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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受伤极重,有性命之虞,我们大司律的一条左臂肩骨全碎,筋骨皆断,眼看着这条膀子
就要报废,此外,连易尔宽……”
说到这里,翁有方竟然说不下去了.他神色凄楚,声调硬涩,虽是强扮着一副僵木的模
样,却益增其无可言喻的悲痛内涵……
身子震了震,申无忌惊窒的道:“易尔宽,易尔宽怎么了?”
吸了口气,翁有方沉缓的道:“他去了……”
“咯崩”一咬牙,申无忌凸瞪着眼,一边面颊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是哪个天杀的畜
牲所为?”
翁有方苦涩的道:“听大司律说,下毒手的人是尤奴奴那两个女徒弟,‘孔雀屏’白倩
和‘凤凰翎’舒亦萍……”
申无忌双眼中闪射着血红的光芒,他怨毒至极道:“这两个心黑手辣的臭婊子,我要不
擒住她们活祭易尔宽,我就算是这两个小婊子生养的!”
翁有方沙哑的道:“其中一个……那‘凤凰翎’舒亦萍已经被尔宽宰了,‘孔雀屏’白
倩也被大司律斩去一足,可恨她已逃脱,至今,还不知死活……”
申无忌激动的道:“就算她尚存一口气,也要将那恶毒贼人活活扼死,摘心割腹,以祭
易尔宽!”
林子那边起了响动,费云已扶着端吾雄蹒跚而来,不待这边的人迎上,他已颇见疲惫的
开口道:“我们走吧……”
抢上几步,申无忌急道:“老费,易尔宽的遗赅呢?”
无声的叹了口气,费云形容憔悴的道:“我先把尔宽草草埋了,如能江山鼎定,重振基
业,再来为他移灵吧;申无哥!目前我们得快走,一则伤者急须治疗,二则,楼主那边仍要
我们赶去接应……”
翁有方吸了吸鼻子,道:“大司律说得对,死了的已经死了,眼下先救活着的人要紧!”
玄小香走了上来,接过端吾雄背上,这时,端吾雄人已陷入晕迷状态,连呼吸都是那般
低弱了。
申无忌望着费云左肩那巨大的伤口,担心的道:“老费,你受的伤也不轻,我看,你还
是叫玄小香伴着先到会合处所疗伤歇息,我妹子那里,就由我和翁矮子两人去接应……”
费云平淡的道:“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再说我这点伤还能挺,眼前形势急迫,只要
挣扎得动,谁也不可轻容闲置,申无哥,我们走!”
申无忌迟疑的道:“话这样说是不错,但老费,你左肩上的伤,委实是不轻,耽误了治
疗的辰光,恐怕就麻烦了,再则,拍着这条膀子,你又能帮上多少忙?争,不争在一时,往
后指望你的地方还多的是,若叫这条膀子累了你,太不划算……”
费云苦笑道:“我不是逞能,申无哥,责任所在,虽死不辞,休说只伤了我一条手臂,
即使尚存一口气在,我非得撑持到底不可!”
深深明白费云个性的翁有方,这时轻扯申无忌的衣角一下,低声道:“舅爷,大司律心
意已决,我们加几分仔细卫护着他也就是了,若是愣要阻着不让他去,还不晓得要再耗磨上
多少功夫,到头来劝不劝得住犹不敢说……”
申无忌无可奈何的道:“老费,你这又是问苦?”
费云道:“只是尽一份心罢,申老哥。”
翁有方叫过玄小香来,悄声吩咐了他几句话,玄小香连连点头:“左护法放心,我包准
找得着那个地方,赶到了那里,我把端少爷安顿妥了以后,再马上朝回撵……”
费云摇头道:“不必了,你只负责照料吾雄便可,这边,我们自会应付。”
玄小香不敢多说,躬身道:“是,小的这就上路!”
申无忌忙道:“慢着,据翁矮子说,敌逆方面恐怕尚有伏兵围伺林外未撤,你背着个人
不好施展,我们几个先杀出去替你开道,你随后跟着转向突脱便成!”
于是,申无忌、费云、翁有方三个,齐声吼叫着朝松林的侧方冲出,尤其中无忌嗓门最
大,叱喝如雷,金环大砍刀更是震耳的暴响……
从另一边,玄小香若一溜轻烟般不落痕迹的逸去,别看他背上背着个人,动作还相当的
灵巧利落。
在同一的辰光下,人间世上却有不同的情景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当黑松林里的杀戈刚刚
开始,据守土路转角处那块高地上的金申无痕等人,也跟着察觉了异变。
阮二那只独眼闪闪生光,他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又缓缓移转到另-个方向,于是,
他那两撇刷子也似的浓眉.便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了。
盘膝趺坐着的金申无痕,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寒削的夜风,吹拂着她的披襟在不停的飘
扬,她盘坐着在这里,好像端是为了承受夜风的吹拂似的。
微微俯下身来,阮二语声里有掩隐不住的疑虑:“老夫人,恐怕情况有了变化--”
金申无痕静静的道:“你也发觉了?”
吸了口气,阮二忧心忡忡的道:“丘陵子和黑松林那边,似是已经交锋了,小的听到厮
杀与呼号的声音……”
金申无痕低沉的道:“不错,他们已经干上了,但在此之前,形势便已显示出不祥的征
兆--展若尘和卓老四等人逾时未归,更毫无消息传回,找就知道事情不好。”
阮二焦急的道:“老夫人,我们该怎么办呢?”
金申无痕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又能怎么办?!”
搓搓手,阮二道:“请老夫人裁夺.我们是要前往接应展爷和四当家他们,还是赶紧支
援大司律或二当家,抑或分开人手,齐头并进?情势迫急,不能再延宕了!”
金申无痕笑得带一丝凄苦:
“你也算是老江湖了,阮二,竟然连眼前这么一点名堂也瞧不出?”
怔了怔,阮二有些茫然的道:“老夫人是说?”
金申无痕摇头,低沉的道:“我是说,我们现在什么事也不能办,但求自保存身,突出
重围再做道理!”
目光回转,阮二紧张的道:“老夫人的意思是……是说连我们也掉入陷阱,被人家暗中
圈住了?”
金申无痕稳定的道:“正是如此!”
阮二不敢置信的连连吞咽着唾沫:“这,这怎么可能?老夫人,这怎么可能?我们此次
的行动是如何机密?又是如何审慎?敌逆那边说什么也估不透,摸不准啊……”
冷冷一哼,金申无痕道:“天下的事就没有一样是绝对的,我们自己固然精打细算过了,
但谁敢说没有漏了哪桩,不曾遗了哪一点?”
阮二急道:“那么,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呢?”
金申无痕道:“我也正想找个人问问,阮二。”
阮二咧了咧嘴,尴尬的道:“却不见有什么异动,老夫人,会不会……呃,是我们过虑
了?”
金申无痕道:“别朝好处想了,人家早就掩过来啦,这一刻,更近得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晃--”
不待阮二再说什么,右侧的暗影下,一个生硬又冷削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嫂,又一阵
子不见丁,瞧你气色挺好,真叫别来无恙……”
猛的抢前三步,阮二暴叱如雷:“什么人?!”
那冷硬的嗓门中爆出一阵冷硬的笑声:“阮二,你连你旧日主子的腔调都听不出来啦?
可怜生的,这些日子来东奔西藏,约莫已把你的机敏给磨钝了,悟性给憋混了……”
金申无痕木然道:“单老二,黑天暗地的,你该不只是跑了来分析阮二的反应力吧?”
对方昂然出现……一点不错,正是那叛逆的首脑,一手主谋颠覆“金家楼”的人物,灰
衫单慎独!
阮二独目怒瞪,挫着牙叫:“罪魁巨恶,今天便是你遭报之期!”
毫不为意的一挥衣袖,单慎独连眼角也不瞟向阮二一下,他带着那抹惯常的阴冷倨傲的
微笑,象征性的朝金申无痕拱了拱身:“大嫂,近来的光景,恐怕不算太如意吧?”
金申无痕道:“当然。”
左右一看,单慎独似乎无视于“飞龙八卫”业已迅速形成的阵势,那种占据着最有利的
出手位置,并且随时皆可发动最快扑击的阵势;他依然笑吟吟的道:“老实说,大嫂,我也
真佩服你,在目前这种于你绝对艰困的形态下,你不但照样活跃反抗,更且主动向我攻击-
-虽然那是并无多大效果的,然而你不懈不屈的奋斗精神,却十分令人激赏!”
金申无痕冷漠的道:“你说得未免稍微轻松了点,单老二,直到目前,我仍是你肉中刺,
背上芒,使你坐卧不安,夜难成眠,并且,你非常明白,我对你的报复及惩罚不会至此为止,
我终将取你性命,歼杀你这一窝子叛逆贼党!”
阴阴的一笑,单慎独道:“我不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大嫂,所以我也必须尽快拔除这肉
中,背上芒;时间拖延下去,于你于我,都是一桩痛苦,一桩其大的痛苦,今晚上,我来了,
大搜,感谢你比预期更早给予我这个机会!”
金申无痕凛然的道:‘或许这也是我的机会!”
摇摇头,单慎独道:“你的胜算不大,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或是把握较小的事,大嫂,
你该清楚我的个性,在这种情形下,我一旦出现你面前,大嫂,你就应该省悟你的处境业已
危殆到一个什么地步!”
金申无痕沉着的道:“这话得等到最后才说,单老二,人算总不如天算!”
单慎独露出一种悲悯的表情,他叹着气道:“想想吧,我们昔日的龙头大嫂,原是一个
多么坚强又有气魄的女人,她充满了自信和毅力,有着无比的雄心及胆识,可是,如今却求
起天来了,大嫂啊,你是真的老了,真的挺不起腰杆,直不起脊梁来了……”
金申无痕毫不动容的道:“单老二,你在很久以前,就希望我变得如你所说的这个样子,
嗯?”
单慎独道:“是的,但我终于等到你变成了这样子一一多么孤单无靠,又多么老弱衰颓
的样子,大嫂,你还不承认你已是不再有作为了?”
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金申无痕道:“这需要你来证明给我看,单老二,结果揭晓之后,
才能知道你说得对是不对。”
单慎独微笑着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大嫂,我就是为了要证明你的昏聩无能,败
弱贫乏而来,大嫂,你面对现实吧,由不得你不认命了!”
金申无痕的唇角抽搐了几下,还没有说话,阮二已经愤怒的吼叫起来:“单慎独!你,
你这头忘恩负义的狗,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下等禽兽,忠孝节义你是一样也不占,你枉披着那
张人皮,你白糟蹋了金家几十年粮食啊……”
单慎独不愠不怒,气定神闲的道:“你的盲从和愚忠是十分可悲的,但我仍能理解,阮
二,到底你是被金申无痕收养了这么些年,更由于你的心性木讷,头脑粗蠢,又如何来认清
金申无痕那套笼络利用的狡猾手段?愚笨便是,阮二,你所思所想,就全在这上面了,却如
何叫你醒悟明白?如何点你得透?唉……”
阮二挫着牙怪喊:“放你的狗臭屁,姓单的,你他娘叛宗离道。背主反上,这等滔天罪
孽,真该天打雷劈,五马分尸,倒还有这么些说词!真正一派胡言,满嘴扯淡!”
双手一背,单慎独摇头道:“你是个浑人,可怜的恽,阮二,跟你是说不清的了!”
阻止了阮二的叫哮,金申无痕低沉的道:“单老二,相信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眉毛轻扬.单慎独道:“我不是个白痴,大嫂眼下亦非逞英雄,充好汉的辰光,事关江
山的替换,基业的承续,干系何等重大,我岂会匹马单枪跑来顶命?”
冷冷一哼,金申无痕道:“从来你就打算得精细,单老二……”
单慎独道:“还是大嫂知我,大嫂既然知我,也该清楚我甚少做没有把握的事吧?何况
似这等大事?”
金申无痕生硬的道:“形势的演变,并不见得俱如人意,周全与否,只是自家事前的筹
谋而已,局面的转换.恐怕不一定会循着人们思维及铺排进行,单老二,就如同我的失策,
亦可能包括着你的失算!”
大笑一声,单慎独狂傲的道:“我会失算?大嫂,我若失算,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
地了!”
形色在刹那间又转为阴沉酷厉,他接着又重重的道:“便叫你死了这条心吧,大嫂,你
这次整个行动计划,只在你们刚刚定案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转到了我面前--你们人手的分
配,目标的企求,步骤的衔接,以至于行事的原则,进退的依据等,每一个细节,每一桩过
程,通通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大嫂啊,丘陵子那边,潘老三这家伙以及他的那拨子能人,此
刻只怕完全变了鬼啦;黑松林内,你们金申两姓家族同费云那几块货,也准保活不出半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