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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哲尔索,明珠从来没有恨过,她甚至觉得似曾相识。她喜欢这样的女人——像男人一样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像少女一样单纯爱恋,爱到深处不计后果。
她愿意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哲尔索坐在明珠的身边听她简单的讲述,枕在她的肩膀上的头慢慢抬起来。
“如果我比你先认识他,他会不会爱上我?”
“会的。”明珠说。尽管她觉得酸楚。
哲尔索轻轻的把匕首架在明珠的颈上:“那么,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他会不会忘记你,然后爱上我?”
明珠一惊,注视着哲尔索认真的眼睛:“不会。如果他会,他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苍狼。”
哲尔索低下头,收回匕首。
“我不会杀你。明珠,我会放你走。哲尔索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人。”
她站起身来,黑暗中的身影显得倔强又孤单。
“哲尔索!”
她回过头。
“你要回休屠王部吗?”
“不知道。我有些累了,明珠。我打了太多仗,只败给过苍狼。而败的最惨的一次就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战场上再看见他。”
“不想再见他吗?我可以告诉你,你下次可以在什么地方再见到他!”
哲尔索没有作声,紧抓着匕首的指头微微颤抖。
“天黑以后,我会放你走。”
哲尔索逃似的跑出石牢。
明珠靠在石墙上出神。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明珠侧开身子,石墙的砖头在轻微的动。
是老鼠?
石砖的隙缝出不断的又碎石落下,厚重的石砖一点一点的往外推动。
是人?
“谁在里面?”明珠探问。
石砖里面静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明珠?是你吗?”
“老蹄子?”
“是我,你耐心等一会儿,将军就来救你了!我,我也马上就能挖通了,就差一点点。哎吆,我的妈呀,这石头怎么这么硬!”
“小心……”明珠高兴的不知所措,可是,哲尔索说晚上就会放她走的。
石牢门口响起脚步声。
“有人来了,你不要出声。”明珠悄悄对石缝里的老蹄子说道,老蹄子果然就停下了。
这不是哲尔索,这是男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男人!
石牢的门一开,通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牢房。
一行数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蓄着浓密胡子的男人,身穿棕色的胡衣,戴着黑色的毡帽。
黑色毡帽?休屠王部的人?
“你是明珠?”粗狂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是。”
“哲尔索呢?怎么不见她?”他回头问。
后面的随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些匈奴话。
从他说话的气势和随从的表现来看,明珠猜他可能就是休屠王了。
还没有来得及确定什么,几个随从就冲来,二话不说把明珠抬起来,架到一个木架子上。
牛皮绳在她的胳膊上紧紧地勒出血印,脚腕处被绑上后也因为血液不通而使得脚背发麻,肿涨起来。
她被吊起来,吊在十字木架上。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明珠慌了神,不祥的预感!他们这样的架势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一声脆响,黄豆大的汗珠滚落。
她结结实实的受了一鞭!
后背一道血线潺潺的滴出血来。这种疼……让人咬牙切齿……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啃噬那一鞭下去后的痕迹……指甲攥进肉里去,嘴唇咬出了血丝……
她觉得连喘气都会牵动背后肌肉的疼痛……
“疼吗?小美人?”休屠王胡子随着说话一颤一颤。他露出憎恶的笑:“看看,脸都紫了。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就怪霍去病!这一鞭是你替他为上次抢我祭天金人还的!!”
又一声脆响……
千万支针扎进肉里又生生的剐出来,挑破了肉皮,带出了血水……
第二鞭!明珠舌头抽搐,哼都哼不出来。
耳鸣,头皮发麻。
“这是昨天突袭我休屠王部的一鞭!”
第三鞭……
“这是替我女儿哲尔索还给霍去病的!”
第四鞭……
“车胡儿的!”
第五鞭……
“……”
是疼到极致变成了麻木?还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消失,霍去病,你在哪里?
“哗——”下雪了吗?冷啊。
明珠睁开眼睛。
匈奴小兵放下水盆,又捡起鞭子站到了明珠背后待命。
“汉家女人真是经不起折腾!”休屠王“呸”了一声。
明珠意识渐渐清醒,疼。背很疼……
一个匈奴士兵突然匆匆冲进来,大声对休屠王禀报外面的情形。
休屠王的脸色腾的变绿,袍子一挥,就要走,没走两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拔了一把刀朝明珠刺去……
明珠闭了眼,霍去病的身影晃来晃去,她舍不得,她不想死……
“轰隆”一声,身后的石墙蹦了个洞,一个苍老的人影扑上明珠的身子——休屠王的刀刺入老蹄子的背……
即使没有杀掉明珠,休屠王也不愿再费时间,他呼噜呼噜的戴了属下赶着离开。
偌大的石牢又在瞬间安静下来,点燃的火盆,扔下的长鞭,架在半空的明珠,躺在地上的老蹄子。
“老蹄子,老蹄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明珠终于能发出声音,开口却是哭腔。
“老蹄子……你不能死……”
地上的老蹄子咳嗽一声,血浆他干裂的嘴里漾出来,随着他的一张一和冒着小小的气泡。
“我没有事,……夫人。”
“夫人?”
老蹄子脸上的皱纹一紧,露出一个笑:“傻孩子,你长的这般秀丽的模样,我怎么能看不出来你是个女娃娃。咳咳。”一口血水咳嗽出来。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你坚持住!”
老蹄子只笑,眼睛看着明珠,神情却去了远方。
“真像啊,娃娃。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吓了一跳呢。多像殿下……娃娃,我死了后,你记得要帮把我的骨灰带回梁国,把我埋在睢阳城郊梁王墓附近。行吗?我要回那里去……”
“好,好。老蹄子,你要清醒啊,不要再乱说话,会费体力的!不会死的——”明珠试图挣开束缚,却无能为力,颈里的玉因为挣扎而跌落在衣领外面。荡来荡去,在火光之下,宛如珠泪。
老蹄子看见玉坠,暗淡的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殿下若是知道这个玉坠给了你,也许会很高兴呢。很高兴……你也姓明吆……”他的声音拉长,像是在回忆一首婉转的歌曲,“明珠——。娃娃,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老蹄子……”
“不是。”
“周发!”
老蹄子微微摇头,“不是……”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老蹄子!周发!你不要闭眼!!你回答我!!不要闭上眼——”明珠挣扎着,哭喊着。
他的嘴唇微启,一字一蹦,像是珠子撒落:“沧、海、月、明、珠、有、泪……”
老蹄子或者周发,或者其他的什么名字的老人,静静的躺在地上,微笑着合上眼睛,干裂的唇角露出一丝笑。
他很满足,或者快乐。
“不——”
明珠一声哀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年轻的汉朝将军闯进来,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整个石牢。
入眼的是她被架在半空的小小的身体——年轻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汉军戎装,血迹从背后渗出来,染透了她全身。
他呆了,慢慢的走向她,撩开她被血染成结的发丝——熟悉的鹅蛋脸,紧闭的双眼,透出齿痕的双唇。
他发出一声咆哮,整个石室震动。他的疼,他的恨,他的怒!他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要复仇的狼……
进来的将士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将军——纵横长安如入大漠的得任性少年,挥杀万人而不动容的将军——现在,却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女人号啕大哭……
他何曾哭泣?他从来就是意气风发到骄横蛮纵。
他何曾哭泣?他从来都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意思。
而如今。
他唯一的爱,他唯一的伴,回来啊……
第 30 章
两天后,明珠醒了。
躺在小月氏王宫白色的床上,她趴着,霍去病靠在她的床头。
白色的毛毡裹着下半身,上半身半裸着盖了一层油布,从油布能隐隐的看到她背上的血迹。这些血迹,叫霍去病看了很不是滋味。
明珠看他却是有滋有味。
他嘴上生了一些水泡,眼睛里面多了一些血丝,头发乱了,身上臭了……
“还疼吗?”她问。
“我?什么疼?”他莫名其妙。
“箭啊,箭伤!”
他好像费了很久才想起来,“那算什么,好了。”他拿起她的手指在唇边吻,“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带你来打仗,你就不会受伤;如果我能再小心一点,你也不会受伤!明珠。”
“不,我很高兴能和你并肩作战。”她动一动脖子。累啊,在床上趴了好几天了,她其实很怕这样会把胸部给压没有了……
“要动一动吗?”他问。
“算了。”明珠从枕头边拿起葡萄往嘴里送。小月氏国家不大,皇宫也小,但是好东西绝对不少。很久没有吃到葡萄了。薄皮多汁,绿色的果实蒙一层白色的膜,摸起来有一点涩,吃起来却滑嫩无比。
明珠送一颗到霍去病的嘴边,他张开嘴,连葡萄带她的指头一起咬住。
“咬我手了!”
他嗤嗤的笑,松开嘴,嚼葡萄。“嗯,这果子好吃,回头在咱家屋后也种一棵。”
“好。”她点头。
“月氏国是个好地方啊。”
“去病,你怎么知道我在月氏国的?”
“我不知道。”他老实的说,“我以为你在酋涂王部,就打过去了。结果找不着你我生气了,于是干脆又到休屠王部去乱搅了一通。休屠王部也找不到你,我疯了,差点就要打到匈奴王庭去找伊稚斜去要人了。老蹄子才想起来,他知道小月氏有一个隐秘的地牢。小月氏也算是匈奴属国,匈奴王在他们这里安放一两个犯人也不过分。所以我就找来了。”他攥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明珠,我总会找到休屠王,把他千刀万剐,灭他九族,以解我心头之恨!”
“不,你不要杀哲尔索!”
“怎么?你不恨?”
“我恨,我也痛。但是哲尔索没有错。她对我很好!”明珠有一点激动,身子前伸,盖在背上的油布滑落,露出她血迹斑驳的后背。
霍去病轻轻给她盖好,不再作声。
“老蹄子怎么知道的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点本事。我的部下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以老蹄子那样弱不禁风的体质,要不是有这么一点本事,我又怎么会把他编进我的队伍。”
“你叫人给他好好收拾后事了吗?”
“叫了。”
“我答应过他,要把他的尸体运回梁国,安葬在睢阳城外梁孝王墓旁。他与我相识一场,还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
他安抚她的脸,“放心。我记下了。会照办的。”
她点点头,拭一下眼角的泪。
“这里不能长呆,我们要赶紧回师。路途颠簸,如果路上疼,你就告诉我。我再想别的办法。我会找马车载你。”霍去病说。
“不要了。马车很引人注目的,又赶不上你的速度。我可以骑马!”
“我自有安排。等回到长安,我好好的养你,再也不叫你吃苦。”他疼惜的握住她的手,“明珠,不要再跟我出征了。再也不要。我再也不贪心了,我以后只要能知道你好好的活在长安城;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在西楼养花种草;知道我只要回家就能看见你的话;我就满足了。”
他说的一脸坚定。
霍去病出去整理军务,明珠趴在床上想这些天的过往,想到老蹄子不禁喃喃自语:“沧海月明珠有泪……”很熟啊,“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明珠的头轰的就蒙了一下,不可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的《锦瑟》!!这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句,老蹄子怎么会背??
老蹄子看她的眼神,说她像殿下,那个殿下?是公主,王子还是嫔妃?
难道老蹄子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说他不叫周发,那他叫什么?
“夫人,该换药了。”两个带着面纱的小月氏王宫侍女进来,明珠被吓了一跳。
侍女端着黑色的陶罐和纱布进来,其中一个在明珠床前坐下,撩开她背上的油布。
不对!小月氏毕竟是匈奴的属国,霍去病为了防备休屠王暗地里耍手段,不让月氏人做接近明珠的事情。又明珠因为伤的关系,上身不能穿衣,所以这两天都是霍去病亲自给明珠上药!小月氏王宫的宫女只负责这屋里的整理工作,可是眼下这个宫女的手都要按上自己的后背了!明珠往里侧翻,没有翻开,被那宫女的手轻轻翻转回来。
“动什么动?伤成这个样子还这么大劲。”宫女说。
“哲尔索?”那日石牢里的谈话还在耳边萦绕,明珠怎会不记得这个沙哑的声音。
“是我。”哲尔索把面纱摘下来,“看来我父王是对你下狠的了,他用的是特制的鞭子,在麻皮鞭里裹上青铜片,这种鞭子抽在人身上,每一鞭都会刮下一层血肉。”
哲尔索把黑色的陶罐打开,回头示意另一个宫女去外面把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