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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仿佛刚听到一般,抬起头看了伊然一眼,嗫嚅道,“没……没有。”
“父亲有什么吩咐?”揣测着,试探问了一句。
谁知这一句,竟让小绿差点跳起来,“主子……主子怎么知道?”
居然猜中了!伊然有些哀叹,反正那老狐狸难得会传信,一传信一准没什么好事,放下碗,抚着额头有些无奈的说,“把门关上,有什么话就说吧!”
得到首肯,小绿忙放下拢火的铁钳,站起身去关了门,这才走到伊然近前,低低的说,“相爷说,这次的事情小姐受委屈了,不日他会来探望您的。还有……”
“什么?”伊然挑了挑眉,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贤妃如今已打入冷宫,路美人也已经死了。宫中再无人与主子您的实力想抗衡,让您借这次的事情把握机会……”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想来伊然也是明白的。
缓缓啜饮了一口汤,伊然没有说话,汤入喉是热的,滑落心底却是冷的。
不住的冷笑,自己入狱,到生病养伤,到如今,多少日子过去了,伊兰城何曾来过,何曾关心过一句。如今,又放下这样的话来,当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任意摆弄的棋子啊!
见伊然没有说话,小绿咬了咬唇,接着说,“相爷还说,后宫如今空虚,不日将三小姐送入宫内,请小姐……代为打点一切。”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像蚊子哼哼,不过伊然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连她怕是也觉得这种要求真的很不近人情吧!这个时候让伊琳入宫?伊兰城的如意算盘还真是会打,只不过,如今路战回朝,只怕他们谁也别想安宁吧!
放下手中的碗,汤已经喝完了。伊然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要睡会儿,你先出去吧!”
见伊然神色还算平静,小绿总算松了口气,收了桌上的碗筷退了出去。
斜斜倚在床上,也谈不上有多想睡,只是走了一天有些乏了,脱了靴子,发现袜子竟有些湿,就脱了袜扔在暖炉边烘烤着,一手拖着腮帮怔怔的看着红艳艳的暖炉。
伊兰城带的话她倒是没往心里去,此刻闲下来就开始回味方才在乾清宫的事儿。
秦旭飞告诉路战的那些话,表面上似乎在息事宁人,谁也不偏帮,然而他是如何描述的,自己却没有亲耳听到,至于后来死后封号的事情,口口声声尊称太后做主。她却知道,从整件事情开始,审讯,他什么时候真的尊以太后为主,那他又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思来想去,换个角度去想,如果她是路战,听到这样的话,断然会以为路莺菲之所以不能在死后追封为德妃,完全是因为太后的阻挠。再一细想,太后是贤妃的亲姑母,而这次的事情又是贤妃为了争宠一手策划的闹剧,那么就不难猜想到,在这件事里,太后所扮演的角色。
而且,路莺菲的死宣称为自杀,任谁也会觉得太牵强了点。那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小小一点“委屈”,就活不下去了呢?更何况她已经写了书信给父亲诉苦,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自寻了断。简直是太不通了!
路战之所以在现在没有反驳这个说法,只怕是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而又不能当面驳斥皇上在粉饰是非。
那么在路战的眼里,秦旭飞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不敢违逆太后,这样一想……
伊然居然一丝睡意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太热,背上涔涔的冷汗。
秦旭飞看似无心而又句句维护的话,居然在无形中可以解决掉两大势力。路战如果顺着秦旭飞的诱导想下去,不难猜到是太后操控了这一切,而太后背后的势力是整个外戚贺家。那么这一场仗,只怕是硝烟弥漫不逊于边疆。
秦旭飞,她的夫君,好一个腹黑的男人!
旭飞的心思
伤脑筋果然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本来已经了无睡意了,结果胡思乱想了这许多,不知不觉居然睡了过去,偏偏心里有事又睡不沉,半朦胧半清醒的那种状态真是难受。
隐隐约约觉得门开了,一个人朝着床榻走过来,然后又轻轻坐在她的身旁,直觉是秦旭飞,想睁开眼却又觉得眼皮有千斤沉,费了半天劲也只张开了一条缝,通过那缝隙勉强看过去,一片朦胧。
那人似乎伸出手在摸着她的头,目光深沉。她突然有点恐慌,拼了命想要大叫,却又压抑极了,“啊——”,拼尽全力大叫一声,终于喊出口,到了唇边却化成一声嘤咛,整个人也醒了。
“你醒了?”秦旭飞轻声说道,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很热?”
“还好!”她应了一声,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伸手探了下额头,竟然湿漉漉的。
秦旭飞起身拿了条帕子来给她擦拭,伊然这才算醒了神,“皇上……”
“恩?”他轻轻的哼了一声,认真的擦着她脸颊上贴着的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眼神温柔而认真。
伊然动了动嘴唇,本想问路战已经走了?转念又觉得多此一问,于是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放下帕子,秦旭飞替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柔声说道。
“啊?!”伊然惊叫一声,她居然睡了这么久,“皇上用膳了吗?”
秦旭飞按住她想要掀开被子的手道,“没有,等你醒了一起呢!”,接着扬声道,“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几个手捧托盘的人鱼贯而入。想是早已守候在门外,进门便带进来一股肃寒的气息,让人精神也随之一振。
放下饭菜,那些人便在秦旭飞的眼神示意下又退了出去,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安静得只能听到外面偶尔吹过的风声。
“来,吃点东西!”秦旭飞牵过她的手,温柔的说。
他的掌心暖暖的,伊然心里却有一丝不安。拉着他的手,温顺的起床穿鞋,他居然还很细心的替她系上一件外袍,这才相携着走向饭桌。
白色的外袍随着脚步轻摆,摇曳生姿,伊然看着一脸柔情似水的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多像牵手走向教堂啊。神圣而庄严的时刻,只可惜……
他握着自己的力道刚好,不会太紧却也牢牢的不放,然而这种体贴的力度却并没有让她心里踏实一些。经过乾清宫的事,加上她自己的猜测乱想,愈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对于他,真的是宠自己,还是……在他的棋局中,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她迷茫了。
一直以来,她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宫中的争斗,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也忘了,她所知道的那点皮毛知识,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根本入不得从小学帝王权术长大的人的眼。
别说秦旭飞,便是秦慕枫,秦夜翔,甚至太后,哪一个不比她城府深沉的多。就拿这一次来说,如果没有秦旭飞的力保,她早就把自己的小命玩丢了。
想到了这许多,她就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原来她千般努力,原来她自以为是,到最后始终是逃不脱同样的宿命。
“在想什么?”秦旭飞夹了一块肉靠近她的唇边,浅笑着看她。
伊然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心里有个疙瘩,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索性张开嘴巴将到了嘴边的肉吃了下去。
“你是不是在想,朕今日为什么要那样对路战说?”他淡淡的说着,细心的挑去鱼肉上的小刺。
一口肉噎在喉咙里,差点喘不上气来,伊然连忙喝了一口粥,瞪着眼睛看向秦旭飞,为什么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不过……那答案她大致已经猜出来了。
“不用那样看着朕,你的小脑袋瓜里想什么,朕什么时候不知道了?”继续挑着鱼刺,他垂着眼眉说道。
伊然摇了摇头,“皇上说对了一半!或许在乾清宫的时候,臣妾是想问的,但是此刻,臣妾不问了,因为臣妾已经明白了。”
“哦?”秦旭飞挑了挑眉,将挑好的鱼肉递到她的唇边,“那你倒说说,为什么?”
咬住筷头的那口肉,她看着他的眼睛,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借、刀、杀、人!”
收回筷子,秦旭飞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去夹青菜,依旧平静的说,“说一说你的猜测!”
咬了咬唇,伊然犹豫着没有开口,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他仿佛知道她在迟疑什么,给了她一条赦令。
“皇上告诉路将军,路姐姐是自寻短见,常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解释,皇上又怎会不知道,那么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故意要引起路将军的怀疑。”伊然看了看他,咽了口唾沫,尽量小心的措辞,“而皇上又口口声声尊重太后的意愿,谁都知道,贤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这样便不难猜到皇上为什么要刻意隐瞒真相,要说这样拙劣的谎言。而至于封号的事,皇上其实也并不在意为一个死去的人有所争论,更何况那个人是路将军,想必太后也不会为这个而为难。把这些都连起来想一遍,那么就不难猜出,所有的矛头都只指向一个……”
吸了口气,她没有再下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个矛头就是——太后!”他却丝毫不介意,就这样说了出来,唇角还勾起一丝浅笑,让伊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父亲的奏章
听到她的抽气声,秦旭飞瞥了她一眼,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你很聪明,猜的也没错,几乎分毫不差!”
说着,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拭了拭唇角,然后转了身子面朝向她,冲她伸出一只手。
伊然看着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探入了他的掌心,倚身坐进了他的怀中。他双手一拢,将她牢牢包围在自己的范围内。
靠着他,心里却有点空空的,找不到过去那种踏实的感觉,现在的他,突然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只觉得没准下一刻他就会翻脸,就会冷笑着告诉她,她不过也是他的一颗棋子。
秦旭飞似乎并没有察觉她的这种不安,在她耳畔轻声诉说,“这几日朕思虑了很久,若想一举将整个外戚的势力从朝堂中连根拔除,单凭朕一己之力是不可能的。而且路战回来,终究是要给他的女儿寻一个交代,如果不这样说,不这样诱,难免还是会牵扯到你的身上。”
一手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朕将这些都告诉你,你又会告诉谁?”
浑身震了一下,伊然想侧头看他,奈何他的头却枕在她的颈项,使她动弹不得。他沉默的靠在她肩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耳后。
伊然定了定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皇上想让臣妾告诉谁,臣妾就告诉谁。皇上不想让人知道,臣妾一个字儿也不会透露,让它都烂在肚子里!”
“包括你的父亲?”秦旭飞挑了挑眉,声音里竟有些戏谑的笑意,好似寻常小夫妻在开玩笑一般。
然而伊然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分明是在试探她。他是什么意思?怀疑自己?又何必告诉她这些!既然说了,又何必这样试探她!伊然有些恼了,觉得他这样做真的有些过了,于是硬邦邦的说,“包括伊兰城!”
直呼伊兰城的名字是表示在大事面前,他只是一个“臣子”,而非她的父亲!这样不知他是否满意了!
“这么认真?”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朕随口问一下而已,若真的不相信你,又何须对你说这些?”
说着,半惩罚似的在她露出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引得她一阵惊呼。
“伊兰城今儿提交了一份奏章。”抵着她的鬓发,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恩。”伊然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他既然提起,下面就一定还有下文,也不多问,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等了一小会儿,见她没有回应,秦旭飞反而有些挫败,“有时候啊,朕真的是对你很无奈!为什么你都不会偶尔好奇一下?”
“哦。”她做出无限好奇的样子道,“那父亲在奏章里说什么了呢?皇上又是怎么想的?对于这个议案觉得可行不可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