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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喇……一个耀眼的闪电在头顶上空炸开。市中心的惊雷疾电终于席卷到这里来了……我抬头望着狂怒的天空,叹口气,丢下烟头,返回屋里。
钻到被子里,却怎么都睡不着。手机静静地躺在枕头边,信号灯忽明忽灭。
我翻个身,刚打算睡觉,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林天,我害怕……”窗外和手机里同时传来一声刺耳的雷声,接着我听到手机里秦琴惊恐的叫声。
这种鬼天气,别说是她,连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快过来呀……”她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抱起被子,冲出房间。黑暗中没有立刻找到摆放在门口的鞋,于是我放弃鞋子,赤着脚跑向走廊的另一端。
回廊的地面被雨水打湿,有点滑。狂风中,回廊两旁的竹枝像是惩罚一样抽打着我的脸庞。我觉得自己抱着被子在这里奔跑的样子一定很可笑。自己到底是在冲锋,还是在逃跑?
半分钟的路程,却觉得十分漫长。我哗地拉开门,冲进秦琴的房间,将被子扔到塌塌米上。
秦琴像是迎接一个率先到达终点的胜利者一样扑到我怀里,不过脸上不是笑,而是泪。
由于强闪电的关系,房间里的电压不稳定,灯泡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发出滋滋的声音。而起居室里用于避邪的日本木偶,此时在明暗的变化下,冷冰冰地也有些吓人。
我扶着她坐回塌塌米,替她裹上被子,并替她擦去眼泪。真是的,像个孩子一样。
她躲在我怀里,终于停止哭泣。孤身一人在国外,遇上恶劣的雷电交加的暴雨,房子被吹得有些震动,还偏偏是住在一个曾经绑架自己的人家里……这些统统加起来,她有足够的理由哭泣。
“我去把灯关了。”
秦琴拉住我:“不要关灯,我害怕。”
“有我在,不要怕。”我还是坚持走到墙边,把该死跳个不停的灯关闭。
房间里暂时陷入黑暗,也暂时陷入沉默。
但随着一个剧烈的闪电,庭院里的竹叶映在门上,左摇右摆,仿佛随时准备冲进来。房间里刹那间茫茫一片,我和秦琴互相拥抱的影子历历在目。秦琴害怕地叫出声。黑暗和沉默同时被打破。
“我去看看有没有蜡烛。”我起身去房间的壁橱里找能够照明的蜡烛,在黑暗中被闪电随时偷袭,这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秦琴害怕地挽住我的手,紧紧贴在我旁边,似乎生怕我这个最后的救星忽然消失。
找了半天,蜡烛没找到,但却找到手电筒,这更好。
可惜手电筒里的电池快没电了,我又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可以更换的电池。
算了,有光总比没光好。
我回到塌塌米上,将我的被子覆盖在秦琴的被子上,接着钻进秦琴的被子。
我轻轻拉扯秦琴的手,“进来!”
秦琴犹豫片刻,被又一个突袭的雷电吓得立刻钻进来。
我和秦琴顶着同一条被子,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潮湿而温暖的呼吸。我刻意和她保持距离,尽量不碰到她的身体。
记得被明子绑架的那次,为了逃脱,我曾经毫无顾忌地在秦琴的身上爬来爬去,此时,我却非常在意和她的身体接触。一旦有了感情的参与,人就变得瞻前顾后,连我也不例外。
我将手电筒打开,灯光虽然微弱,但在黑暗的被子里,已经足够明亮。我清晰地看到秦琴的眼睛、鼻子、嘴唇甚至眼睫毛,我想她也同样那么清晰地看着我。
将手电筒竖立我们脖子中间的塌塌米上,任凭白色的光线照亮这几十平方厘米的空间。在两条被子的掩盖下,闪电的威力无法涉足这里,雷声也只是若隐若现。
我们都将自己的脑袋放到自己的手臂上,静静地看着对方。想说话,但又怕破坏当前的气氛。
我微微抬头,将枕在脑袋下的手伸向秦琴的脸庞,握住她的那只手,那只有些冰冷的手。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随即五指交叉和我握在一起。
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觉得此时此刻,我们需要互相鼓励。
没多久,秦琴的眼睛缓缓闭上,安详地进入梦乡。再过了一会儿,手电筒终于将电用完。雷声还在隐隐约约地咆哮,我轻轻握着秦琴的手,闭上眼睛。
第六十六章 情感天平
唧唧……唧唧……
耳中听到门外的鸟叫,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手电筒倒在身旁,我裹着两条被子,而秦琴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一条被子都没有。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把被子全抢到自己身上了……
我带着一点歉意起身,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还睡的很香。
这家伙,果然喜欢睡懒觉……
几缕黑发从她的额头垂下,甚至有几根顽皮的头发粘在秦琴的嘴唇上。
我慢慢靠近她的脸庞,伸手替她疏理那些凌乱的头发。
门哗地一下被打开,强烈的阳光猝不及防地冲进房间。
我回头一看,是织田,他脸上有着积蓄已久的怒气。
秦琴被突然的开门声和刺眼的阳光惊醒,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
她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织田,你别误会。我们只是……”
“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睡在一起。”我接过秦琴的话,对着织田说道。
秦琴瞪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我。
织田点点头,“我不关心这些事情。明子小姐做了早点,请你们去吃。”他又忽然用日语对我说,“我本来以为你是值得敬佩的敌人,没想到只是一个龌龊的禽兽。”
“织田,你太保守了。”我对他笑笑,拉着秦琴从塌塌米上站起来。
“我只是怕明子小姐更加伤心,否则昨晚就让你不得安宁。”他从身后取出我的鞋子,扔到我面前,转身离去。
我猜他昨晚偷偷去过我的房间,看到我不在,就已经猜到我在秦琴房间里。他怕明子知道此事之后闹得天翻地覆,所以决定替我隐瞒。
秦琴走到我身后,问我:“为什么不解释?织田现在会怎么想?”
我回头看着她:“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秦琴被我反驳得无言以对,嘴里嗫嚅着说:“只不过……”
我穿上鞋子,转身握住秦琴的肩膀,“记住,自己就是自己,不要过分顾及别人的想法。你做事畏首畏尾,所以才不够优秀。”
我牵着秦琴穿过鸟语花香的回廊,走向客厅。虽然我很清楚下个月就要回旧金山,但却还是忍不住要牵秦琴的手。仿佛是一种毒瘾,明知有害,却无法戒除。我安慰自己:不要紧,我们只有互有好感而已。既然能给对方幸福的感觉,就暂且沉浸在这里面吧。
早餐很普通,仅仅是鱼片、纳豆和放有紫菜的米饭。不过这对于明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她穿着印有流水纹样的蓝色和服,比昨天的形象更加鲜明。
织田颇有礼貌地吃完早餐,果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情。
接着,明子穿上木屐,送我们到门口,向我深深鞠躬。我没有回礼,直接钻进车子,而秦琴和织田都恭敬地向明子鞠躬告别。有时候,过分的彬彬有礼,让我觉得厌恶,甚至觉得虚伪。
“织田,你住的这么远,为什么不买辆车?”在车上,秦琴主动和织田攀谈,可能是想挽回早晨的误会造成的坏影响。
“我每天都跑步上学。”织田的回答很忠厚,丝毫没有戏谑的成分。
这家伙,果然够有毅力,即便在慕尼黑这所国际大城市里,对自己的修行也毫不放松。相比之下,我就有点惭愧了。
秦琴虽然感到很惊讶,但只是把织田的跑步当成普通的清晨锻炼。但我深知,忍者的跑步锻炼,必定是身负几十公斤重量的负重长跑,而他们为了保持自己轻快的体型,对自己的饮食也严加控制。真正的忍者是非常可怕的,他们能用手指拎起装有60公斤大米的袋子,如果光比力量的话,我不是织田的对手。
将他们送到学校,我和往常一样,去啤酒花园消遣。再过不久就要回旧金山,如今抓紧时间多多品尝这里的美酒。但我从不豪饮,保持清醒对我来说很重要。醉醺醺的形象是失败男人的专利。
忽然接到馨雨的电话,责问我昨天为什么没有去接莉莎,使得莉莎在幼儿园里等了很久。“况且外面还下着大雨。”她最后加了这句话,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必须承认,那是我的疏忽,但馨雨责问的语气实在不够婉转。经过三分钟不愉快的谈话,她决定今天自己去接莉莎。
傍晚接秦琴回家,她比平时要沉默寡言,似乎在故意回避什么。虽然昨天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一起过夜的事实依然让平静下来的秦琴觉得尴尬。
她是个见到裸体阳光浴都会尖叫的女孩,我理解她的感受。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不会理睬受到雷电惊吓的秦琴,而昨天的我却有些莽撞。
“林天。”沉默许久,她突然叫我的名字,让我一阵紧张。
“怎么?”
“明天我想自己上学。”她犹豫几秒,说出这句话。
我没有说话,食指轻轻敲击方向盘。
“好的。”我将车驶进第四大街。
回到馨雨的公寓,莉莎很高兴地扑到几乎两天没见的我身上,丝毫没有因为昨天的过错而记恨我。
虽称不上宽宏大量,但馨雨也绝非斤斤计较之人,没有提起今天电话里的小吵。我忽然意识到,最近全是秦琴的事情,我心里逐渐忽略了她们母女。
馨雨表面上把我当作若有若无的人,但其实她希望我能够多关心莉莎。每天让我接送莉莎,就是让莉莎从我这里得到一些父爱的补偿。
通过窗户看着对面的公寓,我竟然有些忐忑不安。两个公寓仅仅隔着一条马路,却是两个独立的世界。我在两个世界里跳来跳去,把自己都弄得晕头转向。
第六十七章 情敌?!
早晨醒来,条件反射地拿起枕边的手机。却突然想起秦琴今天不想让我送。
这是女孩的一种自我保护,当她敏感地意识到某些事情正在偏离正常轨道的时候,她会要求离开,找一个静静的地方,找一个静静的时间,独自思索。
而男人不同,他们顺其自然或者懒惰地任凭事情以某种趋势发展下去,可能直到最后才会发现事情错的太离谱。
也许我们之间应该静一静。这不能怪秦琴。
我躺在床上,听门外馨雨跳健美操的声音,变得有些昏昏欲睡。这个长达三个月的慕尼黑之梦,有点冗长,让我的头有点沉。
馨雨敲门,然后还没等我回答就将门打开,“你送莉莎去幼儿园,我去上班了。”她总是这样,所谓的礼貌在她这里,仅仅是一种形式。但我喜欢她这种性格,对她既不厌倦也不厌烦。
没有了秦琴,车子上的莉莎没有那么吵闹,依然是那个馨雨严加管教下的乖巧女孩。
“爸爸!是秦琴阿姨!”莉莎犹如发现新口味的冰激凌,激动地叫起来。
秦琴走在前面,头发随着脚步而微微颤动。我似乎看到一种刚毅隐藏在她身体之内。
我踩下油门,快速从秦琴身边开过。
莉莎回头看着被甩在车后的秦琴,不断叫我停车。
“不要吵!乖乖坐好!”我大声训斥莉莎,吓得她满脸委屈,坐在后面不再吭声。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秦琴正望着我的车,但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犹如被撒上细碎的玻璃屑,没有流血,可是很难受。
将闷闷不乐的莉莎送至幼儿园,接着一个人去喝闷酒,再无心情享受慕尼黑的闲适。
当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它就会超越理智,进而控制思想,人类痛苦的本源往往来源于此。对秦琴的感情,已经越过“一点点喜欢”的程度,已经具备深陷其中的危险。
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我还是值得庆幸,至少说明我的理智尚未全部消失。只是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如果她知道我的身份……
我长长地叹口气,继续喝酒。互相喜欢到忘记对方的身份,这无疑是疯狂的感情。我从不指望自己能有惊天动地的情感经历,秦琴太普通,而我太冷静。
爱情是需要温柔来助燃的,我的燃料明显不够。
我怕自己喝醉,在适当的时刻制止自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于是步行游走在慕尼黑,就同刚来这里的游人一样。
一个来自香港的旅游团不紧不慢地走在我前面,好奇地观赏着慕尼黑的景色,其中有不少和秦琴年纪相仿,样貌也相仿的女孩,连喜悦的表情都差不多。
算起来,秦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我偏偏被她的朴实无华吸引了。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前面的那群女孩纷纷回头,以为我是她们的同伴,但很快发现不是,于是慢慢走远。
“林天……”手机里秦琴的声音有点犹豫,我屏住呼吸听她说话。
“傍晚来学校接我吧。”说完,她立刻挂断电话。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欢呼雀跃?默默无言?抑或痛心疾首?
恶魔之门向我开启,我没敢立刻塌进去,只是看到里面的天空很蓝,很有诱惑力。
傍晚我很早便到学校的门口去等她,接着故作镇静地开车驶向幼儿园。
秦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她沉默的时候,总是这个姿势。
到了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