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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瑞克迷迷糊糊觉得,好像这次神医柳布衣还算满意,他解开纱布后只是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脸。埃瑞克决定先不醒来,而是多睡一会儿。太难得能在训练的日子里,能在白天这样睡一会儿了!晚点醒吧,要不醒来后又要去参加培训,又要面对那些课程……柳布衣好像是因为自己还不肯醒来,有点急了,竟然就将一杯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托马斯·莫兰特呻吟一声,慢慢地睁开眼,他看到倪小峰正俯下身来神情担忧地盯着自己,手里还捏着一只水杯。
托马斯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转脸看了看周围,发现刘霁山已经出去了。而且四周一片安静。于是,他用感激的目光对着倪小峰,轻声问道:“火车怎么停了?”
“小站加水。”倪小峰简短地回答道,然后又带着那么一点点关怀的意思问了句:“你感觉怎么样?”
托马斯晃了晃脑袋,感觉微微有点发晕。他努力坐直身体,又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屋子,然后对倪小峰说:“我不会在这里太久了吧?”
倪小峰笑起来:“你也就晕过去不到五分钟……你放心,那位格林姆·格雷博士应该正忙着翻云覆雨,顾不上你的……等一下,你回去后要是还有兴趣的话,你还可以尝尝安妮塔的滋味……她们两都是我培训出来的,还都行。”
托马斯又抹了把脸上残留的水渍,沉声道:“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倪小峰站起身来,走到那面挂图板前,刷的一声扯开挂图板上的帘布,面对着最上面那幅中国行政交通图,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你不是要为我做什么,你是要为祖国做什么!”
托马斯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倪小峰回过身来,目光焌焌地逼视着托马斯,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疯狂或者自大?”
托马斯急忙摇头。倪小峰冲他摆摆手指,冷然说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年在廊坊入门培训时,在政治课上大家说过的誓言:我宣誓……”
托马斯点点头,接着和倪小峰一起背下去:“……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永不背叛。坚决完成祖国交给我们的任务。祖国和人民需要时,我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乃至荣誉来捍卫祖国和人民的根本利益……”
倪小峰突然终止背诵,走到托马斯面前,朝下看着他,说道:“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心底坚信着当年的誓言。”
托马斯提醒自己不要太顺着对方,否则态度上就显得太虚假。于是,他抬起脸迎着倪小峰的目光,冷静地说道:“我相信你的话。问题是对于什么是祖国和人民的根本利益,每个人有着不同的理解。”
倪小峰盯着托马斯的眼睛,目光严厉。托马斯平静地回视着他。
火车又启动了,先是震动了一下,接着便“哐嘡哐嘡”地行驶起来,由慢至快。倪小峰就站在沙发前,什么也没凭借,完全是靠着对身体重心的准确调整保持着身姿的不变,看上去晃都不晃,目光一直与托马斯对视着。
所有认为自己意志坚定的家伙都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托马斯保持住自己眼神的专注,在心里暗暗骂道:以后真应该专门立法,禁止这种自命不凡,奉行超人哲学的家伙出来担任公职!
“你走神了!”倪小峰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点胜出的骄傲。
“你喜欢看叔本华的著作吗?”托马斯脱口而出。
倪小峰愣了愣,接着满意地点点头,发自内心感慨道:“你和我才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你对我的理解已经超过了我身边很多人……我们的确该是好朋友。”
托马斯只觉得皮肤上起了很多小疙瘩,便急忙说了句:“有水吗?我得喝点水。”
倪小峰用手指了指屋角的茶几,然后转身走向地图板。托马斯识趣地起身,自己去倒水喝。
倪小峰走到地图前,用手拍了拍墙上的中国,大声说道:“博士,我想知道英国高层对中国发展前景的主流说法是什么?概括性的就可以了。”
托马斯专心致志地倒着水,头也不抬地回答道:“由于1860年代后的新政权在工业化发展方向上的决心,中国正在迅速现代化,在过去几十年间发生了巨大的飞跃……”
“说点反面的意见。”
托马斯喝了口水,端着水杯看着倪小峰的背影,用学术的语气说道:
“但整个国家的结构是非现代化的,即非现代概念上的组织化的。因为中国的这场革命从社会结构上而言是自上而下的,所以她原有的乡村社会结构并没有同时产生巨大的变化,而对于一个百分之八十人口非城市化的大国而言,乡村一旦产生大规模灾难就会导致整个国家的基础产生动摇……”
“目前的情况都很好啊!”倪小峰转过脸来,语气中带着揶谕反驳道:“我们的城市化发展速度迅猛,工业化建设速度全世界有目共睹,在科学和技术领域更是执掌世界科技的牛耳……”
“我明白你真实的意思……”托马斯说着一仰脖喝光了杯中的水,然后做了个鬼脸:“中国是在一个中世纪帝国的基础上搭建现代化的大厦……第一批完成工业化改造的国家是西欧和北美,中国充其量是第二批进行工业化改造国家中的领导者,我们的力量更多来自规模而不是细节。单以人均创造财富的能力来看,中国在这个世界上的排名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前五十名。可中国的国民不这样看:因为从满清到现在,政权的更替速度很快,国民们并没有痛彻地感觉到自己国家在各个方面的落伍,大伙的中央帝国美梦没有破灭……在中国乡村为代表的底层社会,民众普遍还认为目前的政权是一个新的朝代,这个国家还是和大清一样,由很多青天大老爷在治理着。他们还认为中国依旧是世界的核心,特别是建国几十年来,现政权在军事上的节节胜利更使得中国的国民这样以为……”
“你说的这些都是伦敦情报圈子上层主流的看法?”倪小峰笑着问道。
“没错,英国人在看待潜在的敌人时,要比我们想像的清醒得多!”托马斯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你知道目前我们的各级官员里,涉嫌贪污与腐败的比例有多少?”倪小峰又笑着问道。
“这种事情从来任何地方都免不了,关键是看政治体制是否能有效的监督和控制……”托马斯不以为然地说道。
“要是我告诉你,这个数字是一半以上呢?”倪小峰冷笑着说。
托马斯吃惊地看着倪小峰,他在圆点没少看关于中国各种情况的材料:在他的记忆里,中国官场的腐败虽然有着悠久的传统,但是在新政权建立以后,那些曾经带着前清官场习气的留用官员受到大规模的惩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现政权的清廉程度还是得到国际上普遍认可的。
“你不相信吧?”倪小峰苦笑着摇摇头:“要不是去年……去年我专门找人做了个专题研究,我也不敢相信会这样……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在世界大战爆发后,各方面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资源集中,以支持战争的胜利方面来……短短的几年时间,在各级官员中间腐败开始蔓延!特别是老一辈寄以厚望的建国后出生的、普遍受过高等教育的这批官员,他们的腐败问题尤其突出……”
“各级议会呢?我们不是建立了议会制度了吗?”托马斯迷惑地问道。
“只是在个别地方,主要是沿海城市有用。”倪小峰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弧形,然后神色变得极为冷峻:“我们的各级议会议员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都是由有钱人出任,或者是有钱人的代言人……建国战争的元老当中,有不少本来就是投机分子,沆瀣一气,上行下效……民众并不关心谁偷走了他们的钱,民众甚至普遍觉得现在已经是太平盛世,官老爷们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插嘴的好!特别是有些身份敏感的人开始大肆介入经济事务后,局面更加糟糕……总之,当初那种理想主义的信仰普遍丧失,是官员队伍腐败的主要原因!”
“身份敏感的人物?”托马斯意识到这才是倪小峰这番话的核心所在。
“还记得史依青吗?”倪小峰突然古怪地笑了笑,问道。
“史秉誉的女儿?”这个名字托马斯知道,虽然他没有和史秉誉的这个宝贝女儿见过面,但他是很了解史秉誉的家庭情况的!“可她以前不是一直在过很低调的生活吗?”
“迂腐!”倪小峰毫不客气地喝斥道:“只要有这样的社会环境,有这样的国民意识,总是会有人去把她拉下水的……据我所知,她本人也对下这种水很积极,很高兴……”倪小峰说到这里,脸上掠过一丝冷酷:“这真是一件滑稽的事情:杨和史比照西方现代政治制度建立了一个政权,可他们根本不了解中国的底层民众是什么样的!就拿各级议会来举例:在宗族势力强盛的农村,一个想当选议员的人就必须要获得当地各大家族的支持,而这种支持总是要带有利益条件的!在那些生活在乡村的人们看来,所谓的国家和民族是个古怪的外来概念,他们眼中只有自己家庭和自己宗族利益……”
“情况不会已经不堪到这种地步了吧?”托马斯喃喃自语道。
“去年全中国万人以上的群体骚乱发生了多少起,你知道吗?”倪小峰又指了指后面的地图。
“我在莫斯科领事馆看到的圆点内部情况通报上有这个数据,”托马斯慢慢回忆着:“好像是四十多起……”
“有时候我真为我们安全系统在封锁消息方面的能力而感到自豪,在这方面我们差不多是全世界最强的!”倪小峰尖酸刻薄地说道:“我现在告诉你:你在前面加个一就差不多了!”
“这么多?”托马斯的嘴都快合不上了。
“大部分和各地乡村的宗族势力有关,”倪小峰在地图前来回走动,眉头紧锁着:“也有一些是和城市化过程中的土地征用有关……当然,因为资本家拖欠工人的薪水而导致的群体事件也是年年少不了的……造成这种局面最主要的原因是各级官员,特别是太多的主官牵涉到了各种具体利益集团中有关……听说了吗?我们远征地中海的海军部队据传闻也在大肆从事走私……军方的内部纪律监察部门和我们有业务关系,他们有个处长和我认识,曾经在香港和我谈起过这事……”说到这,倪小峰冷冷地一笑:“这位仁兄现在已经被调去喜马拉雅山,把守祖国的西大门去了!”
“乡村社会在土改之后,总体上还应该是稳定的吧?”托马斯总觉得事情不至于这么糟糕,语气中带着点不服气说道。
显然,倪小峰很满意托马斯此刻认真参与问题讨论的态度,他走到托马斯面前,自己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没有用过的茶杯,动手倒水,顺便用指头点了点站着很近的托马斯:
“你知道吗?土地兼并的速度非常快……建国后全国范围进行的‘赎买式土改’先是培养了一批食利阶层,接着,因为农业技术的进步,机械化和农药化肥的普遍使用,小块的农地无法在现代农业中取胜,农村的很多家庭越种地就越亏本,最后只好将土地卖给那些更适应现代农业的人去种,自己去城里打散工……我自己每隔三年就利用假期做一次中国乡村考察……我不是学社会学出身的,对期间搜集的资料我自己的分析可能有点不专业……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帮我看看?”
这个突如其来的私人请求让托马斯真有点感动,他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点头答应。
“呵呵,”倪小峰喝了口水,干干的笑了声:“我这个人啊……很多人说我父亲是老怪物,说我是小怪物……你瞧,我没有自己的产业,夫妻两就是靠各自的薪水度日。在北京圈子里的聚会我都很少参加,什么同学会、同乡会、还有什么建国战争儿女协会的活动什么的……有人说,那是因为我父亲当年得罪的人太多,我害怕被大家奚落……你知道原因吗?”
托马斯不习惯这么近和一个男人说话,他趁机将水杯放回到茶几上,装着思考的样子走回到沙发前。坐下后,他才显得豁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因为你没有钱!”
“对了!”倪小峰好像真为找到这么个知己而高兴:“是真的因为没钱……一瓶酒上千块,一场不大的酒会下来就要花费两三万!别人请你十回,你总得回请一回吧?可这一回我也受不了!我就对老婆说:咱们不去参加这种聚会了吧?反正他们也看不起我……呵呵……说实话,我在心里还真不喜欢参加那种聚会,倒不全是因为钱的缘故……”
“是因为你根本看不起那些人!”托马斯接了句嘴。
“太对了!”倪小峰用英语笑着大叫了一声,接着又用流利的,略微带点口音的英语说下去:“我的骄傲来自我对自己事业和品德的自信!”
“那又是什么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