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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鸿传说-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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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地看着前方,嘴一定是抿着,别人跟你说话呢,你就瞪人,别人给你说笑话呢,你就抽人。”

“小靳。”

“怎么?”小靳往旁边一闪,重心不稳,差点又摔下去,忙抓牢了树干,道:“你要怎样?我……我只是说着玩儿!”

阿清道:“你见过我笑没有?”小靳歪头想了一阵,道:“没有。你会笑吗?”阿清道:“会啊。我会的。我……我在钟大哥、姐姐,在石付、石全大哥面前,甚至……在你师傅面前都笑过的。每一次我都记得很清楚。”

小靳咕哝道:“你也笑得太少了吧,每一次都记得。”

阿清道:“是吗?也许是笑得太少了……但在你面前,明明你讲的话我想笑,可是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呢?”

小靳道:“我怎么知道?我只能说,又不能替你大小姐笑!难道你我八字相克?恩,得找和尚算一算才行。”

阿清幽幽地道:“每次见到你,我就仿佛仍在那战场,满眼都是覆盖着薄霜的尸骸……我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

小靳叹道:“你是怎么也忘不了,小钰却是无论如何记不起来,你们两姐妹还真有意思。哈——”打个哈欠:“忘不了就忘不了罢,反正过去了都是一回事。困了……这样子象鸡一样蹲着,怎么睡呀。等一会我两眼一闭,不摔下去才怪。我还是下去算了。”

阿清道:“你过来。”小靳警惕地道:“干什么?”黑暗中,阿清的手伸过来,轻轻拉住小靳的手臂,道:“过来点罢。”

小靳往她身旁挪了挪,阿清不依不饶地继续拉着他的手,小靳只得不住挪动,一直靠到阿清的身体为止。阿清的手挽着他的腰,道:“这样便不会掉下去了。”

小靳挨近她,老是心虚气短,道:“这……这样就行了吗?难道你不会睡着吗?”阿清道:“放心,我即便睡着了,也不会动的。”

“可是……可是你这样……我会睡不着的……我这个人……怕生……”小靳试着挣了两下,可是阿清搂紧了他,道:“别闹了,我要睡了。”他只好乖乖不动,心道:“她们两姐妹,一个比一个粘,羯人丫头果然厉害。我堂堂男儿,今番是栽了!哎,算了!我要认真争起来,弄得她也睡不好,岂不是又显得我小气了?大不了睁着眼混一夜,也不是什么难事,最要紧不能坠了我汉家气节。”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心为保气节的小靳已经睡得歪歪斜斜,鼾声渐重。阿清偏头靠在他肩头,静静的听着忽近忽远的风吹树木之声,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过了一阵,她试着裂嘴笑笑,可是脸僵硬得要抽筋,想也想得到这笑容有多别扭,只得叹息做罢。

第二日一早,阿清见小靳昏昏沉沉,怎么也睁不开眼,还出了一身虚汗,摸摸他额头,果然滚烫,知道他是受了伤,夜里又吹了风,起了伤寒。她忙背了小靳,沿着瀑布四周走了一阵,见有两棵大树斜靠在峭壁上,当下顺着树爬上去,沿着河流去寻道曾。

走了不久,遇见道曾也正顺着河来寻她。道曾替小靳把了把脉,道:“是风寒。不过应该不要紧,他体内有股极强的内息,这点小病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倒是这内息是怎么回事?亦正亦邪,阴阳并济,非同小可啊!”

阿清便将昨夜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道曾听到老黄的那些话,无比震惊,合十道:“阿弥陀佛。他真的是林哀大师么?我的师傅尚未有如此成就,实在令人敬佩。他的话,我当要记下来,日后好生参悟。”

阿清道:“听萧宁说,林晋大师圆寂时也说过一句揭语:佛用一切法,以度一切生。我无一切身,何须一切法。”

道曾淡淡地道:“也不算什么好揭语……不过也难为他了。”他不愿多谈,想了一会儿,道:“小靳的风寒虽然无甚大碍,但他这些伤药还不够,我得再去寻些草药。待会儿如果他醒了,你教他一个法子,让他自己运功疗伤。你瞧着也很憔悴,多休息一会儿吧。”说着教了阿清一段口诀,转身入林去了。

阿清昨夜一宿靠着小靳,几乎没睡过,可是白天她怎么也合不上眼,便在小靳身旁升起火,坐着呆呆地看着他。见他汗流得多了,口唇干裂,到河边打湿了布,给他润润唇。

小靳舔舔嘴唇,忽然呻吟两声,伸手拉扯衣服,轻声道:“小钰……你别怕……别怕……除非我死了……”

阿清一怔。她俯下身,慢慢掀开小靳胸前的衣服——那串红红的珊瑚挂坠分外刺眼。

她伸手抚摩着那串挂坠,渐渐摸到小靳汗湿的胸口,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跳得急促起来……突然狠狠一抓。

“哇啊!”小靳大叫一声,坐起身来,只觉胸口火辣辣地痛,低头一看,三、四道血痕清晰可见。他见阿清不知所措地跌坐在一旁,道:“你……你干什么?”

阿清颤声道:“我……我见你做梦魇住了,想……想叫醒你。”

小靳抹抹头上的汗,点头道:“是吗……对……我……我觉得我起来了,可是又没有……一次一次坐起来,一次次又象是在梦里……大概我真的魇住了。那可多谢你了。”

阿清道:“不……不客气。你昨夜吹了风,受了伤寒,可……可得赶紧疗伤才行。”小靳摸着胸口,果然觉得喉咙又干又苦,道:“我不会啊。”

阿清庆幸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低着头道:“你坐起来罢,我教你。”当下扶着小靳盘膝坐了,教他运功的法子。示范了几次后,小靳闭着眼照做。阿清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兀自乱跳,想:“我干了什么?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事……”她站起来,轻声走到一边。

放眼望去,沿绵起伏的山林中,不时有一簇簇或金或红的树叶,突显在苍绿之间,金的灿烂,红的幽深,提醒着观赏的人——夏日已尽,秋意渐浓了。天空也高远得离谱,懒懒的白云依在山头,往上是淡淡的蓝天,再往上,就那么一点距离,颜色陡然就变得深邃。看着头顶深蓝的天幕,阿清忍不住乱想:“这么大一片天,云这么少,神仙们到哪里去了呢?”

记得与小靳初次见面,还是寒意未消的冬末。那个冰冷的早晨,冻僵在血腥的泥地里,自己几乎已经在憧憬什么样的野花来埋葬自己。当被小靳背着艰难前行时,仿佛依偎着一个火炉……就是那股暖意,让自己又活到了现在。

这中间仿佛经历了许多事,萧宁、老黄、小钰,钟老大夫妇,又是萧宁、老黄……然而又觉得只是一瞬,再度与这个小混混相遇,已是秋天了。

阿清心中感慨,下一个深冬,或下一个初秋,或下一个下一个深冬初秋……会是谁在自己身旁呢?

小靳的下巴上,已经冒出一层密密细细的胡碴,他也不再是小孩了。过几年,也许会长出粗粗的胡子,再过几年,也许会长得象爹一样,再过十几年、二十年,也许会长得满脸都是胡子,不过也说不定只长出长长的山羊胡子……谁知道呢?自己会见到吗?大概不会罢?阿清想着想着,抱紧了自己,生平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的胡子难过起来。

“小钰……”她心中憋着一个疑问,可是怎么也不敢去想。因为一旦想下去,立即就会变成“如果小钰和……”

不行!

阿清紧紧抱住了头,强逼自己不去想,心中翻来覆去地念着:“我不能失去她……我不能失去……他……”

忽听小靳啊了一声,阿清吓一跳,忙收回心思,到他身边,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哦哟。”

阿清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小靳道:“好厉害!老黄的内力全在我体内,随便一动念,就有那么多气息跟着流动……这感觉太怪异了,受不了,受不了!有没有办法不要这些东西?”

阿清道:“别人辛苦练几十年都达不到你这样子,你呀,真是守着金山喊穷。”

小靳苦笑道:“我这不是守着金山哭穷,我是在想法子救命啊。老黄说过了,这内息终究不是我的,如果我不想办法修炼,总有一天会要我老命的。哎呀不说这些了,我饿死了,有没有吃的?”

阿清递他一些果子,小靳一面吃一面露出同情之色,道:“你跟着和尚也吃这种东西了?嘿……妈的,淡出鸟来。我跟你说,这山里野东西可多了,鹿啊狍子啊山鸡什么的……哦对了!前些日子我还见过一只老虎,说出来你都不信……”

正说着,道曾回来了。小靳见了他,大是兴奋,叫道:“和尚!和尚!原来你真的还没死!”

道曾笑道:“死,那么容易么?你不也好好的活着?”小靳道:“你是不知道,我可是很辛苦才活下来的!”顾不上吃东西,又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什么智勇双全降服老黄,什么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剿灭水匪……

阿清听他越吹越神,忍不住道:“瞎说。那有那么夸张。”小靳瞪圆了眼睛,道:“怎么不是?嘿,还要惊险一百倍!”

道曾道:“你能与林哀大师有此缘分,实在福份非浅。他除了将功力尽数给你,还传了什么武功没有?”小靳道:“呸,别提了,就是一套‘罗汉伏虎拳’,这名堂我可知道,不过是入门的基本拳法罢了。”

道曾正色道:“不然。这套拳许多人都轻视它,以为不过如此,其实浸淫深了,实在非常厉害。林哀大师是真正看透了的,你不可等闲视之。那多喏阿心经是白马寺之物,你练归练,切莫给人知道了,否则祸患无穷,知道么?”

小靳吐吐舌头道:“这个我知道。那什么什么无罪,怀什么有罪的,就是这个意思嘛。”

道曾道:“你知道就好。”他与阿清都不爱说话,当下各自忙碌着。阿清上纵下跳的寻柴火,道曾则用石头碾碎草药。小靳只得在一旁东拉西扯,胡言乱语,亏他一个人说话,竟好象几个人同时在说一般热闹。待到换药的时候,小靳一反常态,咬紧了牙关不出声。

道曾奇道:“咦,今日你怎么这么硬朗,都不出声叫一下。”小靳瞥一眼在旁边看着自己的阿清,昂然道:“我是谁啊?东平双杰的神贩小靳,岂是浪得虚名……嘶……你轻一点!再说了,经过这么多事,我可已经真正成为大丈夫咯!”

阿清突然站起身,本能地想要捂住嘴,可是没来得急,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满脸涨得通红,紧紧捂住了嘴,一抬头见小靳呆呆地看着自己,当即咬牙劈面甩过一根柴火,在小靳脑袋上砰的一下弹起老高,叫道:“不许笑!”

小靳脸痛苦的扭成一团,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打出来的包,哆嗦着道:“怎、怎么,你当我这样子是在笑吗?”

阿清再度扑哧一声,这一发不可收拾,阿清笑得弯下腰去,使劲扯头发、掐手臂,可是都没有用,终于喘着气道:“不……不许笑!”纵身跳上一棵树,刹时钻入密林之中。隔了老远,还是听见她咯咯的笑个不停。

道曾点头道:“恩,很好嘛。”

小靳怒道:“好个屁!她笑她的,为什么还要我不笑,还要打我?你看,老大一个包!妈的,这臭小娘皮!”

道曾上完了药,满意地道:“很好嘛。”

那天中午时分,阿清打了一只狍子回来。道曾照例合十念经,小靳则大是高兴,嚷嚷着要吃。他毛手毛脚地去抓狍子,碰到了阿清的手。阿清尖叫一声,他吓了一大跳,赶紧跳开,却见阿清脸红红的,低声道:“我……我来弄……”

小靳见她蹲在一旁烧狍子肉,心道:“这家伙,其实跟她妹妹一样也是疯的。”对道曾道:“喂,和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道曾还未开口,阿清已叫道:“不能回去!萧宁他们肯定还在庙里等着你们。”小靳道:“我才不信呢!他们会在那里等几个月?而且明明知道我们出来了,肯定也以为我们不会再回去。我们偏要回去,这叫反其道而行之,知道吗?何况墙角里还藏了那么多东西,不赶紧拿去卖掉,恐怕要跌价了。”

道曾道:“你自己回去罢,我不会回去了。”小靳吓了一跳,道:“为什么?”道曾叹道:“我这几日都在思考一件事,只要世人还知道我在,就仍会血腥,仍会有杀戮,仍会有无辜之人为我丧命……既然萧家父子能知道我在华云寺,就一定也有其他人知道的。我非顾惜此身,只是不愿再有因我而起纷争。”

小靳自从知道他是林晋和须鸿之子后,也早想到有这结果,呆了半天,想着那些自己好不容易收集的货色,心痛得要死,但也无可奈何,丧气地道:“那……那你打算到哪里去?”

道曾道:“这里不行,自有别处,江北不行,还有江南大片河山,可容身之所多矣,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想到南边去一趟。你倒无妨,我可以留一两条线索,告之我已南下,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寺里去了。”

小靳猛摇脑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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