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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少夫人见她刚被王琰握着的手被勒出了淡淡的红印,忙过去轻轻的握住了,笑道:“大家也无非就是闲聊着打发时间了,你府里有正事来得晚了些也没关系,这会儿进去给大伙儿陪个礼就成了。”
“是,是,是。来了就好了,谁敢受你这王家的少夫人的礼?”靖王妃笑得别有生意,啧啧的称赞了一番,“都老夫老妻了,长彦还这么舍不得,怕我靖王府生吞了你的夫人不可?还眼巴巴的送来呢。”
谢琬与王琰两人都尴尬的笑了笑,陈少夫人假瞋了靖王妃一眼,“人家年少夫妻,正当是情深意长的时候。我们快进去吧。”
王琰昨日下午在她家一言不发的坐了一下午,可把她与陈昭急死了,今日看来这对小夫妻的别扭闹得可不轻。
“长彦你有事去忙吧,你的阿琬我会替你照顾好的。”陈少夫人宽慰的对王琰笑了笑。
“那就有劳嫂夫人了。”王琰不安的看了谢琬一眼,闷闷的离去了。
靖王妃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眼睛悄悄的在王琰与谢琬身上扫来扫去,心里有了一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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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爱才,此番来蜀都不仅是游山玩水,与靖王一叙兄弟情谊,也是为了完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谢敏的心愿,让他回乡省亲。
今日靖王设宴为魏王接风洗尘,宴请了蜀都城中所有的名门望族,期间更有朝中各方势力的拥护者,相互探虚实。
各人在低柔清雅的丝竹之声中陆续安席。
谢琬与陈少夫人并肩坐着,宽阔的红毯对面分别是他们的丈夫。陈少夫人与陈昭眼神交换着要如何安抚着这对夫妻。
谢琬此时斜视着靖王尊位旁边空空如也的席位,焦急的等着尚未入席的魏王和仲兄。
王琰木然的看着面前,从早上起就一直神思恍惚,到现在还在发呆。
“恭迎靖王、魏王。”帘后一阵高亢的声音响起,席间各人都纷纷移到面前的红毯上行大礼。
“都起来,不用拘礼。皇兄素来洒脱,难得来蜀都,我与各位平日如何相待,今日也便如何相处。”靖王微笑融融,扬手安了礼,与魏王相互谦让着入了席,其余各位才回到自己的席面上。
谢琬入座后一直看着自己的仲兄,他消瘦了,脸庞清瘦,大大的眼睛疲倦的对她微笑,只身站在魏王与王琰的身后。
她鼻尖酸涩,眼眶红热,靖王还这么生气,竟然未替他安排席位,他与随时准备上前伺候的奴婢一般站着,在此中的地位甚至较歌伎、舞伎还不如,面对旁人的眼光,他的心里该多难受?
“咳……”魏王面带愠色,脸颊不自然的扭了扭,“阿宇,你看这?”他眼扫着他与王琰之间的空隙,示意靖王该在这中间加张桌席。
谢琬也乞求的看向靖王,毕竟仲兄曾是他的手下,他这样羞辱他,不也是在抹自己的面子吗?
靖王牵强的对魏王笑了笑,眼神遇见谢琬的目光时闪过一丝光亮,他招手叫来了一个侍卫,耳语吩咐了几句,马上在魏王与王琰的中间安了一张席,一张桌。
谢敏一直以眼神示意谢琬他没关系,不要她担心,谢琬心里更是难受,只忍着不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了。
觥筹交错,歌舞昇平,谢琬毫无心情与身边的人应酬,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上方的靖王妃一直笑着向她劝酒,下方的陈少夫人不停低声劝她注意身体,不要逞强。
蜀都人向来豪爽,虽为女子,谢琬的酒量也并不在人下,如今正好解酒浇愁,她来者不拒。
而对面的王琰,向来在友人中就有千杯不醉的美名,今日他更是有陪魏王不醉不归的责任在身,而谁又知道他不是在借酒浇愁呢?
两人的的豪饮看在谢敏眼中满是苦涩。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嘣——”突然一声断弦声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在一群舞伎围绕的席中央,失神弹断了弦的依依吓得面色苍白。
“靖王恕罪,魏王恕罪。依依是无心之过,请饶她这一次。”一个与依依向来亲近的舞伎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不断的向靖王和魏王磕头求情,其余舞伎见状也纷纷下跪求情。
“王爷恕罪。”依依跪在靖王面前,泪眼迷蒙,楚楚可怜。
依依是蜀都身价最高的歌伎,两年前被买入靖王府,再未在世人面前弹唱过。今日弹得好好的,不知为何会出此纰漏,众人皆好奇的等着靖王的发落。
靖王嘴角似笑非笑的努了努,然后定定的看着王琰,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长彦,你说该怎么办呢?”
王琰旁若无人的自斟自饮,听到靖王的问话,一杯酒扬在唇边顿了一下,咕噜噜的喝完了,离席与依依并肩跪在靖王面前,道:“王爷知我素来爱好音律,与依依乃多年知己,还望王爷看在我的薄面上,绕过她这一次。”
靖王眉头深锁,看了看谢琬,又为难的看向魏王,“皇兄,你认为该怎样?”
魏王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全然没有一丝被搅了雅兴的愠怒,“男才女貌,又兴趣相投,不若成全人家一桩美事,就把依依姑娘这如花美眷赏与长彦了吧。”
做你的贤妻
宴厅里鸦雀无声,顿时又炸开了锅。有惋惜的,有同情的,有冷嘲的,也有热讽的……
谢琬浑然不顾,只痴痴的期待的看着王琰。他会拒绝的,他说过他只爱她的,他说过他绝不纳妾的。
可是看到王琰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她的心一点点的痛,一点点的凉,一点点的结冰。他不是在跟她赌气,她分明看到他的眉眼释然的舒展了。
或许他早已期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他与那个女人是多年的知己。
他们以琴会友、箫声传情。
他们浅吟低唱——山水缠绵。
想起新婚不久三人画船相会的情形,记起阿妩那日是说要替他解释什么,那时的不在乎真是个天大的错误。
他累日的夜不归府,她原以为他真是事务忙碌,从来不曾想过她孤枕难眠的时候他或许正与另一个女子在一起。原来或如民间所传言的那样,他娶她只是为了方便打探谢家的虚实,他要的不仅是她这个得不到心痒不甘、得到又无关轻重的女子,他要的是谢家的兵力、财力、物力。
世间男儿皆薄幸。他可以爱着一个女子,而娶另一个女子;可以与一个女子同眠在一张被下,而梦中相会的又是另一个女子;他可以对一个女子山盟海誓,而脑海中所思所想的又是另一个女子……这些风流倜傥的男子,谢琬原以为只在戏文里,却忘了人生便是一出戏,自己这般认真的投入,只成了他证明自己能在不同女子间应对自如的能力的骄傲资本。
“阿琬。”陈少夫人心疼的擦干谢琬脸上的泪,不停的向陈昭使眼色,让他向靖王求情。这小两口不知究竟是怎么闹成这样的,可长彦现在一定是气急冲动了,事后他一定会后悔的。
“王爷?”谢敏见谢琬伤心而咬唇隐忍的模样,一阵心疼,向魏王求情,希望他收回成命。
“王爷,此事不可当真。”陈昭也起身恭敬的向靖王下跪,长彦这两日都神不守舍,不知犯了糊涂,他若真收了依依姑娘进府,谢琬绝不会原谅他的。靖王深知他两人的感情,即便他对谢琬有情,也万万要阻止,此事若成真,后果不堪设想。
“陈昭,你这是在指责本王糊涂?”魏王震怒的拍响了桌子,“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对?你陈家除了你又有谁不是三妻四妾的?王家就长彦这么一个独子,纳个小妾回家传宗接代也是应该的。在座的说说,本王做的可是对与不对?”
“没错。没错。”座下男宾纷纷起哄,甚至不乏艳羡的。
女宾们说笑得更热闹了。
“这依依姑娘长得还真不赖,大方周正,倒也不比某些败落豪族的女子差。”
“老天爷的眼睛就是雪亮,瞧瞧那一对人多般配!”
“嗨……幸好我的肚子争气,否则我家那没良心的只怕早就按捺不住要往屋里塞人了。”
……
谢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依依的手扶在原本该给她依靠的王琰的手臂上,她有股想上前去将她扇她耳光、甚至将她掐死的冲动,但她忍了。
她的丈夫应该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本该争取的,可既然他的心都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她何必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自取其辱呢?
回去就写休书,让他签了字就一分两散!
或许他连休书都准备好了呢。
“王爷,这事万万不能。”谢敏向魏王下跪磕头。
健壮的魏王亲自将他搀起来,“我知道你就那么一个阿妹,你不忍心看着她伤心,可你也不能辜负王家的列祖列宗呀。男子汉大丈夫,为这种小事屈膝,不值!”
魏王看向靖王,自以为是的大笑着,“阿宇,为兄为你的属下牵了根红线,你没意见吧?”
靖王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这是长彦的事,他若没意见,便这样定了。”
“长彦,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本王一个答复。”魏王目不转睛的看着王琰,嘴角浅浅的笑着。
“多谢王爷做主。”王琰淡淡答道。
谢琬心里紧紧一揪,随后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为了这个家隐忍了这么多,原以为他会负疚而更珍惜,原来自己是早就挡了他的路了。
“皇兄——”靖王妃怪嗔的皱了皱眉,“阿琬好歹也是王家的当家主母,这事怎么也须得经过她的同意才成……阿琬,你实话实说你的意思,你若不同意,姐姐今日一定为你做主。”
她公然的以姐姐自称?靖王面上镇静,桌下愤怒的捏着靖王妃的手腕。存心要挑拨他与王琰的关系吗?
王妃和悦的笑了笑,“阿琬,你究竟什么意思?”
满座的目光都集中到谢琬的身上,她像一尊木头,一点知觉也没有,只是看见王琰眼中的紧张的时候,她浑身都燃烧起来了,烧成一堆面目难堪的焦炭。
“我没意见。”她讥讽的对王琰笑了笑。对于那些女宾尖锐刺耳的笑谈之声,她也将其当做戏台上的一只插曲了,何必在意!
宴会非但没有因为这支闹曲而终止,反而越来越欢烈。谢琬得了个贤妻的美名,宴席上下莫不要为她“庆贺”一番的。
寻醉却醉不了的滋味,很苦。
闭上眼是他曾与自己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睁开眼是他与旁的女子相依相靠,对酒言欢的甜蜜,撇开头是外人冷嘲热讽的言笑神色,谢琬真想找个地洞钻出去。
她蓦然看见依依的腰间别着一柄书刀,而她一眼便认出那刀套是她谢家所缝所制的。绣套口那抹枚红色格外刺眼,谢家织室上下,喜欢用这种色彩绣字的只有她自己,而她只会绣上个“谢”字。没人敢拿她绣的任何物件去卖,除了阿母、阿妩和阿嫂,她也从未绣过任何东西给别的女子,依依怎么会有她亲手绣的刀套?是阿妩给她的?还是王琰给她的?
依依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了,微微的欠了头对她暖暖一笑。
谢琬气得肺都要炸了,心里又有股想揍她的冲动。她决定了,要走也要先好好修理一顿那个女子才解气!她突然想起王琰送给她的把柄他亲手做的书刀,正好用那柄书刀放这个依依的血!
宴会在天边泛白的时候终于结束了。大家都差不多喝得醉陶陶的了,由于来时只赶了一辆马车,而王琰也自觉不好意思让依依与谢琬同车,于是让谢琬先行,着人去赶了一辆靖王府的马车来。
谢琬临走前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路上小心。”她冷声冷调的敷衍,若不是周围一群人看着,她真恨不得叫他们路上马车翻了,让马踩死了清净!
“多谢关心,您也路上小心。”依依倒是真心实意的笑了笑,掐了疲倦憔悴的王琰一把。
谢琬轻轻的哼了哼,看见王琰的头轻轻的偏向依依的头,她愤愤的甩下车帘,“赶车,快点。”
郭诚站在人群后,见她离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骑上马漫无目的晃悠,竟不自觉的来到了谢府坞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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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琬沐浴过后,又喝了些解酒汤,一点醉意也没有了。虽是一整天没歇过,可是一想到此刻王琰正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还猜到他们可能在做的事,她就气得睡不着。
“少夫人?”阿荷轻轻地推开门进来,今日公子亲自陪着少夫人去靖王府赴宴,一个下人也没带去,她不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安,再加上王忠在这时候过来传话,她心里的不安更是浓郁了。
“少夫人,公子派人来传话说若您还睡不着的话,就去一趟揽月阁。”她试探着说道,不敢放过谢琬脸上一丝一毫神色。
去揽月阁?做什么?让她亲眼看着他与别的女子的亲密来羞辱她?还是他果真已经将休书都备好了?
“不去!他有什么事自己过来说,有什么要传的也自己送来。”谢琬将阿荷赶了出去,将门栓仔细拴好。
这么快就想打发她走?没门儿!等她出了这口恶气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