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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如建看他又鉴定完一幅,忙又上来问他鉴定结果如何。他先前也在寻思,这周夏在书画方面的鉴定水平还不错,这还是他没有专jīng于此,那他在瓷器杂项方面的造诣,不该更高才对。这让他不由得高看了周夏,并且,迫切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有这样的学生,做老师的都该感到骄傲的。
周夏也就有保留地回答说,“我看这幅画,并不像是八大山人的真迹。首先这纸墨不对,没到明末清初的时候。再者,这样的《孤松图》,表现出来的,应当是松的高洁,孤傲,和八大山人的xìng格最为吻合。但这幅画不仅在神韵上差了一些,在具体的细节处理上,也有些小瑕疵。印章款识,虽然和真品相差无二,但细看的话,还是能找出些差别来的。这吴昌硕的题跋,就显得有些小气。所以,我认为,它应当是近现代的仿品,但这仿品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
方如建颌首赞叹道,“要不是方雪也能证实,我倒是有些怀疑,周夏你是不是专门搞书画作品鉴定的。八大山人的书画鉴定,历来就不简单,市面上流传的真品极少。这幅画,也确实不是八大山人真迹。”
周夏谦虚地回答道,“我才刚入门,而且我猜,这幅画背后,一定有段故事,方教授能讲给我听听吗?我可不想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记得同样的这幅画,曾经出现在拍卖场过,不知道是不是这幅画。”
方如建当即笑着回答说,“这幅画啊,确实是拍卖场上的那幅。不过当初拍下这幅画的,并不是我们。我们是后面才辗转得到这幅画的。这幅画,作者你可能不太认识。是原来的八大山人纪念馆馆长吴振邦,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他复制了几乎是全部的八大山人的馆藏作品,然后把真品用殡仪馆的车送到八一**纪念馆藏起来。用这些复制的作品代替真品,放在馆内。红卫兵破四旧,闯入纪念馆,烧了不少的八大山人作品。这样一来,全部的真品都得以保存,而这幅原本代替真品的临品,也很幸运地没有被烧毁,后面从吴振邦手里流传了出来。”
周夏不由得感叹道,“是这样啊,吴老先生让人敬佩!不但八大山人的画临得相当不错,眼光也特别好。要不是他果敢坚决用仿品代替,我们就又损失了不少珍贵的文化遗产,留给后人无限的遗憾。”
“是啊!要不然,红。卫。兵就把馆藏的真品当四旧破坏掉了。这样的一幅画,还是有相当的纪念意义的,所以,我们有机会得到它的时候,就把它给收藏起来。”方如建说,“收藏,并不一定,完全要收藏真迹。而且,大家都清楚的,就算是馆藏的作品,也不一定每件都是真迹,毕竟,真迹的数量还是相当有限的。只要有意义,有特别的价值就行,倒不一定非得用金钱来衡量。”
周夏点头称是,他这个时候,也没去问,这幅画价值多少之类,用多少钱收来的。前面一幅画《墨荷图》也是一样,那是朱秀芳他们自己的秘密。周夏自己能亲眼欣赏到,还能上手做鉴定,他就觉得很满意了。
像这样的一幅有故事,又有相当意义的画,确实是金钱所不能衡量的。
这样做鉴定,周夏也觉得相当有意思,他所能看到的,感觉到的,并不只是单纯的真品和仿品之分。
周夏又和方如建聊了会关于这幅画的点点滴滴,然后,他又满怀期望,去鉴赏后面一幅画。
这幅画方如建最清楚不过,这幅画的内容是花鸟,都相当有特sè,属于八大山人的典型特点,卓尔不群,立意新颖。
而且,这幅画,上面除了有八大山人的印章外,还有黄宾虹的题跋,而且是货真价实的,画坛巨匠黄宾虹的题跋。黄宾虹的作品,一度曾经被人低估,但是现在,随着大家水平的提高,认知程度的提升,还有就是市场风cháo的影响,黄宾虹的作品也越来越被人所接受。市面上所出现的,黄宾虹的赝品,也是层出不穷。
对黄宾虹作品有所了解的人,肯能很容易,就分辨出这幅画的题跋,确实是黄宾虹的亲笔题跋无疑。
也就是说,这幅画,经黄宾虹本人鉴定过。
一般而言,这样的画,基本都是真迹。
可惜让方如建有些小失望的是,周夏还真是刚入门的二把刀,对这最为明显的信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开始做鉴定,还是只奔纸墨上去做文章。
这对他的鉴定结果有没有影响,方如建说不好,但他敢保证,这幅画的纸张,确实是老纸无疑。这也是一幅相当考验水平的画,方如建很是期待,周夏能有怎样jīng彩的表现。
周夏全神贯注,也没功夫去在意方如建的感受,他只按照他的套路,来做鉴定。
这幅画,纸墨都很到代。
但并不能说明,这幅画,就一定是八大山人朱耷的真迹。
就周夏自己而言,他是知道的,仿八大山人仿得最像的,最顶尖的高手有两个。一个自然就是张大千,这位大师,作伪的水平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样说吧,每当他收到一幅真品的话,他都要进行临摹,一则提高他自己的绘画水平,临摹,就是最好的学习,八大山人,石涛,董其昌,唐伯虎等明清书画家,是他最早期的临摹对象。
觉得临摹得很像的之后,张大千就会拿出全副本领,下出一堆的蛋出来。
张大千是收藏大家,手里的珍品画作相当多,他收藏到画之后又是秘而不宣,只要不把真品给流传出去。这样子,作伪起来,更加可以肆无忌惮。他作伪手法也多种多样,东拼西凑还算好的,完全臆造的,也占有相当的数量。
他临摹的这些画家的作品,也就称为他所下的这些蛋。
他手里有真迹可以参考,加上他自身的功底相当深厚,天赋也高,临摹出来的作品,也就是下出来的蛋,那水准自然不用说,相当地高。
外面的人没见过真迹,也就无从得知,张大千特意通过各种渠道,拍卖会啦,私人交流啦,所流出去的画,究竟是不是真品。他流出去的这些仿品,绝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当成是真品,因为真迹在张大千手里,别人可没他那样好的条件,参考对照来做鉴定。
而且,张大千做假画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他特别喜欢请当时的鉴定大家,也就是他的朋友至交好友之类的,给他所做的仿品题跋。叶恭绰,黄宾虹,于非庵等等,都为他题过相当多的作品。
除了要提防张大千之外,想要鉴定八大山人的作品,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人,就是八大山人的弟子,万个。
万个是八大山人70岁左右时收的弟子。他的作品从结构、样式、造型方面都与八大山人类似。但是,八大晚年的作品已经非常苍劲,作画使用的是羊毫秃笔。这种画法,没有深厚功力是画不出的。同时,八大山人晚年写了大量的书法作品,笔用中锋,线条非常结实,收锋严谨。万个的生卒年虽然不详,但肯定比八大年轻,他的功力没有几十年那么久,所以在一些落笔转折的地方,皴法及点染等笔墨上会有所忽视。
这些,都是鉴定八大山人朱耷作品的必备知识。
周夏自然牢牢记住心底。
眼前这幅作品,周夏从纸质的年代上找不到什么破绽。
如果是这两人的仿作的话,那也确实难以从这上面找到鉴定的方向。
万个就不用多说了,他生活的时代,就和八大山人差不多,所用的纸墨也都差不多,想要准确分辨,无疑比登天还难。
至于张大千,这位主可是造假的顶尖高手,非常有敬业jīng神,孜孜不倦地造了一辈子假。当然,张大千造假也是造全套的,并不是单纯临摹完毕就了事的。
张大千早年作假,基本都会搜寻一些旧纸,然后染上较淡褐黄sè。画好之后,又故意经过数次揭、裱,让画显得比较旧,有那种时代的气息。
由于张大千对染织行业相当了解,即便没有找到合适的旧纸,他也会另用一些溶液洗刷,最后刷上一层白芨水,自制“假纸”。他心思缜密,甚至可伪造纸面裂纹,造得和真迹相差无几,他手里有很多真品可以参考,这样做让人真的很难分辨出来。除此之外,他还会另用白干酒等去掉新印sè的油质,权充旧印,所用到的秘法,不胜枚举。
可以说,张大千作假作得,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些浸yīn书画一辈子的专家学者,都容易在张大千的伪作上打眼,更别提像周夏这样刚入行的小菜鸟了。董源的《溪岸图》,过去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就因为,大家争论的是,这幅画,究竟是不是张大千所造的。
眼下,在这幅画花鸟图的纸墨上,周夏并没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如果这幅画是张大千所造的话,断然是不会在这些地方露出马脚来的。以周夏这点本领,如果不用系统做鉴定,根本就分辨不出真伪来。
最后,还是要看这幅花鸟图本身的艺术表现如何,才能做出最后的鉴定结果来。
这幅花鸟图,怎么说,给周夏的感觉,并不是特别好。
他感觉,这幅画缺少了八大山人那种神韵。
想要鉴定一幅画,就得弄清楚,画家当时是怎么想的,处于怎样的一种jīng神状态下。
众所周知的,八大山人朱耷一生颠沛流离,心怀故国,心中时常愤懑。他丰富的人生经历,饱经沧桑的心态,是仿作者无法模仿的。
即便是最顶尖的作伪者,张大千和万个,他们所做的仿八大山人作品,也不可能和八大山人朱耷的真迹完全一模一样。
这样说起来,可能有些主观唯心,但事实确实如此。
这幅画吧!
周夏觉得,不管是用笔还是用墨,都有些飘的感觉,并不像是八大山人朱耷那种沉厚凝重的感觉。而且,这花鸟虽然和朱耷的作品形似,但其中的气韵,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幅花鸟图,其中这只作为承载jīng神主题的鸟,就少了那种遗世dúlì,孤高傲然的气势。
尤其是在仔细欣赏过八大山人的《杜鹃啼血图》,周夏对八大山人那种用笔墨,沁入人心灵,神乎其神的艺术感染力,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八大山人朱耷,一直被誉为东方的“梵高”。但周夏却觉得,八大山人朱耷,比梵高更高一层。最起码,八大山人朱耷的作品,周夏都能理解他其中所要表达的心境,那种傲然天地间,冷峻,冷逸的风格,也不是其他人所能模仿出来的。
至于这幅花鸟图的题跋,国画大师黄宾虹的题跋,周夏自然不会错过。
他虽然对黄宾虹并不算特别深入研究,但也看得出来,这题跋,的确是真的。
但张大千的伪作上,从来就少不了名人的题跋。
所以,周夏根本就不把这个题跋,当成是鉴定真伪的唯一标准。也不会像一些小白一样,看到有名人题跋,而且确认为真之后,就觉得这幅画肯定是真的。要知道,即便是收藏大家,也会有打眼的时候。当然,他们更多的时候,也会被人情所困扰,至交好友来找你帮忙,总不好不给面子,那就题一个呗。
他们抛不开面子,但给后人的鉴定,就带来相当大的困扰,这可能是他们当初所能料想到的。
经过这样一闹腾,周夏越发觉得,他有必要提高审美情趣和艺术鉴赏能力,这在法作品的鉴定中,实在太过重要了。即便大部分要靠天赋,但后天的努力,也是可以进行改变的。
至此,周夏基本可以断定,这幅画,应该就是张大千这位作伪大师所做的了。
至于结果正不正确,得让系统来做出判定。
系统很快就给出结论,“该作品创作于公元1936年。”
毫无疑问,这幅署名为八大山人的《花鸟图》,不可能是真迹,也不会是八大山人的弟子万个所做。其作者,可能xìng最大的,就要数造假专家张大千了。
做完这幅画的鉴定,周夏感觉jīng力消耗巨大。
张大千的造假的水平,确实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只要多练习,提高自己的眼力和艺术鉴赏能力,还是能够分辨出真伪来的。
方如建看他又做完了鉴定,也过来验收结果。
周夏也没那么多jīng力绕弯子,也就直接给出结果说,“我仔细看过这幅画,纸墨都很到代的样子,从这方面,找不出什么特别的毛病来。但是,我又仔细欣赏过这幅画,总觉得,这幅画,还是少了些东西。不是形式上的东西,而是少了一些八大山人朱耷所特有的气韵。尤其是这只鸟,感觉jīng神有些萎靡,和八大山人笔下高傲dúlì的形象可不大符合。所以,我还是觉得,这幅画是仿品。但这幅画仿制的水平,比刚刚的《孤松图》,要高明出一个境界。”
方如建笑着提醒他,“周夏,你不觉得这上面黄宾虹的题跋,确实是真的吗?”
周夏则回答说,“题跋是真的,也不能说明这幅画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