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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娥县是德安府的一个县城,接近汉阳府,座落在江汉平原上。江汉平原是古云梦泽的所在地。是古云梦泽经长江多次泛滥和汉江三角洲不断伸长,扩大而成的湖积冲积平原。所以平原上河道曲折,河网交积,大大小小湖泊密布,堤坝纵横,大小道路,四通八达。外乡人来到这一带,最容易迷失道路。因为河道纵横似网,陆路交通十分不便,不时要坐船横渡小河小江,所以这里一带,又是水上人家好汉们出没的地方。他们抢劫了外乡人后,坐船一走,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连官兵也奈他们不何。
但这些所谓好汉,都是武林中名不见经传的宵小之辈,武功不高,有的只凭力气,提刀动棍吓唬一些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和外乡人,往往他们抢劫杀了人后,将尸首往江河湖泊一丢,就逃之天天,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他们两三人一伙,在无人处向单身的外乡人下手,得手后便散去。就是一些侠义道上的人,对他们也成到头痛。一来他们并没有作大案,都是些无名之辈,不屑自己去动手;二来他们杀了人后往往毁尸灭迹,也无从去追查,除非是恰巧碰上他们抢劫杀人,才出手严惩。
聂十八一进店投宿,就被这些宵小之徒注意到了。这些宵小之徒,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观察人的行囊都十分有本事,有的还故意撞了聂十八的背囊一下,感到外囊沉重,不缺金银之物,暗暗大喜。但觉得在城里不好下手,便决定第二天到郊外无人处向聂十八下手。
聂十八也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他居然处处小心,却不知道有人在暗中盯上他了。第二天他向人打听去武昌的方向。吃了东西,便只身一人走出城门。这时朝阳初升,路旁野草仍挂着珠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颗颗珍珠似的。道路倒也不少行人,但大多数都是进城的,出城的少。
大约走了十多里后,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下来,有一段路,前后几乎都没有人走动。聂十八刚踏上平原上的一座小山丘时,蓦然从道路两旁野草丛中闪出两条束腰的汉子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聂十八不由一怔,前后望望,前面,除了那两条双子外,再无他人,而后面,却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缓缓而来。聂十八不由提高警惕,问那两个汉子:“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位瘦汉子咧嘴笑了笑:“小哥!你背着行囊累不累?”聂十八愕然:“我不累呀!”
另一个汉子笑道:“你跑了十多里,也不累么?”
聂十八说:“我累了又怎样?”
“小哥要是累了,我们代你背。”
“你们代我背行囊?”
“是呀!我们没其他,只图一些酒钱。”
“不用!不用!我的行囊不重,自己背得了,不敢麻烦你们了!”
这时,后面戴斗笠的汉子也走了过来,说:“小哥!你还是解下来给他们背的好。”
“不不!我不想麻烦你们,你们要是没钱喝酒,我给你们好了!”
三个汉子笑了:“小哥,你很会做人。好!你将你身上的银两掏出来,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聂十八一怔:“什么?放我一条生路?”
戴斗笠的汉子说:“就是说,我们不杀你,让你离开这里。”
聂十八知道碰上拦路抢劫的贼人了,只好思让:“好好!我把银子给你们,你们千万别杀我。”
瘦汉子说:“那快点!”
聂十八从怀里掏出了几两碎银,交给了他们,说:“这些,够买酒喝了吧?”
瘦汉子一瞪眼:“将你背囊中的银子全掏出来。”
“什么?你们要这么多的银子喝酒吗?那不醉死了?”
三个贼人相互看了一眼。这个小家伙怎么说出这种不沾米气的话来?他是故意装傻?还是有点近似白痴?
戴斗笠的汉子说:“小哥,快解下背囊吧,这样,可以买回你一条命。”
“不,不行!这些银子不是我的,我不能给你们。”
“咱们管你是谁的,就是天王爷的,也都给我们!”
“你,你,你们不讲理吗?”
戴斗笠汉子笑起来:“讲理?这里是讲理的地方吗?”
瘦汉子说:“小子!你要讲理,到阎王爷面前去讲好了,真是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走,却要走死路,那怪不得我们了!”说着,拔出了匕首,凶狠地朝聂十八劈下。
聂十八吓得慌忙一闪,自然而然的抖出了侠丐吴三教给他那三掌,顺手一掌拍去。聂十八的意思,只想将这瘦汉子推开。谁知这一拍,竟然拍中了瘦汉子的章门穴,一下将瘦汉子拍得惨叫一声,翻滚在地上。聂十八还一边说:“你,你,你别乱来!”他不知道这一掌,已将瘦汉子拍得重伤倒地了。
两个贼人愕然,聂十八一下也怔住了。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在情急中,抖出了吴叔叔教的三掌,看来这三掌还顶用呵。
另一汉子缓过气后说:“好小子!你还敢出手打伤我们的老五?”
戴斗笠的汉子说:“七哥,你小心了,这小子恐怕有两下。”
叫七哥的汉子凶狠他说:“就算这小子有三下。老子也要杀了他,不能放他跑了。”说着,拔出了身上的一把到猪尖刀。
聂十八连连后退几步:“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又会拍伤你的。”
“你能拍伤老子么?”看来,这位所谓七哥,是三个贼人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了。他提着削猪尖刀,朝聂十八当胸刺出,想一刀就将聂十八捅死。
聂十八慌忙抖出兔子十八跑的招式来,身形突然仰后一倒,险险避开了七哥这一刀,跟着双脚一举,想跃起逃跑,就在这刹那间,一个出入意外的现象发生了,聂十八双脚向上一伸,不偏不倚,刚好踢中六哥冲来的身躯,竟然将这个贼踢飞了出去,狠狠摔在一丈多远的地方,再也爬不起来。聂十八双脚,踢中的还是六哥腹部的要害之处,这一股无情的脚力,顿时了结了这个贼人的一条命。他本来要取聂十八的命,聂十八反而无心取了他的一条性命。这哪里是什么逃命的兔子步法,比聂十八所学的那三掌更为奥妙,不但能防身自卫,更能出其不意,取人性命,这是一门上乘的拳脚功夫,招式变幻莫测。
三个拦路抢劫的小贼,现在已是一死一重伤,剩下戴斗笠的小贼见不对路,慌忙掉头跑了。聂十八还不知道自己已踢死了人,害怕贼人爬起来再杀自己,出慌忙夺路而逃。他一直朝武昌的方向飞跑,跑了大半个时辰,发现没人追来,才略为放心,放慢了脚步,心里仍有些奇怪:怎么贼人不来追杀自己了?还是自己练了兔子十八跑,跑得太快,贼人追不上不上了?好,以后再碰上贼人,就用这个步法逃命。聂十八不知道自己出手两招,已为这一带的百姓除了一害。瘦汉子老五,重伤成为残废,凶狠汉子七哥,更长眠在那荒丘上,剩下的另一个贼人,害怕聂十八追杀自己,更不敢在孝感县一带露面,逃到远远的他乡去了。
不久,聂十八来到了水的一个渡口上,渡口有卖小食的,也有面食档。这里人来人往,有等船过呵的,也有在小食、面食档用羹、喝茶的。聂十八见这里有人,再不害怕贼人追来了,便走进面食档坐下,叫了两碗炸酱面吃,既是歇脚,也在等候搭船过河。他向面食档老板打听,知道过了河,再走二十多里路,便是一处叫新沟的小镇,新沟是汉水下游处的市镇,来往客人不少,颇为热闹,水陆交通方便,无论从水路、陆路去武昌,都有一天的路程,而且坐船去武昌,可以直达武昌府城,要是走路去,要在汉口镇再坐船,横渡长江,才可以进武昌城。
聂十八打听清楚后,暗暗盘算:看来今夜得在新沟住一夜,明天搭船去武昌好了。自己从来没坐过船,不知坐船又会怎么个滋味?若继续走路,又怕再碰上翦径强人,自己的兔子十八跑,不知能不能再逃得掉?聂十八正想口,又有一些行商、走贩来到了渡口,有的走进面食档。其中一位客人说,“不知是哪位侠客义士,在德安府和汉田府文界的荒丘上,打死了一名经常出没的惯匪陈老七,为这一带除掉了一大害,以后我们来往,再不用提心吊担了。”
其他客人们一听,都十分惊喜。有人问:“真的?你看见了?”
“我怎么没辽见?初时,我们成群结队上荒丘,见有人伏在荒丘草丛里,以为他在伏击我们,于是便小心防范。谁知他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有两个大胆的人走过去看,才知道他早已死了。”
跟着有人问:“你知道那死人就是陈老七了?”
“知道,知道,谁都知道这惯匪左手臂上有一大块的疤痕,这还能是假的吗?”
客人中有人庆额说:“这真是老天爷开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惯匪经常在这一带出没,连官兵也奈何不了他。现在他终于罪有应得了。我们今后在这一带来往经商,就放心多了。”
“听说这个惯匪力大无无穷,功夫了得,四五个人近不了他身,不知是谁杀了他的?”
“当然是位高人,功夫极好的侠士嘛,没有这么好的本领,能杀得了这惯匪么?”
有人点头赞同说:“一定是位大侠士。我也听人说,这个惯匪,手脚来得,水性更好,他要是见不对路,便往水里一跳,谁也捉不了他。奇怪,那荒丘下,不就是环水河么?他怎么不往水里逃生的?”
“一定是那位大侠士挡住了他的去路,使他没办法往水里跳才杀了他的。”
最先的那位客人说:“不错!这惯匪就是尸横在环水河一边的,看来他来不及逃了。”
众人高兴地议论纷纷。聂十八在旁听了,先是暗吃一惊:什么?那个叫什么陈老七的贼人死了?不会是我踢死他的吧?不会,不会,我能一脚踢死人吗?一定是另有人打死这个惯匪了。很可能是在我逃走后,蓦然来了一位侠士,将这个贼人打死。聂十八想到这里,一颗心定了下来,还很有兴趣地听人们议论,听到众人几乎一致说这个惯匪死得好,大快人心,为地方上除了一害。聂十八回想到自己碰到那三个贼人的情景,心中更是害怕,要不是吴叔叔教会了自己的防身掌法和兔子十八跑,自己很可能已死在那三个贼人的刀下了。他又有点后悔,要不是自己逃得快,自己就可以看见那位大侠士是什么样的人了,会不会像吴叔叔那样好呢?
聂十八直到现在,仍不知道是自己重伤了一个贼人,踢死了一个贼人。众人就更不知道眼前这位猎人装束的青年人,就是他们议论和神往的大侠土。
这时有人喊道:“船来了!大家要过河的,快上船吧!”
众人一听,停止了议论,纷纷动身走到渡口上船。聂十八也跟随大家走向渡口,他见一条不大的木船,却上了不少人,不由迟疑起来,一条船坐这么多人,不会翻吗?万一翻到了水里,那不淹死了?聂十八从来没坐过船,不知该上船还是不上。
船家见聂十八迟疑着,想上又不敢上,问:“小哥!你过不过河的?”
“过河!”’
“那你还不上船,等什么?”
“这船不会翻吧?”
船家一听,登时脸一沉,喝问:“你说什么?”
聂十八不知道这话犯了船家的大忌。聂十八见船家生气了,慌忙说:“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话能随便问吗?你是不是小看了我撑渡的功夫?”“不,不!我怎敢小看你呵!”
这时人群中有个好心的人说,“小哥,洪伯是这一带的老稍公,就是驾一根木头过河,也翻不了。何况是这么一条大船。你要过坷的就快上船吧。”
“是是!我就上!”聂十八只好登上了船。舱家洪伯又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坐稳了,不然,你掉到了水里,我就来不及救你了!”
那位好心人又说:“小哥,你放心,船不会出事的。”
“多谢大伯!”
要是有人说眼前这位青年就是打死惯匪陈老六的大侠士,恐怕没一个人相信,这么一个连坐船也害伯的小伙子,会是大侠士?
看来聂十八的害怕、担心是多余的,船平平稳稳横过环水,到达了对岸,船家洪伯又问聂十八:“小子,船翻了没有?你有没有掉进了河里?”
聂十八连忙赔罪说:“洪伯,你别见怪,是我说错了话。”
洪伯见聂十八这样,刚才的气也消了,问:“小子!你是第一次出门坐船吧?”
“是!我的确是第一次坐船,心里有些害怕,不会说话,你千万别见怪。”
洪伯一笑:“原来这样,小子,那怪不得你了,小心上岸吧。”
“多谢洪伯。”
刚才那位好心人也说:“小兄弟,我们一起上岸。”
“是!”
聂十八跟随这位好心人上了岸。这位好心人大概是位行商,他打量了聂十八一下问:“小兄弟,你是第一次出远门?”
“是!”
“去哪里?”
“去武昌。”
行商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