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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记了很多的事，所以我不知道。
我也记得很多的事。每当我以为我忘记了这些事的时候，就是我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我会想起我第一次跟着老爸去学校报名。那时天很热，我穿得很少。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去上学。我还记得我什么时候上的初中，第一堂课老师说过，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好的高中，才有前途，然后我记得是上了高中，然后就上了大学。再然后，我走出了大学，最后，我成了现在这个不明白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存在，为什么拼命的我。
我记得很多的事，只是，我还是不明白很多的事。我们都说老师会教我们怎么做人。我感觉我现在还不是一个人。我只是一个布偶，任人摆布着。拉线的人说：“东！”我就东。拉线的人说：“西！”我就西。只是不同的是，可能拉线的人在不断地变化着。以前可能是我的老爸，我的老师，后来可能是我的上司。再后来，可能不是一个人，而只是，钱……
我记得很多事，可是我很多不明白。
我不明白，所以我就假装把一些记得的事忘记了……
天空很暗，就像是一个没有电灯的黑房间一样，可是那房间的门却是有一些裂缝的，从裂缝里透过了一些光进来，我看得到光明，可是我走不出这个房间，我到不了光明的外面。也许外面寒风刺骨，也许外面正在下大雨，也许，外面只是一个更大一点的房间而已，也许，外面的人也在想这个房间里是什么呢？只是，我走不出去……
所以，我只是坐在我的房间的角落里。
我感到很冷。
外面是不是真的在下雪也说不定。我想出去玩雪。要是老爸在的话，可能他会说，太冷了，不要去玩……要是他真的现在会这么说的话，我可能会高兴。因为那样的话至少他还在，至少，这个房间里除了一个我之外，还有第二个人，至少，我不会那么孤单……
我总是感觉孤单。我的村子里有很多的人。我的身边可能还经常走过很多的人。只是，人越多，我越感觉孤单。
小凡……
在黑暗中，我看到那扇门开了，在白色的光晕中，一个身影从光里融了进来，从体形上看，是一个女人。她穿着裙子，她的长发飘了开来。
是仙女还是小凡……
我揉眼。
她慢慢地走向我。
门外的光太亮了，我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阿良……”
小凡！
“我好孤单……”她轻轻地说。
为什么孤单？你的身边也没有亲人做陪吗？你的生命里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孤单吗？
我静静地看着她走来。慢慢近了，我看清了她的身形。好美的人啊！
我想扑过去，向小孩子扑向母亲一样，紧紧地抱着她。也许，她就是我的母亲。但是我发现我动不了了。好像周围的空气都成了固体，把我固定在了这样一个空间里。我想说话，但是也张不了口。心跳都没有了。
“阿良……”
小凡在看着我，她慢慢地走近我。然后，从我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阿良……”
门关了起来，又变成了黑暗。我看不见小凡了。她好像也一直没有看到我。是不是，她是一个人，而我成了一个鬼？我感觉头很痛。我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心跳了，真的没有了。
我死了？
我真的死了？
我不禁想大叫。
但是我叫不出来。我全身都动不了了。
我努力地想让自己动起来。
于是我用力地往上挣！
“阿良……”
我听到小凡的声音。
眼前还是很黑，但是我却能动了。我的手碰到了冰冷的小凡的手。我不禁紧紧地抓住。
小凡一下惊醒过来。然后灯就开了。我看到了她的脸。
原来我是在我自己的床上。
头还是很痛。
“……”小凡看样子想说话，但是她一时又说不出来，只是一边流着泪一边看着我，然后两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往她脸上碰。她的脸很冷。
“怎么了？”我不禁轻轻地问。
“……你，醒了……”她轻轻地说。
“呼，没事了……对了，黑猫呢？”
黑猫怎么样了？他不会有事吧？怎么不见他？
“他，走了。”
走了？怎么就走了？我怎么说也救了他吧，怎么也叫他叔叔吧？他怎么在我还在晕的时候就走了呢？太没有义气了吧？他对得起我，对得起我的老爸吗？
“不过，他留下了这个。”
小凡拿过了手边的一个小包。
她从小包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然后是一封信。看起来那封信是刚刚写的。我想，是黑猫留给我的信吧。
我看了一下那本笔记本，和老爸留的差不多。然后我拿过了信，信封上写着：“张良启。”我拆开信封，里面有三页信纸。
上面写：
“侄儿，其实，我记得很多的事，只是一直想忘记罢了。既然高鬼都那样面对了现实，那么，我也只好面对现实了。我们都是阴阳师的后代。也可以说，我们都是阴阳师。我们都有着我们的使命。我，高鬼，和你张家是一个整体，我们管着东方人间与地狱和天堂之间的通道。人间，地狱，天堂要保持平衡，那就要靠我们这些阴阳师。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有四个地狱的通道，也有四个天堂的通道，分别是东南西北。每一个通道口都有着三家阴阳师在镇守着。当然，全世界的阴阳师不止只有我们这十二家。可以说，我和高鬼并不是纯正的阴阳师，因为我们是安上猫眼之后，才可以看清地狱的东西的。而你们一家不同。因为你们天生就有着两只阴阳眼。那是你们血统决定的，也就是你们的命运。你的一生，都是注定的，没有办法改变，可是现在不同了。因为高鬼死了。我们三家中，少了任何一家，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了。七月十五，地狱与人间的通道将会大开，到时，地狱的魔鬼将可能冲向人间。只有我们三家联手，才有可能镇压下去。而你家的那个魔鬼，也是一定要送回去的。七月十五，地狱之门大开，那是一个机会。现在，说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因为高鬼死了。你还是快走吧，叫走你旁边的所有人。因为魔鬼会冲出来。你爸的那本笔记另一半被我当手纸用了，现在还一本空白的给你，不要介意，也不要再记着你的命运，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不知道的，你将来可能会知道的，知道的，将来你也可能会忘记的。勿念。”
这么一点字，他写了三页，可见他的字有多大个有多难看。不过，他居然用我老爸的遗物当手纸用了，还好意思说用一本空白的笔记本还我，这……叫我怎么说……勿念？我会想你才怪呢！
不过，他说七月十五地狱之门大开，是不是真的？那地狱之门又在哪里？不会就在附近吧？想一想……一定是粮仓！想来，地狱之门大开，也要有一点间隔的，不会每年都开。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应该不会再骗我了。那样的话，魔鬼冲出来，那么多的魔鬼，就算是在人间他们的力量会慢慢消失，也会把这里变成地狱吧？安全第一，还是赶紧跑吧。只是，小凡是不是看过了这封信？她认得字的，她要是先看了的话，她不是知道等到地狱之门开之时，不正是她回去的大好时机？想不到，我聪明一时的张良，竟会糊涂一世！小凡，你终究是要离开我了！
我看着小凡。她低下了头。
“我看过了。”她轻轻地说。
“哦。”我实在不好说什么。
“我想回家了。”她还是轻轻地说。
“哦。”
我算算日子。现在已经快七月了，再过半个月就是鬼节了。想不到那么快小凡就要离开我了。只是，那么多魔鬼冲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叫村子里的人走？他们会信我吗？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是一个神经病吧？魔鬼？哪里来的魔鬼？那要怎么样让他们相信？
我实在想不出来。
头痛……
算了，人家的命，不是自己的命，让他们怎么着吧……
不行！我不能害人家……
“你怎么样？”小凡轻轻地问。
“没事……”
魔鬼冲出了地狱……人间生灵涂了炭……
我一定要办到！
黑猫，你还没有走远吧？帮帮我吧！
我跳了起来，头还晕着，但是我跑了出去，门外月明星稀，好一个星夜！
“黑猫！”
“黑猫——”
没有人回答我，倒是有几条狗叫了几句，好像是怪我打扰了他们的美梦。
那么他的笔记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呢？
我返身翻笔记。果然是空白的。
我真不明白，黑猫为什么不也把这本空白的笔记本当了手纸？
33
三十三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就像我好像一眨眼之间就长到了二十多岁。然后也许在哪一天，我会觉得我一眨眼之间就老去了。当然，也许我没有那一天，因为我的生命只能到达四十九岁。这也许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因为我的两眼和别人的不同，我就只能活到四十九岁？
我开始珍惜每一天。不管有没有小凡，我都要过好每一天。可是我发现，当你开始珍惜时，你就会发现，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我尽量使自己开心起来。就像每天喂蛇一样，我都努力使自己开心。本来打算取蛇毒了，可是算算时间不多，不用几天就会有大量的魔鬼冲入人间吧？取了蛇毒又何用？小凡也要回她的家里去了吧？那我一个人生活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取了吧。
叶袭人和蒙蒙都来看过我。蒙蒙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也给了我一些钱，说这是我应得的。我也知道，他现在的宠物店之所以那么火，主要是因为小凡的能力。听他说，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名人了，而且还超过了我。他说现在正打算自己出一张唱片。还一直要我也跟着他出唱片的。我谢过了他的好意。我想一个人，和一个魔鬼，静静地生活，开心地生活。我不想有太多的钱，只要够用就好了。蒙蒙是一个生意人。我现在发现和他的区别了。有些人总是以为钱不够多，尽管他已经有很多钱。而有一些人却总是以为钱够用，尽管他过得并不富裕。蒙蒙就是前一种人，而我是后一种人。现在的蒙蒙已经没有其他的想法了，他只想着挣更多的钱。他没有在我这里呆多久，就说最近很忙，现在还有好几个活动呢。所以，他走了，从那以后，我好久没有见到他。
叶袭人来看我时，她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光采。她看起来没有睡好。
她没有和我说多少，但是我总是觉得对不起她。事实上我并没有对不起她。她一直在转着头看小凡。她看不见小凡。但是小凡看得见她。叶袭人看起来小心翼翼的，她也许怕小凡吧。她也没有说多少话，只是很不自然地说了一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然后就走了。
我也很久没有见叶袭人。
但是我还是有心事。
那就是七月十五魔鬼冲出地狱，那么我该怎么办？
一天我试着问村里一人，“你信不信有地狱？”
那人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那你信不信有魔鬼？”
那人又点点头。
我高兴得跳了起来，然后说：“你信不信七月十五鬼节时有魔鬼从地狱里冲向人间？”
那人还是点点头。
“你真是我的知音！太好了！告诉你，真的有魔鬼从地狱里冲出来了！”
那人看着我，然后转身跑了。在接下来的五分钟之后，村里人看到我就跑开来，然后我听到流言：张良成了一个神经病！
原来那人是这么看我的。原来大家都是这么看我的。那么，就好吧，管你们怎么样，我就是神经病了，怎么着了？
管你们是生是死了！
没有什么好想的了，我还是过好我的每一天吧。
有的时候我看见苍蝇都觉得很妒嫉，因为它们不用想为什么活着。可是我要想，我为什么而活着呢？我没有目标了。如果能留住小凡的话，也许我会为了跟她活在一起而活着。可是她要是走了，我又为什么活着？钱？我不想挣太多的钱。挣钱很累。梦想？不是小孩子了，早已经被我忘记了。没有太多的想发了。还只有一半不到的时间在人间了。人们都说，人要死了，才会感觉时间的可贵，也许吧，离我离开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