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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屉上蒸得大概是窝头,散发出一阵棒子面儿的香味儿;旁边两口锅,老板娘正在分别添水,翻弄煎包。
整个铺子,也就这种水煎包有点卖相,金黄金黄的。
方展宏想起那天天穿得跟随时准备演出一样的郝佳,真难以想象,想她那样穿着的人,要长期吃这种粗砺的食物,真是太奇怪了。
“喂,小伙,你是买是不买啊?”老板说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盯着方展宏运动T恤上的阿迪商标看着咧!”
方展宏一看自己的打扮,确实不太象来这里买东西的,连忙赔着笑,道:“老板,你这里除了卖煎包,还卖别的不卖?”
“这后生!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老板怪道:“大饼、饽饽、窝头、馒头花卷啥都有;还有水煎包,俺们这个煎包可有名咧!还有肉夹馍你要不要?大饼卷肉,最贵的就是大饼卷肉,你要不要?”
方展宏乐了,这老板还会看人做买卖,连忙点头道:“那就要最贵的,大饼卷肉和肉夹馍各来一份;另外给我装六个煎包。”
那老板连忙应了声好,跟宝贝似的从后面的小灶拿出一个钢精锅来,用勺子舀出两块肥得见白不见红的红烧大肥肉出来;然后拿出一个尖椒一把香菜,放在案板上剁烂了,调上面酱搁上大葱丝儿,大声问道:“要辣子不要?”
方展宏让他少来点;他放了点辣椒油,接着拿过一张大饼卷了一大半馅,剩下的一小半拿过一个馍夹好了,拿两个袋子一兜;再从老婆手里接过包好的一袋六个煎包,往方展宏面前一递,道:“一共五块五,大饼卷肉两块五,没有多收你的,没有多收你的……”
方展宏看他那副样子,好象还有点愧疚似的,不住的强调其实没有多收自己的钱——天知道,就现在这物价,五块五买这么一大堆东西,至少能吃饱两个大男人的,这上哪儿去买啊!
方展宏连忙给了钱,挤出人龙,向清楼方向走去,一路留心寻找——下午还有课,郝佳不可能走远了,应该就在附近。
果然,走了没多远,遥遥的看见了,就在华蕾平日里练枪练拳的那个高处小凉亭里,一个孤寂窈窕的身影,不是郝佳是谁?
第二十五章 我不欠人的(下)
展宏远远的望着亭子里的郝佳,正打算走上前去,却了一下。
因为他看见,郝佳正拿着一双一次性的卫生筷,细致的把那袋煎包里压扁了的煎包挑出来,放进嘴里,慢慢的吃着;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式样非常老旧的旅行壶来,很秀气的喝着水,把粗劣得令方展宏这样的大男人也皱眉的食物咽下去。
作为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总是不愿意让人看见的,尤其是郝佳这样敏感要强的女生。
方展宏看着那个水壶,哑然笑了笑。在他的印象中,郝佳是个很有品位,美学感觉很好的女孩,至少从她在课堂上的一些表现可以看出来——可她在生活中却经常用这种不搭调的、土得有点个性的东西,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正看着郝佳把一个压扁了的煎包馅分馅儿皮分皮儿的零碎放进嘴里,喝了口水;方展宏正在纳闷,郝佳为什么要买那么一大袋,虽然她个子高点儿,可一个女孩子饭量也不该那么大呀!
“方老师好!”
两个学生吃完饭回清楼的路上,好巧不巧的从这条草坪小径走过,看见了方展宏,热情的齐声叫道。
方展宏楞了一下,这两个学生叫得实在太大声太有“朝气”了——方圆十里内除了聋子没有听不见的。
果然,郝佳一扭头,循着声音就望了过来。
方展宏和郝佳的目光相对,十分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和两个学生点了点头,抬步向亭子里走去。
佳皱了皱眉头,拿出一条手帕来擦了擦嘴,然后认真的叠好放进手提包里,放下筷子不再吃了。
方展宏走进亭来看见了,心里不禁嘀咕,这个年代还有人用手绢?餐巾纸五毛一包满街都是,一块钱一包还带香味儿的!
“郝佳,”方展宏连忙解释道:“刚才我说话,也许重了些,其实……呵呵,你的午饭都压坏了吧,吃这个吧!”
方展宏说着,举起手里的一袋煎包递了过去。
佳有点意外的抬头看了方展宏一眼,下意识的把自己那袋煎包往身后藏了藏,随即咬了咬下唇道:“不用了,我不需要。谢谢你,我不欠人的。”
说着,她顿了顿,抬头凝视着方展宏,轻声道:“那天晚上的事,真的非常感谢你!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
方展宏放下了举着食物的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微笑着道:“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很紧张呢?其实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拒人于千里之外;好比说刚才那两个同学,她们未必就有什么恶意……”
“方老师,”郝佳突然打断他,冷冷的道:“您小时候,听过一个小马过河的故事吧?同样一条河,小象说能走过去,小松鼠说会淹死人;最后小马自己试了试,只是可以游过去而已……同样的一件事、一句话,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感受是全然不同的……”
方展宏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没等他说话,郝佳抢着道:“……就好比对于几块钱的观念,对于你来说,可以随手扔出去,接济一个你自己都不见得很待见的学生;可对我来说,那是一天的饭钱;连一个几毛钱的煎包我都要掐算着买来吃……子非鱼,又安知鱼之痛呢?”
佳说着,起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径自闪过方展宏身边,低着头走了。
方展宏苦笑了一下,面对这个班所有的学生,他都是心里挺有底的,毕竟他的年龄和生活阅历,有大大优于她们的地方;她们的一举一动,透露出她们的思想和心态,自己都能有个大致的估计。
惟独这个郝佳,象一个古怪的、矛盾的、复杂的谜语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他正低头茫然的想着,忽然背后走出几步的郝佳转过了头来,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也许会觉得我这个学生太不近情理……对不起,其实我心里知道,很感谢你!”背对着他的时候,郝佳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和,轻轻的说道:“至少,你没有买一些烤鸭、牛排甚至是鱼翅、鲍鱼之类的东西给我
耀你的优越……在接济帮助别人的时候,还能顾及受个人的感受——你是个好人!”
待方展宏愕然转过身来,只看见郝佳高挑婀娜的背影,提着那袋压得变了形的煎包,渐行渐远,消失在小径尽头……
……
夜色如水。
这几天北京的天气骤然下降,炎热的夏天终于过去,秋天来了。
晚上练晚功的时候,几个体弱的学生已经穿上了毛衣。
经过一个月“早出晚归”的晨练晚功,方展宏手下的这班学生,在台词和气声的专业功力上已经分出了明显的差距。
北方出身的学生的台词气声天分明显的要好于南方长大的孩子,这个气候和体质有关,而且还受方言习惯的制约。
象邹晓洁这样的略带南方口音的学生,即使是在电影学院或者其他专业院校,也是台词老师头疼的老大难问题。
用仇逍他们开玩笑时的话说,邹晓洁的中国话说的还没有安田枝子好。
安田枝子和吕无忘这两个学习对子,是整个班各个对子里目前台词成绩最好的;除了基本的那些枯燥繁琐的气声发音之外,方展宏已经开始专门给他们两人加码,让他们提前练习一些贯口、绕口令什么的。
而成为全班台词重点扶贫对象的几个学生,包括邹晓洁在内,还在整天和六韵十八辙这些基本发音较劲。
华蕾和邹晓洁是一组对子,因为要帮助邹晓洁,所以华蕾自己的练习几乎都给耽误了——现在每天晨练晚功,就是华蕾和方展宏两个轮番轰炸邹晓洁一个。
“……来,你学学这个,把嘴练利索了,再正音。说——花二百元钱买一小猪儿,吱儿吱儿喝水,嘎巴嘎巴吃豆,这儿墙头扔过去,吱儿的一声,你猜怎么着———死了。叫起好来,大声道,方老师说段单口相声吧!
“滚!”方展宏回头没好气的笑骂了声,转头对着华蕾和邹晓洁解释道:“相声、话剧、影视台词的很多基础练习都是相通的,刚才这个是个贯口,练咬字和字音的;安田枝子才学了三天就说下来了,不难,邹晓洁你学一遍。”
说着,方展宏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翻出一条短信,记录的正是这条贯口——自从接了这个班的台词课,他就把以前学院上学的时候抄下的这些东西,都存在新手机里。
邹晓洁犹豫了一下,慢慢的说道:“说……说,说!说花饿百块钱买只小卒而,支支支……喝、水,哥八哥八哥的吃肉,这墙头扔过去,你猜怎么着——史……史、死了!”
费老劲了,这一头汗哪!
方展宏擦了擦汗,扭头对周围的学生喝道:“都不许笑,谁笑谁掏二十块钱交罚款!”
不说还好,一说身后这些坏家伙轰得一下笑翻了天了,羞得邹晓洁满脸通红。
仇逍跑过来掏出一张五十块钱来,递给方展宏,捂着肚子笑道:“方老师,给您。我先笑四十块钱的,您给找一下钱。”
……
欢乐的学习中,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下了晚功,学生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宿舍走去,一路笑闹着,消失在方展宏的视线中。
方展宏并没有急着走。一段时间以来,他似乎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晚功结束后,都会自然而然的留下来——因为华蕾也没走。
从一开始组织学生跟方展宏搞对抗,从来不参加晚功练习,到后来的每天必来;从方展宏特准她一个人在亭子里练习,到现在她执意要和大家一起练习,并且每天练习结束后还要自己一个人加练一小时自己的拳枪功夫……方展宏和她似乎越来越谈得来了。
每天下晚功后陪她练会儿功,两人聊聊天,对方展宏来说似乎成了北影厂里枯燥生活中最色彩亮丽的一种调剂。
星夜烂漫,月如钩。美人舞枪,有花香暗渡,小亭悠悠。
第二十六章 卿卿有情(上)
罢华蕾每天必练的一套组合动作——那是方展宏给她考电影学院时要用的形体自选动作。
远远负手眺望的方展宏微笑着,施施然走向小亭,远远的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点心不在焉,好象没什么力道。”
华蕾哼了一声,噘着嘴道:“我又没有人请我吃什么水煎包、狗不理、狗爱理的,哪有力气练功啊?”
方展宏听她绕着弯子骂自己是狗,说郝佳是包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用四川话说道:“华蕾同学,做人要厚道……”
华蕾不悦的收枪往地上一顿,道:“我不厚道?我谢谢您,再谢谢她!我替她打架得罪人,她倒好,扭头去跟人家道歉去了……差点把我们弄成酒后斗殴伤人的不良分子!一转天看见我们,好象反倒是我们害了她似的,脸拉得那叫一个长!天地良心,你是大度君子,我可是小女子一个!狭隘是我的天性,小心眼是本姑娘特权,爱咋咋地!”
方展宏呵呵一笑,走进亭子里来,背靠着一根柱子,迎着微凉的夜风,轻轻的抬起了头,仰望星空——高天如穹,一轮新月如钩。
方展宏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华蕾抬头看了一眼,楞了半天,扑哧一笑,道:“你傻了还是瞎了,今天天上的是月牙儿,什么月亮真圆,傻子!”
方展宏回头看着她,笑道:“其实月亮永远都是圆的;只不过日子不同,月球承受到太阳光返射光线的面不同,所以在地球上的人眼中看来,月亮也就有了阴晴圆缺……怎么你小时候地理课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咳咳,方——老——师,你又想说什么?”华蕾白了他一眼,笑道。
“没什么呀!闲聊而已。”方展宏故作惊讶似的摊了摊手,笑道:“其实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比你现在激烈叛逆的多了。可是后来慢慢的长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渐渐的也觉得,人世间好多事,就象这月亮一样……你以为你亲眼看见的就是真实的,可是有可能它真正的样子你并没有完全看见。”
华蕾歪着头静静的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影,突然不说话了。
月光下方展宏的侧面,显得异常有棱角,在坚毅刚硬的感觉之外,仿佛沐浴着一种淡淡的柔和的光辉——比起那个用瓶子抡人脑袋的活土匪,这样说着话的方展宏给了华蕾一种很不一样的感受。
“……我们不可能时时看见美丽的圆月,但是却可以在自己的心里常常装着一轮满月,”方展宏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日月尚且时时不全,何况一个凡人呢?”
华蕾轻声一笑,怀抱着大枪,靠在他对面的柱子上,望着他道:“行啦行啦,为了帮美女说话,又是月亮又是冒充哲学家的。可不管有什么苦衷,我都不认同她向那个恶棍服软的做法,至少换是我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