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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有些不高兴:“没见着皇上在这儿吗?有什么事一会儿回了坤宁宫再说。”
“不妨,”庆丰帝倒是想知道黄淳厚这么着急赶到灵妃这儿来找皇后是为了什么事,“让他进来吧。”
黄淳厚是来禀告宫里发生的一件事,今日白天,宫中的一波宫女出外办差的时候,其中有一个叫珍珠的被扣了下来,衣服里搜出了几幅头面来。
起先,黄淳厚以为她是私自偷了主子的东西拿出去卖了换钱的,作势要打,那宫女才招认说,这些东西都是流清苑中许嫔娘娘托她带出去卖的。
“许嫔?”她怎么会要卖这些东西?
庆丰帝依稀记得,这个许嫔是他当年到盐镇一带微服私访的时候,遇到的渔家姑娘,因姿容还算清秀,再加上庆丰帝在她家里借住过一宿,便将她带回了宫中,册了一个封号。
许嫔无所出,所以这些年来性子淡泊,一直住在流清苑,宫里的纷争她都不会参与,因此虽然清静,但也不招宠爱。
黄淳厚禀道:“那珍珠说,原是许嫔家中的老父病故,需要银子,可她的月银本就不多,这些年身子不好,想来打点太监和太医也花去了不少,没有银子,才出此下策,让宫女把头面带出去卖了。”
黄淳厚将东西呈了上去,那是一套金头面,当年庆丰帝打了十套赐给了十位妃嫔,这个许嫔也是其中一人。
真没想到今日她如此凄惨,老父病重居然要靠卖掉这物事,庆丰帝也不由唏嘘。
“皇后,你是六宫之主,这件事你看如何处置?”
皇后见庆丰帝看着那头面,面露慈色,便知道他念记旧情,心里正五味杂陈,于是想索性做个顺水人情,想了想说:“许嫔既然是情有可原,不如就算了,皇上觉得呢?”
庆丰帝沉吟不语,望向一旁捧杯而饮的灵妃,问:“灵妃你觉得呢?”
“皇后姐姐是六宫之主,她既然这么说,灵儿不敢有非议。”
庆丰帝听出她绵里藏针,话中有话,只不过当着皇后的面不愿意说出来,便道:“此事先缓一缓吧。朕有些累了,想在灵儿这里打个午觉。”
众人一听不敢再扰,纷纷跪安退了出去。
灵妃扶着庆丰帝床榻走去。
“灵儿,对许嫔这件事,你是不是有自己的看法?”
“臣妾不敢说。”
“皇后已经走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朕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灵妃回道:“许嫔虽说是情有可原,但祖制不可废,她私自往宫外带东西毕竟是犯了宫规。依臣妾看,该罚的还是要罚,要不然以后宫里的规矩便都没了。但是许嫔这件事,又的确是有她的特殊之处,罚过之后,头面还给她,皇上可命内务府再拨些银子给她。皇上自己也可以稍稍拿出些体己,这样,不就正是皇上待她的情分吗?”
这番话说的有情有理,庆丰帝不由展颜而笑:“灵儿的心思果然细密,考虑问题也算周全,就照你说的这么做。”
灵妃察言观色,见皇上愉悦,便又将话题拉到了景墨的身上:“皇上,近来八皇儿都很少进宫来看望臣妾,上次那件事,您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生什么气呀,不是都查清楚了嘛,是他失手误伤,这一阵子他可能也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自会进宫来看你的。”他轻描淡写抹了过去,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那日到安国公府中提起的那个话题,心里也渐渐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不久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选士。
庆丰帝十分重视人才的录用,因此对选士一事也是十分重视。
本次主考官除了礼部尚书娄上举之外还有两名奉旨钦差,一位是瑞王殿下,还有一位就是宁国公刘靖。
主考的姓名一公布,京都士子便都纷纷忙络了起来。
瑞王是皇子,又尚未成婚,住在宫中,因此他的主意倒是没人去打。
至于娄上举和宁国公府上,则早就有不少人携礼前去拜谒了。
众所周知,和主考官打好关系,那是大有好处的。
拜在这些朝中权贵的门下,将来若真的能够入朝当官,那等于是攀上了一座好靠山。
不过在这些士子中却有一人是例外,他不愿意到这两人的家中送礼,独守清廉。
在酒馆中喝酒的时候,同来应考的几个士子看见了,便说:“柳公子,我们都忙着去主考大人家疏通关系,你倒是闲得很,独自在这里饮酒。”
柳正卿但笑不语,他虽然等了几年才能赶上今科的考试。但他向来洁身自好,不愿意通过这种手段来获取功名。
更不愿意与他们多言,站起身来便走了。
身后是几个士人的冷言冷语:“装什么清高,现在装清高,到发榜的时候,看他还有没有这个底气?”
段桓在靖国公府中听着身边的人回报着每日里进出宁国公和娄上举的府邸的人员名单,其中进出宁国公府最多的是一个叫赵若兰和另一个叫侯方道的。不仅进出的频率很高,而且每次去似乎逗留的时间也是最长的。
赵若兰、侯方道。
段桓暗暗记下了他们的名字。
宫里面,许嫔的事情黄淳厚已经按照庆丰帝所吩咐的处理了。皇后听说最后是这么一个处置的方式心中微微有些不快,但以为全然是庆丰帝的主意,虽然心里颇有些微词,但也只能在心里腹诽,过了几天便也就过去了。
许嫔那边,虽然受了处置,降了封号。但家中老父这件事总算也处理妥当了,庆丰帝又亲自前去探视,暗地里下了些赏赐,好好抚慰了一番。
许嫔本就是个淡泊之人,对名位封号本身也就看得不重。庆丰帝格外开恩,对她一番体贴关怀,许嫔心里感激万分。
这件事后,庆丰帝心里对灵妃便又看中了一重,只是想起景墨的斩钉截铁,心里却是一阵的叹息。
静王府中,无双和景墨正在园中修剪花草枝叶。
春来后,他们又喜欢上了种花,左右景墨也被禁足在府中,夫妻二人种种小花、喝喝小酒,奏乐对弈,小日子倒是过得格外清静和滋润。
今日,有人拿了拜帖来访。
只是要见的并不是景墨,而是无双。
无双接过帖子,见上面写着一个久违的名字——柳正卿。
当年在安陵的时候,柳正卿是无双的西席,教了她一段时间,令无双也是获益良多。
一别几年,乍逢故人,无双感触良多。
想当日在安陵海棠院中,她尚是个小女孩,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嫁为人妇,再见到柳正卿自然是心中激动感慨。
柳正卿的样貌并没多大改变,一如当日那般的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柳先生,一别多年,今日在这里见到你,无双猜想,先生定是前来参加春闱科考的吧?”
“正是,当日多亏沈老爷资助了我,才能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柳老爷福薄,竟去的这么早……”
说到这里,也触到了无双的伤心之处,眼眶一红,泪珠儿差点就落了下来。
无双将柳正卿引见给了景墨。
对着当今的静王殿下,柳正卿还是十分恭敬和敬畏的,尤其见他器宇轩昂,身上自有一股正气,便在心中暗暗赞叹。
“柳先生既然是无双的老师,若不嫌弃,不如这几日就在府中安置下来吧。”景墨热情相邀,但柳正卿却拒不肯收。
无双明白他的心思,便道:“先生想来是怕人误会吧。”如今恩科开考在即,若是被人说些闲言碎语,以柳正卿的性子定然是受不了的。
景墨随即明白,便也不再勉强。
柳正卿今日来府只是专程看望一下当日的那个女学生,并有一事想要告知无双。
昨日在京都的客栈中,住在他隔壁的士子赵若兰喝多了酒,醉醺醺的回来了。因为柳正卿睡得晚,所以被他的动静吵醒了。
打开门,听到他正和扶着他的小二说着醉话,他说今年的状元一定是他的!
柳正卿心里奇怪,还没开考,他怎么就这么大的自信?
那小二也是会看脸色的人,连连应付着称是。
赵若兰看他不相信,又说:“我告诉你,别不信,只要有宁国公在,状元这个位子,我是稳坐的……等到,等到发榜的时候,我再赏你喝酒。”
虽说是醉话,但人都言酒后吐真言,只怕这个赵若兰的确在背地里和宁国公已经有了什么密约。他今天来这里,将此事告知,为的是求一个见证,将来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公,以静王的身份地位,相信也能讨个公道。
只是他并不知道,如今的静王,只是一个被禁足在府的待罪皇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大家多支持!
45
45、山雨欲来 。。。
春闱开考就在五日之后,礼部贡院中都是前去应考士子。
进去的每一个人都经过严密的检查,包括衣服的夹层里,也都一一仔细看过了。
每人都是呆在一个隔间里,和外界隔断一切的联系,一共三场考试,共分三日进行。
第一场考的是史论五篇,第二日则考政治、艺学和策论五道,到第三日考的是《四书》、《五经》,共三道文题。
三天的考试下来,几百个考生均是疲累不已,和刚刚进去时的兴奋激动已经全然判若两人,不少人都是面露倦色,还有一些则是凑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今年的考题。
宁国公看着这些一个个走出贡院大门的考生,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狡黠。
齐王剿匪进行的非常顺利,听说那些残匪已经基本肃清,不日便要班师回朝。齐王得胜的消息一传来,另一方面,有一道奏折也递到了庆丰帝的面前。
呈奏折的人是吏部侍郎江源,奏折所提的内容是。
丹桐新任巡抚张昭正,几月还未去上任,杳无踪影,好像是失踪了。
“几个月了,怎么到现在才报上来?”庆丰帝脸上有怒意,更是不解。
江源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答道:“回皇上,原本到丹桐就要大概十几日的路程,一开始丹桐的官员只以为张大人是路上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所以便没报上来,直到等了几个月还是不见人,才不敢隐瞒。丹桐的文书传到京城,又过了一段时间,再加上吏部公文本就不少,等到看到再上呈给皇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一个朝廷官员,居然莫名这么失踪了这么久,这其中虽说有许多客观原因,但是这张昭正本身一定是出了问题。
庆丰帝派吏部、大理寺以及地方官府一同协查办理此事,务必要挖地三尺将那张昭正挖出来!
退朝后,众大臣都散去了,唯有段桓一人闭目立在原地,待大家都走干净了,他前往御书房要求面圣。
庆丰帝自然疑惑,有什么话刚才在朝堂上不说,要这么秘密的私下来讲。
宣了段桓进来,他一见到庆丰帝就是跪下叩头,口中直言:“皇上,臣有罪。”
“段卿,何罪之有?”
“回皇上,臣知道张昭正的下落。”
庆丰帝疑道:“你知道?那刚才为何不讲?”
“此事事关重大,因此臣不敢当众说出,怕会害了张大人的性命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月前,臣派了家中的一些奴仆护卫,到永州和定州去收一些羊皮料子,给府中上下制过冬的寒衣。
就在桐关道上,我的那些护卫看见一群贼匪正在追杀一个官员打扮的人,开始以为是抢匪劫财,于是出手相助,救了那人的性命。
可谁知一路上,这些贼匪却阴魂不散,一直都在身后紧追不舍,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劫财,而是非要取了那人性命不可。
我那属下不敢大意,也不敢丢下那人不管,于是一路护送,将他送回了京都。”
听到这里,庆丰帝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了几分:“这么说,张昭正现在在京都,在你那里?”
“臣不敢欺瞒皇上,张昭正现在在京都的一处大宅。”
“那段卿可知是何人要害他性命?”
“臣,不知……”
庆丰帝点点头,“你将那个张昭正速速带进宫来,朕有话要问他。”
张昭正露脸的时机恰到好处。
段桓选择这个时候,和齐王得胜大有关系。
照说,剿匪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昨日听礼部的人说,这次齐王回朝,庆丰帝似乎安排了一个很大的迎接仪式,而且当晚便要夜宴群臣。
以段桓的政治敏感,他的心中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裕王留在京都,但是似乎不起不落,很是平稳,至于静王,一直禁足在府内。
皇上心里的那杆秤偏向谁,现在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