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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号码只见过几次;却一点不陌生;是田暮的;没错。他还是固执的追来了;看来当初是林宝儿主动放弃了他;〃宝儿;田暮的电话。〃陈臣对着在地上不停转悠;哄着孩子的妻子坦白的说道。
〃不要接。〃她知道陈臣在征求她的意见。
〃好吗?〃
〃我嫁给了陈臣就和那个男人没有丝毫关系了。〃她绝非无情;只是有原则。她嫁给陈臣就得对他;对这段婚姻负责。
〃可孩子?〃他完全能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她这样不免太残忍。他不久就会度过彼岸;她这样做又是何必?按理她该先铺后路才是。
〃孩子不姓田!〃她有点急躁;迸发的声音把怀中即将入睡的儿子又吓醒了;扯着嗓子要人命般大哭起来。这小祖宗是在气她不许他见亲生父亲吗?
哭也白哭;就是不许!
正文 第七十七回 生死契阔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陈臣侧卧在医院的病床上;执起林宝儿的手轻吟;〃宝儿;我已是大限将近;不能承诺白头偕老了。我舍不得你;却也无力回天。脑袋里总象过电影一样;想起很多人;或许是该通知我儿子回来了。我时日无多;很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我一会儿就给他发E…MAIL;放心;医生说不会有事的。〃林宝儿握紧他消瘦成皮包骨头的指掌;眼睛越发红润了。
〃这一年;苦了你。。。。。。〃他控制不住眼泪;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嫁给他;就是来受罪的。每天喂水喂饭;连扶带搬;端屎端尿;洗洗涮涮;尤其近几个月他时常呕吐不止;所有污秽的工作都被她默默承担了。她把他照顾的很好;让他还能干净整洁的守着做人最后的尊严。能娶林宝儿果真是他的福气;只可惜他就要走了。。。。。。
她强压痛苦;半晌不语;怕话一出口;泪水会轻易被勾连出来。。。。。。
〃坐会儿吧;就坐我身边。〃他气若游丝;轻轻用苍白无力的手拍了拍床边。难得今天感觉不错;很想同她聊一会儿。
林宝儿低着眉;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伸手轻抚他消瘦下陷的脸颊;温柔的说到:〃不累吗?其实不必多说;我心里都明白。〃她怕他多讲话会劳神;而且由于他常常呕吐;胃酸将呼吸道腐蚀的非常厉害;仿佛讲每句话都会渗着血。
〃不碍事;今天感觉还好。〃他的声音虚弱而低哑。
〃那好;想聊什么;我陪你。〃她的拇指从他唇上滑过;眼中尽是疼惜。
〃我走后;整个集团和我名下的财产都将移交给我儿子。有点不忍心;他22就要负担起这么大的家业;只能指望老父亲帮他一把了。老爷子劳碌一生;一天轻福都没享成;总说退休;总退不下来。〃他执起林宝儿的手;接着说:〃我不想你今后吃苦;留给你的除了一些钱;都是有价证券和一些参与分红的股份。你一个人带陈暮;哪里还有精力出去工作?只要别太铺张;足够你们娘俩安逸的生活。对了;其中还有咱们一直住的那所房子。〃
〃不要说这些;既然要安排;就先安排好你生后的事情吧?〃她想知道他希望怎样踏上黄泉路。
〃没了就是没了;哪来那么多讲究;随便往火葬厂一送就完事。我随着那缕青烟;就升天了。〃他微微一笑;双手将她的手包裹的其中。
〃墓地选哪儿?〃她讲话时咬着下唇。
〃清净就好。〃
〃不回老家吗?〃她提醒他。
〃哪里黄土不埋人啊。老家?我从来是落地扎根;搞不清哪里才是老家。漂泊了40几年;自幼从牡丹江到了福建南平;后来又去了你的家乡;再后来便到了这里。家乡?有牵挂的地方就是家乡。〃他吃力的抬起手;擦了擦她挂在脸颊上的泪水。
感受到陈臣冰凉的掌温;她愈加辛酸;泪水犹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傻丫头;别哭;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只是先你一步去了彼岸;我们有缘;一定会再见的。闻到〃三途河〃边荼蘼花的香气就会想起前生的事。何况你还是我的妻子!〃他的笑容好凄楚;即使笃信轮回中定有相见的机缘;他心中还是不舍离去。
〃荼蘼不是天上的花朵吗?幽明界也有?〃
〃天上那种是白色;寓意吉祥。黄泉路上的是妖艳的血红。开在冥界的三途河边、忘川彼岸;是冥界唯一的花朵。黄泉路上开满这花,远远看去像是鲜血铺成的地毯;被喻为”火照之路〃。荼蘼火照接引灵魂渡过忘川,曾经的一切都遗忘在彼岸。〃陈臣的目光飘散在林宝儿身后阴霾的窗外;仿佛对那浓烈却凄凉的美景有着无限的期待。。。。。。
彼岸花在彼岸悠然绽放;此岸心在此岸兀自彷徨。忘情?真的好难。林宝儿哽咽着将泪水尽力挡在眼眶里;她该怎样才能看破红尘色相;把生死望穿?切莫相忘;切莫相忘。。。。。。
看到她眼中晶莹闪烁的泪珠儿;他深知她心中悲苦;浅笑着安慰道:〃人死了,不过是一具皮囊坏了,就象房子坏了要搬家;另换房子一样。不必执着这个虚幻的身体;贪恋这个世界。象我这样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人,更要坦坦然然、欢欢喜喜地去。这个娑婆世界原本就是五浊恶世,是令人痛苦烦恼的地方;离开这儿到快乐光明的地方,何乐而不为呢?〃
〃死亡当真这么轻易?那为何世人都怕死?〃她目睹过撒手人寰的惨境;当真非常痛苦。
〃人死的一刻;的确痛苦万分;须受〃风刀解体〃。因〃四大〃要分散了。〃地大〃分散时,象大山压在身上一样沉重;〃水大〃分散时,象身体浸在水里一样潮湿寒冷;〃火大〃分散时,象火烧一样炙热难受;〃风大〃分散时,象大风吹卷泥土,一层一层地砍削。临死的人都会呻吟哀嚎、痛苦万分的。人不是自愿来;也不是自愿走的。众生走时都是不自愿、不自由的。我一生处世修身;妄念较轻;不怕死。〃陈臣说起灭顶之灾;宛如落叶清风;让林宝儿心中敬佩油然而生。她的丈夫;果真是诱惑都市中少见的〃大隐〃。
〃老公;你居然会是个做企业的商人?你是投错胎了吗?〃她觉得此时清瘦的他愈加仙风道骨;逍遥飘逸。
〃恐怕是!〃他开起玩笑;杜撰到:〃我本是数世修为的阿罗汉;却为色欲魔障所惑;思凡下界铸成大错。这不就快被招回受罚了吗?〃他的笑容仿若飘渺绽放的白莲花。。。。。。
或许真是如此吧?林宝儿忽然觉得轻松许多;抚着她曾在他肩头留下的两弯齿印;轻笑道:〃我可不是你口中的魔障!〃
〃怎么不是;就是你!〃他调皮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再入轮回还为你!〃
〃陈臣。。。。。。我舍不得。。。。。。〃她内心极度低沉而悲凉;有无尽的酸楚;却吞咽着眼泪;猛然扑到他怀中。。。。。。
〃乖;分离只是暂时的。我们有今世;有来世;还有生生世世。。。。。。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我说过;到了彼岸我一样会关照着你的。〃他拥着她的双臂略显无力;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最后一次细细端详这玩笑中的〃色欲魔障〃。他贪念不死;有色不戒;难登极乐;必会再入轮回与她机缘相逢的。。。。。。
他可能真的已将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消耗待尽了;连持续的呕吐也忽然停止;只剩下无尽的昏迷。。。。。。
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那几次折腾人的抢救;只不过是为了等待他归途中的儿子。若非如此;林宝儿一定不忍看着他在生死之间挣扎徘徊。。。。。。
陈臣年轻俊朗的儿子终于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他端庄秀丽的母亲。一直沉睡的陈臣听到儿子的呼唤;轻轻的抬了抬眼皮;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而后又轻轻抬了抬手;仿佛要对孩子的母亲说些什么。
〃别说了;我都懂;我都懂。〃他的〃前妻〃走过来攥紧他骨瘦嶙峋的手;痛哭流涕。
陈臣躺在床上微微点了点头;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之后;再也没有睁开。。。。。。
弥留之际;他微弱的呓语交叠了〃宝儿〃和〃月容〃两个女子的名字。。。。。。
急促的倒气。。。。。。几乎将身体拱起;眼中迸射的血色光华骤灭;飞散了最后一缕呼吸。。。。。。
月容牵着陈臣的手;早已哭的天旋地转;晕过去好几次。她责怪他;咒骂他;明明生了病;居然隐瞒她;她痛恨自己连为人妻的责任都没有尽到。。。。。。
林宝儿转向窗外;独自抽噎。〃风刀解体〃过后;他已经解脱了。此时;该远远望到他一直向往的〃荼蘼火照〃了吧?陈臣;踏着接引的彼岸花走好吧。。。。。。勿相忘;勿相忘;信守约誓;来生再续前缘吧?
最后赶来的是陈臣古稀之年的老父亲。他在女儿的搀扶下;只在往生者的榻前停留了几秒种;伸手在故去的儿子脸上重重的给了两巴掌;便老泪横流离开了病房。林宝儿深深体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份苍凉。好歹陈臣还有个姐姐;否则;老人家今后该怎么办啊?
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名为祭奠死者;实为告慰活人。林宝儿和陈臣年轻的儿子是答礼的〃孝子〃;月容无力的站在友人的队伍里。好奇怪?谁说一张丝毫没有意义呢?它从心理上将人活生生的分割开来;即使林宝儿觉得他们是彼此相爱的。
烧纸;磕头;跪拜;蒸腾了两天一夜;她的双膝几乎钉在地上;麻木得站不起来。来宾除了集团各子公司的代表;还有许许多多有交情或是有恩怨的商会同行。总之;死者为大。一切的一切因为一死都不得不一笔购销了。车来车往;人去人来;收了太多的礼金;她林宝儿因丈夫的去世就能发大财!可惜她始终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如此多的人情;今后还是要陈臣的儿子逐一去偿还的;她怎能独吞礼金呢?
想同那个样貌酷似父亲;却少了风雨历炼的大男孩讲话。可尴尬就在嘴边;她不过比他大八岁而已;该叫他什么呢?算了。。。。。。
〃月容姐;我想同你商量一下礼金的事。〃林宝儿还是决定找那个大男孩的母亲谈。
〃既然你是他太太;你就决定吧。〃她讲话的语气如春风般温和。
〃也好;那就留给他儿子吧。欠下的人情;将来还是要他偿还的。〃林宝儿淡定而从容。
〃这样不好。你在陈臣的家产问题上已经做出了太大的让步。我们再这样;反而失礼了。〃月容的知书答礼让她满心佩服。难怪陈臣一直如此尊重他的妻子;她果然识大体;醇厚善良。一张床上当真睡不得两等人。
〃何必见外?毕竟是陈臣的骨肉;不要辜负我这当阿姨的一番心意。孩子还年轻;今后你还要费力帮衬他;姐姐也要注意身体。〃人若都能理解对方;为对方着想;天下哪里会有如此多的恩恩怨怨?
〃这样吧;对半平分好了。听说了你也有个儿子。都是母亲;都难;那点钱;就当是哥哥给的见面礼。〃月容执意如此;林宝儿无力推脱;感激的点了点头。
陈臣当真有几世修来的福气;他中意的女子各个善解人意。难得;一个风流一世的男子却将身边众多女人都安顿的妥妥帖贴。入殓之前;林宝儿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发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被陈臣〃近水楼台〃的纤弱秘书;以及那个妖娆魅惑的〃八爪鱼〃。。。。。。很清楚的看见她们眼中分明有泪。。。。。。
一缕青烟;故人已去;回忆的焦点始终是往生者腰背间那殷红的狼头刺青。。。。。。。
正文 第七十八回 金蝉脱壳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田暮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娶了个〃狡诈〃的妻子;养了个〃放荡〃的情妇。一切的一切都过去了;他已经不再需要女人了。跟大罢工的〃下半截〃至气有什么用呢?依旧死气沉沉;连一丝蛹动都感觉不到。
他今后的路该怎样走?真去当和尚吗?太惨了吧!好歹他还属于〃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没有别的;却还有钱。
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穿。别说拿钱买不来忠贞的感情;就是想买个放荡的〃春宵〃看来也没有可能了。钱唯一的好处就是给了他一个留恋红尘的理由。即使没有女人;照样可以生活的很充实。无数ED男在田暮的脑海里闪过……希特勒;林彪不都有勃起障碍吗;活的不都挺成功的?他今后终于可以毫无羁绊的一心奔事业了。意识中浮现出一身东瀛装扮的〃东方不败〃;穿着秘籍大氅直抒豪言〃葵花在手;江山我有!〃
自古妖艳误国;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从来狐媚惑主;叵奈冲冠一怒为红颜。男人若断了色欲的孽根;恰似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他再也不是从前的田暮了;他要关起心门;苦行清修;做个洁净的〃清教徒〃。该斩断这最后一缕牵绊了;田暮终于打定了主意。。。。。。
田幕在书房里;忙着将搬回家的东西打包装箱。从外面回来的田太太不知原由;却依旧无端心虚。她心里始终有鬼;稍有风吹草动就象是丢了魂。
〃你要去哪里?〃他在外浪荡十几年才搬了回来;居然走的如此轻易。
〃宝儿有消息了;我这就接她们娘俩回来。她自己在那边带孩子;我不放心。还是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吧。毕竟女儿大了;能照顾自己了。那孩子更需要父亲。〃田暮闷头讲话;手里不停忙活着将一落书装进箱子里。
什么?这个消息犹如晴日惊雷;吓的田太太几乎丢掉半条命。林宝儿居然没事?连孩子都生下来了?真是没天理!镇定;她得镇定;先搞清楚状况再从长计议。
〃田暮;恭喜了。你又多了个儿子;还是女儿吗?〃她强压怒火;假惺惺的问到。
〃呵呵;儿子。〃他的戏演得比她更出色;笑得合不拢嘴;仿佛他田家真的有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