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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没想到竟然这么近,我们的运气真好。”
那饰品店就夹在唱片行与超市中间。
很不凑巧的,唱片行一小时后要举办签唱会、超市则冲着人潮打出折扣大优惠、加上怀有同样居心打出类似方案的饰品店,人潮的汹涌十足,能淹死一群迁徙中的大象。
“我们……换其他的地方吧?”光在脑中模拟推挤时的惨况,难逃榨汁命运的身体便不住瑟瑟发抖。
真要那么做的话,至少也让我先买个保险吧?
“好热烈的阵仗……”万头攒动的挤凑也令四叶望之却步。
就算是特价品,也要有命买到,或是奋力挤出来时不压坏才有价值。
但看成群歌迷、少女、主妇为各自所好,疯狂纠缠作一团,四叶望着我,摇了摇螓首,卷发随风摆荡,眼波柔情似水。
“别失望,店不会只有一家。”她的注视令我呼吸紊乱,我心头一跳,勉强将头转向一侧,掩饰心中企图,尝试性地想拉起她的手。
但……我们连朋友都还不是,这么做是否很唐突?我咽着唾沫,手指伸了伸。
该死的!什么时候不发汗,竟这时候发烫地像要冒出蒸气,莫非是在阻止我的非分之想?
畏惧着可能的拒绝,我承认这样的自己太过胆怯,然后,像是要挽回我的勇气,一个男人撞偏了我的肩头,我的右手惯性的向前划了个小弧,正好擦过她滑嫩的细指。
真的摸到了?!不是作梦吧?
“快跑!”我的心被愉悦淹没的同时,外国男人磁性的声音却低低警告。
“……不想死的话。”
这句话在我脑袋后飘着。我全身上下,所有发烫部位都在急速失温。
这是恐吓吗?还是抢劫?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我满脑子都是四叶的安危,在他可能掏出枪前,我霍地转身想将他扑倒,却见他行步如风,与我擦身过后再没回头,早消失在视线外。
恶作剧?
“怪人……”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图,我对着他几乎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哝哝嘟嚷道。
一回头,惊见人海压境,惊得我差点以为造口业的报应来了!
“啊!刚刚那个人是……”
“就是他!是本人没错,大家快追!”
可怕的歌迷仿佛被异星人洗脑掌控般,理智全失的眼睛放射着异光,手里死抱唱片与海报,嘴边还挂着淫笑││我完全无法想像女人也会露出那种笑容,那远远超出了我的印象,除了淫笑,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贴切的形容词。
疯狂歌迷汇集成挡不住的狂潮,更糟的是,我和四叶就正好站在那条必经路线上,死法可想而知。
我迫不得已的拉着她的手逃命,才跑出两百公尺开外,拖着的重量却益渐滞重。
“对不起……我跑不动了!”她举步维艰,娇喘吁吁道。
“加油,再撑一下!”
“可是我……”
我没让她说完,便曲着腿,左手揽着她后背,右手勾过她后膝,打横将她抱起,连她的分一块跑。
“这个样子……”她轻轻挣扎,不知是羞涩或愤怒,我跑得越喘,她娇靥越是绯红。
“请、请你快放我下来!”
“别再摇了,会翻船的!说、说真的,你一点都不重,我这是小鹿乱撞,不是喘!”我撑着一口气道。
无论如何,她连点闪失也不能有,不然我不只会被一群女人剥皮,灵魂百分之两百还会被守门人大叔给敲得碎不拉几。
谁叫我是个死人,还被郑重警告严禁干涉历史,她要出了什么意外,帐可是全算在我头上的呐!
我抱着她拼命向前冲,不少闲闲没事的路人见状,竟跟在队伍后方一起凑热闹。就连原本与我们错身,穿着汗衫与运动短裤、发鬓花白的慢跑欧吉桑,也不明不白的加入行列。
原本单纯的逃命,竟在一堆人的盲从下,演变成全民健康运动。我敢打包票,至少八成的人根本搞不懂这场马拉松赛跑的目的是什么!
国小老师有云,拾金要不昧,我想拾人应该也是同样的道理,既然灾难被引作了一团,扔还给元凶也是正常的吧!
没事长太高不见得都是好事,那男人虽然离我有好一段距离,但约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却让他那颗可能连脑浆都发黑的金头,高高挂在人群上替我引路,省却了不少时间。
“前面那只孔雀││就是你!穿绿色风衣的黑心混蛋!”我疯狂地撞开挡道的路人,朝他挤近。
我的吼声让他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走的却更快了!
“杀千刀没良心的王八蛋,把人害惨了还想跑!”我硬是追上他的脚步。
“你这白痴!干嘛把人都给引来?亏我刚才还好心救你一命。”他缩紧脖子,低声骂道。
“救我一命?哼,你怎不说是害人不浅!”我瞪了回去,“人归原主,咱们就一笔勾消,你不必太感激我。”
他眯起眼。
“无知的家伙,你明白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
“我管你是谁!”不屑与他多费唇舌,我向旁岔开,让长跑大队的所有核心队员都看见他这显着的目标。
“人已交还,这就先告辞了!”
“慢着。”仿佛不甘心被摆了一道,他不甘示弱地趁我未生防心之际,一把从我手中抢过四叶。
“为了感谢你的‘善心’,请务必接受我的报答。”
他冷笑道:“你就跟着我一起跑吧,矮子。”黑色皮靴在地上踢蹬,发出冷硬的响声。
“无耻的绑架犯!”暗责自己没将四叶给搂紧,碍于身高,又夺不回美人,我只有恨恨咬紧他,陪着大街小巷一起乱钻。
“要是我手上现在有台相机,非把你的犯罪全纪录公诸于世不可!”
“随便你,不过那也要看媒体会站在哪一方了。”男人倨傲道。
“别以为你是公众人物我就怕你!”那仗势欺人的模样,真让人不爽!
“我管你是唱五音不全的还演疯戏的,不就两颗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也没稀奇上哪去,耍什么大牌?不想这样被人追,就别穿得像发情的孔雀一样在大街上招摇,惹来一堆烂桃花怪谁!”
“你不认识我?”男人瞪大眼,“小子,你是住在哪个没电视的穷乡僻壤啊?”
“认识你有那么天经地义吗?”我反激。
“两位,请你们别吵架……”四叶不安道。
“你……算了!”他懒得再提问,直接对我下令道:“我们现在都在同一条上船上,不是一起得救,就是全军覆没,还不想个办法?”
“办法?你是住在哪个没电视的穷乡僻壤啊,电视在教你有没有在看?没有嘛!现在哪还有除了‘那个’以外的办法?”我捉着辫子,狠狠刺了他一下。
“是、是……我是没常识,那请教阁下,你所说的‘那个’又是哪个?”
“一字真言││钻。”
“钻?朝哪钻?”
“拜托,这又不是真理,哪还规定哪里可以钻、哪里不能钻的!”放眼望去,处处皆可钻,这样还能伤脑筋?真服了他的脑袋!
“我对这国家的路不熟,要是迷了路……”
“安啦,我也不熟,我们两个是平等的。”我很适可而止的没再讽刺他。
这可不是突然长了良心,而是不认识的路归不认识,认识的路也被“关键记忆”的限制给害得不认识,弄得我土生土长的世界,却像个平行空间似的。
“……”
他无言了一会儿,很不屑的对我道:“迷路的家伙还跩个什么劲啊!
得了,你还是乖乖跟在我屁股后头吧!“
他大步一跨,非常灵活的采S型、M型、U型、X型交错法,钻得天昏地暗。
“看不出你经验这么丰富。”他人高腿长,脚步伐又大,我追得很是辛苦。
“原本不愿意把自己弄丢才会央求你帮忙,谁知道却是个半斤八两的!算了算了,反正能把后面那群跟屁虫甩掉就好!”我抱着四叶气都快断了,轮到他手上却像根羽毛似的,他口里叨念着,迅速转进暗晦的小巷。
“甩掉之后呢?”
“再跟你算帐!”
“哦……那大概很难。”我伸出脚,绊了他一腿。
他直直摔入巷里,幸好扑上一块废弃床垫,与四叶两人均安。
只是那旧物长年在巷内横陈,如今受到震动,经年累月的灰尘全一古脑儿的飞了起来,呛得两人睁不开眼,几要窒息。
“你……咳!你这混……”他咳得语不成言,四叶也是灰头土脸,除了咳,连个字儿也吐不出。
不到几秒,一队浩大人马冲过了巷口,在最后一人的身影从左墙出现、再消失于右墙之前,他屏着气,将脸与太过醒目的金发靠到了墙影下。
“他……他呢?”四叶慢慢坐了起来。
她也跌在软垫上,幸好扑倒的时候男子没压在她身上,所以除了身上脏了点之外,没受什么伤。
“谁知道,先跑了吧。”男子支起上身,没来得及打量自己,就先伸手拨着四叶发上的灰尘,四叶向后挪了开,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的大掌。
“别担心,我对小新娘完全没有兴趣,不过那并不表示你长得不漂亮,只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我也不想做出对不起你男友的事情。”他细心地帮人质拍净身上的脏污。
“他不是我男友。”四叶否认道││对了,我和她根本还没进行到那种程度,这句话构不成否认的要件,只能算是事实的陈述││让我一颗心跌落无底深渊。
“那也快了,男女间罕有纯友谊的,相信我。”他以两性学者的口吻道。
“但还是趁未开始前,快点分了吧!像这种会把身旁同伴绊倒,自己却从巷口另一端逃走的人是不会……”他话只说到一半,便噎在喉里,没有了下文。
那是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巷子另一头,只有将东西两家防火巷封砌起来的一堵高墙,阴暗、冰冷的矗立着。
“要是发现没有出口,而走原路出去的话……”望着巷口外的明亮,四叶双眸布满忧虑,声音轻得就像蝴蝶振翅。
“为了把人引走而把我们绊倒?这不合理,他明明走在后面,怎知道这是条死巷?”
男人走到那面墙前,捶着底下露出猪肝色红砖的斑驳水泥壁道:“或许他有预知能力吧?如果不是那一脚……”
很高兴他这么想,但实际上,我绊倒他并非基于那么伟大的情操,而是因为变身时间到了。
较宽的床垫在小巷内呈肥短的U字型弯躺着,我趴在隧道般的长缝内,对于这意外成就的好事,深觉受之有愧。
不知道女孩子出门时,为什么总喜欢在手上提个包包,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求之不得,我将四叶掉落的提包拖到面前,拉开拉链,将略为折叠的制服与自己,一同塞了进去。
忽地之间,男子大叫一声,正当我以为暴露行踪、万事休矣时,他却仰头瞪着贴在比他要高出二十公分的墙面上、一张早期的宣传旧海报,愣不成言。
经过好些年月,海报边角有点缺损,版面设计得很像旧式的通缉单,大大的照片占满上部三分之二的面积。
照片上,褐发挽髻的女皇身着鲜红宫廷礼服,充满智慧的蓝眼直视着海报的观看者,白雪般的颈部挂着与耳环同一系列的翡翠项炼。照片之下写着我看不太清楚的艺术字,有片名、时间、担纲演员……大概是宣传当时的新作品之类。
“啊啊……蕾佳娜……我的女皇!天哪,这里为什么会贴着这张海报,而且还是已绝版的?”
男人喉头发出的声音竟带着颤抖:“这绝对是天意!我一定要把它撕下来……不,整面墙拆下带走!”处于过度兴奋,接近半疯狂状态的他,小心翼翼擦着照片上女演员污损的领口。
但四叶柔柔的声音,却让他瞬间停止了进行的动作。
“你喜欢我的母亲吗?”
男人彷遭雷击,迅速转过身来。
“……你说什么?”没等四叶再度开口,他已急如风火的奔到她眼前,研究史前生物般,细细观察她秀致的脸面五官,忽地,俊脸扭曲道:
“你……果然是我死对头的女儿!”
那,请问一下,你又是怎么恋上死对头的老婆的?
我冷冷从提包探头,看着他脱序的举动,这会儿,他又抱着头兀自否认。
“不,你是蕾佳娜的女儿……但你却也是那个男人的孩子……”他又爱又恨的望着四叶。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这么矛盾的存在?!”
矛盾的是你吧!
“请问你是……?”四叶没被他的疯狂给吓跑,倒是有些惊讶。
“我原本……原本应该是你父亲的啊!”男人蓦然握住她双手,泪水在眼眶里打滚。
“我从小就深爱着你的母亲,为了她,我不惜一切的努力,终于有了今天的地位,可是你的父亲……那个浑帐东西……竟然趁着我专心在事业上冲刺的时候,早了十八年,无耻的把你母亲给拐走……”男人恨恨磨着牙道。
我险些在包包里滑上一跤。
十八年?这也太扯了吧!
如果说是个三、五年,那还挺值得同情,但是十八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