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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斧-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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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的老人,头发银白如雪,连胡须都是白的,面孔上的皱纹深刻,纵横交布,眉毛浓密,却也有些花白了,他的脸形方正有威,在乎素,一定也是雍容慑人的,但是,此刻却显得如此里老与孱弱,倾力支撑着身躯的右手,更是其瘦如柴,在不住的抖索。

寒山重怨毒的盯着老人,四只眼睛,彼此毫不稍瞬的凝瞪着,半晌,寒山重沉静的带血的说道:

“秦鼎,寒山重曾经在突围时告诉过你,寒山重要回来的,现在,寒山重已经回来了。”这躺在榻上,瘦骨嶙峋的老人,不错,他正是当初毒害寒山重的主角,也是白龙门的第一人:白龙王秦鼎!秦鼎忽然嘶哑的笑了,他那笑声,干涩得刺耳,像在呻吟,像在号哭,他伸出他那皮包骨头的左手,颤巍巍的指着寒山重:

“好……寒山重……你果然够狠,够毒,也够卑鄙,寒山重,你想要老夫对你跪地求饶么?你想老夫求命哭泣么?呵呵……你错了,寒山重,老夫不会如此,老夫永远不会向你屈服,寒山重,你能宰杀老夫的躯体,却不能宰杀老夫誓死不屈的灵魂,呵呵……”寒山重抿着嘴唇,待老人笑得喘息了,他才冷煞的道:

“秦鼎,你的心胸并不似你的言谈那样磊落豪迈,你的为人也并不似像你方才所说的那么不弯不屈,假如你是,你不会以下三流的手法暗置剧毒于酒中陷害于我,更不会三番四次的围杀于我,秦鼎,寒山重不能算清高,但是,比起你来,却比你好得太多了。”秦鼎面孔扭曲了一下,剧烈的呛咳起来,他身旁的少女慌忙为他捶背抚胸,又回过头来,怨恨至极的盯视着寒山重:

“你……你好狠!”寒山重根本正眼也不向这少女瞧一下,他淡淡的道:

“比起姑娘来,实是小巫见大巫了。”这少女蓦地站了起来,仰着头走到寒山重身前,怨毒的道:

“寒山重,你若要报仇,你可以冲着我来,如此劳师动众,也不怕辱没了你闪星魂铃的人格?”寒山重冷笑一声,道:

“对付白龙门,用不着讲究江湖道义,因为,白龙门本身就是一个丝毫不顾江湖道义的乌合之众,而你,姑娘,你令我寒山重感到羞辱了。”“羞辱?”那浓眉大眼的姑娘尖声怒叫了起来。

寒山重厉叱一声,愤怒的道:

“秦洁,你难道要寒山重将你的所做所为完全抖搂出来么?你以为寒山重不晓得这些事情都是你在暗里拨弄的么?今夜,秦洁,你可以好好的留恋一下,以后的日子,将永远不会有自由跟随着你了!”这浓眉、大眼,配着一付挺直的鼻子,小巧的柔唇,身段婀娜的少女,正是白龙门掌门人秦鼎的独生爱女,行事大胆泼毒的龙女秦洁!

她恐怖的退后了一步,生硬的问寒山重:

“你……你想将我如何?寒山重……你……”寒山重平静的道:

“秦洁,寒山重没有你那么狠毒,寒山重只想用你对付寒山重的手段的一半的程度来报还给你,秦洁,浩穆院困龙洞的水牢你大约听过,你将有二十年的时光消磨在那里面了。”秦洁恐惧得尖叫了一声,那张有着倔强线条的美丽面孔痉挛了起来,她颤抖的注视着寒山重,蓦地,疯狂了一样朝寒山重扑了过来!

一条黑影自斜刺猛然闪进,擦掠之下,秦洁已呻吟一声踉跄着摔到地下,床上老人嘶哑的大叫着,连翻带滚的扑倒床下,口中悲切的喊着:

“你们还算人?还算是人么?欺侮一个女孩子……你们是英雄啊……是好汉啊……这就是浩穆院成名扬威的本色啊……”老人爬到秦洁身旁,泪水纵横的将她抱着,颤着嗓子嚎陶:

“洁儿……洁儿……你怎么了?这些豺狼虎豹伤着你了?洁儿,洁儿啊,恨只恨爹病魔缠身,无法为你出这口气啊……”寒山重冷眼相望,默默无语,司马长雄凑了上来,低声道:

“院主,长雄方才只在她肩膀击了一掌,并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寒山重缓缓颔首,叹了口气:

“长雄,秦鼎是老了,一个帮派中的首领,到了这种地步,已经证明这个帮派的没落,不会有多少时间了……”司马长雄颇有同感的点点头,低低的道:

“院主,将他们斩了吧?”寒山重摇摇头,沉重的道:

“不,带回浩穆院去。”“为什么?”司马长雄诧异的问。

寒山重笑了笑,道:

“不为什么,长雄,寒山重有时,也颇讲人道的,不是么?

扫图∕辨识∕排版︰Alf

血斧……四、深恨痛爱 流水落花

四、深恨痛爱 流水落花

地下的秦洁,用双手撑着地,蓦地扬起头来,充满泪水的大眼睛里,却射出两股火热而古怪的神色,她死死的盯着寒山重,哽咽里带着颤抖:

“寒山重……你眼见你的喽罗殴打我……你会感到愉快么?”寒山重冷冷一笑,道:

“你眼见你的父亲以剧毒害我,众高手杀我,你也会感到愉快么?”秦洁那以美丽的眸子里,透过泪光,含着怨恨,深深的怨恨,但是,假如你看得仔细,你便会恐惧的发觉在那片怨恨之中,竟然尚包含有那么浓厚的,说不出、道不出的挚爱,那光芒,熏得吓人,醇得令人窒息……

寒山重抖了一下,移过目光,秦洁任泪珠儿淌满两腮,她悲切的道:

“寒山重,我承认所有对付你的手段全是我出的主意,这些,与我父亲毫无关系,你不要折磨我父亲,我求你亲手杀了我,但是,请你放了我的父亲……”寒山重忽然哧哧笑了,他冷漠的道:

“先下毒,后凌寡,这是你的主意,蟠龙山下,嘿,则恐怕是令尊秦大掌门的花样了。”秦鼎委顿的坐在那里,这时闻言之下,却突然狂笑了一声,嗓子暗哑的道:

“不错,这全是老夫的意思,寒山重,因为你太狂、太傲、太跋肩、太嚣张、太目中无人、太不给江湖同道留生路……”司马长雄在旁暴吼一声,厉吼道:

“秦鼎,你也太可恶!”秦鼎像是豁出去了,他转过头来,狞恶的瞪视着司马长雄,胸口起伏急剧的道:

“你……你……小子,真是寒山重的忠实狗腿子!”司马长雄冷森的抿抿嘴,沉沉的道:

“秦鼎,姓司马的可以为院主生,为院主死,为院主赴汤蹈火,为院主粉身碎骨,因为院主忠义无双,姓司马的死心塌地地跟定了,但,秦鼎,有人会这么效忠你么?你手下有多少临危逃命去了?有多少见险退缩溜了?秦鼎,司马长雄可怜你连一个忠实的狗腿子也没有!”秦鼎气得大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四肢痉挛的仰摔在地上,秦洁惊叫失声,哭泣着扑到乃父身边,慌忙为他顺气揉胸。

寒山重眼皮子也不撩一下,淡淡的道:

“长雄,不许你再多说话。”司马长雄恭应一声,退到一边,寒山重走进两步,低沉的道:

“秦洁,身在武林中,就免不了恩怨缠绵,而这些,我们都要依照江湖上的传统规矩来解决,不论这件事情的始末是谁有错,但是,它已发生,换句话说,寒山重与你们白龙门的仇怨已经结了,以前的事,我们不必再提,从很久以前,你与我,即是仇人了。”秦洁仰起头来,抽噎着,语声却平静得出奇:

“寒山重,你不杀我,我只要有生一日,就不会忘记今天你灭我白龙门的仇恨,我要亲手杀死你,然后……”寒山重镇定的没有出声,秦洁却凄然一笑,道:

“然后,我和你一起死,因为,你若死了,我活着就没有生趣……”冷冷一笑,寒山重轻蔑的道:

“我不是小孩子,秦洁,假如事情像你所说,那么,你早已该殉我于地下了,不要忘记,我自中毒受创突围后,没有人相信我能活着……”秦洁惨淡的笑笑,她平静的道:

“是的,没有人相信你能活着,但我信,我知道你坚强的毅力,你不屈的精神,你超人的智能,只要没有找到你的尸体,我便不相信你已不在人间,寒山重,我早就准备好了,与你同穴共榻,我要和你死也不分……”寒山重觉得有一股凉气自心底升起,他正要出言相驳,室外,一条粗壮的人影已掠了进来,这人,正是虬髯张目的呼浪迟元!

迟元一步踏人,已扯开宏烈的嗓子叫道:

“票院主,她妈的白龙门竟然尚想以巫邪之术诅咒于你,真是混账到了极点!”寒山重双目一冷,比道:“迟元……”迟元连忙喋声,朝室中各人望了一眼,有些吶吶的道:

“院主,方才属下扫荡白龙门残余之际,发现在这幢屋子后面一个风景极佳之处,竟然有一个未曾落款的石墓,墓碑上……墓碑上……”寒山重哼了一声,道:

“说下去。”迟无咽了口唾沫,换了手握刀,低沉的道:

“那石墓墓碑上竟然刻着,刻着‘寒山重秦洁夫妻之墓’,而且,墓石未封,里面的一双铜棺并.未拢着,衾被俱全,看样子,还有人天天去打扫哩……”寒山重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他舔舔嘴唇,叹了一声,心里在狂叫着:

“怎么办?老天,这怎么办啊?”迟元的目光向秦洁溜了两转,鲁直的道:

“院主,这一老一少大约就是秦鼎父女了?”寒山重面带缓缓的点点头,迟元粗厉的道:

“那么,院主,现在动手宰了吧?他们父女两个刚刚可以用得上那座鸳鸯家……”站在门边的司马长雄急忙向迟元使着眼色,寒山重已蓦地瞪了迟元一眼,脸孔冷如严霜,好不威煞!迟元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位浩穆一鼎,实在是打心眼里含糊,寒山重这一眼,瞪得他一激灵,赶忙闭上嘴巴,有些尴尬的退后两步。

寒山重微阖眼帘,半晌,他冷冷的道:

“长雄。”司马长雄赶忙踏前三步,躬身道:

“长雄在。”寒山重吁了口气,低沉的道:

“带秦鼎父女回浩穆院,囚入困龙洞。”司马长雄答应一声,示意室中浩穆弟兄将秦鼎及秦洁押出,待各人退出,寒山重又吩咐迟元道:

“秦鼎病势严重,迟元,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叫他死去,你立即去请随来的陈大夫为他诊治,记得要快。”迟元恭谨的应是,行到门口,又犹豫了一下,回身嗫嚅的道:

“那么,院主,那座古墓可要毁去?看着实在有点扎眼寒山重怪异的笑了一下,缓缓地道:

“留着吧,日后,自己也可以回忆一下,竞还有人记得为我寒山重准备最后安寝之地,迟元,想想,这不是也极美么?”金刀呼浪迟元楞楞的咽了一口唾沫,带着摸不透的神色躬身退出。

朝这间卧室四周扫视了一遍,寒山重走过去推开一扇小巧的桃花心木门,门口那边,看得出是一间女子的闺房,一色的淡色家具,水红的罗帐深垂,精致的小几锦凳衬着壁间几幅工笔仕女图,一方刺绣了一半的女红随意的丢置在一张锦垫上,寒山重轻轻拾起,昭,上面,绣的是两只比翼鸟,在绣绸的那一边,用灰色线刺着淡淡的云彩,与整个画面的生动极不调和,令人第一眼看去,便生有一种空虚而落寞的感觉,好象这双比翼鸟的翔飞是永远没有终止的,永远没有结果的,飞向缥缈,飞向不知处的灰暗里。

心弦颤抖着,寒山重深长的叹息,将这付绣绸招好置入怀中,他向室内浏览了片刻,又走到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之前,迟疑了一会,他慢慢抽开了这顶层的小斗,里面,放着儿件钗环之类的首饰,两把玉梳,几小瓶桂花油,杜娟汁之类的女人妆饰的用品,寒山重奇怪自己看了这些寻常的对象竟会有着伤感的情怀,他轻轻关上了,又抽开下面的一只小斗,待他目光瞥及里面的一个描金黑漆的小盒,心脏里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吸了口气,他拿出那方小盒,小心的打开,天啊,在最上面,竟是几片染满了鲜血的黑布片,不用猜想,寒山重已经晓得那几片染了血的碎布会是谁的,不错,那是他自己的,在他突出白龙门高手重围的那一次,寒山重忘不了,自己亦曾受了极重的外伤,这些布片,定是那时连肉削落的了。

“为什么,她为什么收藏起来呢?她真是强烈得如此忘不了,拋不下么?”寒山重掀开布片,在下面,是几根谨慎包在一张素纸中的头发,两张窄窄的小笺,一颗象牙质的衣领,以及,以及一个精致的小银杯!

看见这银杯,寒山重全身震栗了一下,是的,他仍能认出这只银杯,就是当时置有“龟花”剧毒的杯子,也是这只杯子,盛满了酒灌人他的肚里,险些使他遗恨终生!那几根头发,寒山重推想,可能也是他自己的,寒山重仍然记得,有一次,秦洁几近疯狂的拥着自己,双手用力搓揉抓扯,这颗象牙纽扣,一定就是那时被她扯落的,想不到,她竟将这些微不足道的细小对象都保留了起来。

两张小笺,都是寒山重的笔迹,一张是他随意涂写的一阙“念奴娇”,另一张,则是他在秦洁十九岁生辰时,遣人送上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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