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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什么情形,那名小吏也不清楚,大抵是有人查出先皇后并非病死,而是被风华夫人以邪法所害,邵家人自然不依,仁帝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她下了狱。
先皇后贤良淑德,不光京中人知道,在子夜也是有盛名的。但她是个短命的主,早早地便病逝了。如今一查是被人害死,不光朝中大臣们连连请命将她处斩,京中人氏无不痛骂风华夫人的。
如此宫闱秘事在那名有心卖弄的小吏口中说得是有声有色,几乎让人以为他在京城眼见着一切发生。
阮梦华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握着栏杆的手指用力之下泛白,恍惚中听得绯玉焦急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拒绝了绯玉的搀扶,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里略站一站便好。”
只听得有人问:“邵家不是和风华夫人是亲家吗,竟有些恩怨,真真意想不到。”
那小吏哪里知道这许多,搪塞道:“亲家也做不成了吧。”
“你哪里知道,阮家大女儿嫁入邵家为妇,一向最是不耻乃母行止,遇上这种事怕不早早划清界限,这种母亲不要也罢!”
阿姊不会的,她不会这么狠心!阮梦华失魂落魄地走到大堂,来到那名小吏面前,直直地问:“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那名小吏见雨势暂歇正要离去,不意被一名女子拦下,疑惑地打量着她,只见她衣着华贵,身后还站着护卫,气势非常人,不禁犹豫着“啊”了一声。
掌柜的忙过来哈着腰道:“这位贵客……”
阮梦华不耐烦地喝道:“走开,不关你的事!快说,详细点儿!”
后一句却是对小吏说的,他诧道:“这位姑娘,你要小的说什么?”
“就说风华夫人如何,你刚才不正是在说她吗,说!是不是你造谣!”
她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吏一掌打翻,是,她的母亲失德,她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十几年,也听了十几年的非议,这些她都忍了!可为何他们要这般作践她们母女,一定是的,眼前这个人造谣,母亲才不会有事,阿姊也好好的,这些人无中生有,她一句话也不会相信!
无故被拦的小吏有些害怕,委曲地道:“小的没有造谣,此事千真万确啊。”
早在看出阮梦华有些不对的时候,绯玉已示意一名护卫去叫人,云澜与南华闻声赶来,绯玉又低低地向他们说了几句,云澜了然地点头,上前挽住阮梦华劝道:“别说了,我带你回去。”
“我为何要回去?你别管我!”此种情形下,她忽然心中透亮,转而逼问云澜,“你……是否你早听说了什么,你说!”
该来的总会来,云澜深深叹息一声:“不错,昨日我出去之后便已听说,所以才会劝你先回上京一趟。”
“那他说的是真的了?”
云澜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阮梦华闭了闭眼,怪不得要她回去呢。可他为何不对她说呢?她觉得自己还是不懂云澜,明明可以告诉她的事,他却从来不说,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云澜有难言之隐,超初他是被邵家请出山的,虽然阳奉阴违地与邵之思暗中护下阮梦华,但对邵家的那点心思,那些阴谋没有理会过。尽管他没有出过手,邵老太君早弃他不用他也没什么责任,但明知事情终要有个结果,却依然看着它发生,那么,对阮梦华来说,他其实已经算是个从犯。
他不是没想过提醒风华夫人,但一来阮梦华蛊毒未解,他一路跟来沧浪,二来邵家要如何做,他半分也不知晓。此次听闻上京出事,他想了又想,却不知该如何对阮梦华提起,难道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父已将你母拿下大狱?
他只好按下了带阮梦华回家的心思,欲先带她回上京,没想到仁帝动作倒快,慕容毅已经派了人来。
阮梦华又追问那名小吏:“你说这些话都是你家老爷说的,他是谁,带我去见他!”
“我家大人……胡闹!我家大人是东明城的城令,名讳岂是你这小女子能知道的 ?”
“放肆!”
一队士兵涌入大堂,将所有人团团围住。几声锵锵声响,明晃晃的钢刀便架在了小吏的脖子上,吓得他当场软倒。
掌柜的自然认出来,可不就是那天来客栈找人的军爷吗?
领头的武官朝阮梦华躬下身子:“梦华小姐,慕容将军已乘快船到了东明,即刻便要入城!”
阮梦华冷冷一哼:“他来得好快啊!”
原先说的三日后才到,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急。难道他们捉了母亲尚且不够,还要将她她拿回京不成!
君边云拥青丝骑(四)
最终那名嚼舌头的小吏还是被放走了,既然慕容毅马上就到,那么问他最好。
堂中闲人全数被驱散,客栈住客也不得随意走出房门,连掌柜的也被撵到后头,此刻的客栈大堂一片寂静。
雨势才收,长街上也没什么人走动,即使有也不敢往客栈门前走,手持钢刀的官兵将客栈守得严严实实。
阮梦华被绯玉扶着坐在大堂正中,她执意不回客房,只在这里等着慕容毅。她也不去看云澜,只在心里胡乱想着,为何母亲竟会与邵皇后之死有关。
难道她不是病死的吗?那样的女人,学会了蛊术就用来害人,连六岁的她都不放过,死了也是恶有恶报,可偏偏死了也不安生!对了,邵皇后在那秘道里曾经说过,要母亲活着的时候被人厌弃,死后永世不得安宁……她突然打了个寒噤,难道这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吗?
死人怎么会做这些,定是邵家在做怪,她该立刻回上京才是,告诉陛下她知道的一切,若是他知道邵皇后的真面止,而邵家一直对母亲心有怨恨,定知此番事体是邵家所谋,云澜便是人证,陛下总该信他吧?
云澜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低低对她道:“别想太多,万事有我。”
这话虽然只惹来阮梦华一个白眼,却也让她心中一暖,虽然他有时气死人,但总得来说,他帮她甚多。
慕容毅带的人不少,整装就用了小半天,待进城时已是午后。披挂着一身银色铠甲的慕容毅甫一进大堂便冲着阮梦华单膝点地拜下身去:“慕容毅见过梦华小姐。”
他一跪,随行之人都跟着跪下,云澜等人倒还罢了,绯玉并不曾听说过阮梦华的身世,站在一旁咋舌不已,原来这位小姐来头甚大。
瞧这架式倒不象是来捉她的,阮梦华压下心中万般滋味,站起身缓缓问道:“慕容将军何故如此恭谨,该是梦华与将军见礼才是。”
说是这么说,却未动弹,也不叫人家起身,慕容毅行足了礼才率众站起来,抱拳道:“陛下派臣来接您,只待您回京后便行受封之礼,自当礼数周到。”
母亲入狱,女儿却要受封,这是哪家的道理?她的皇帝爹到底在想什么?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将脸沉下道:“既如此,我想问慕容将军一件事,还请将军给我道个详细。”
慕容毅微一沉吟,看来梦华小姐已听到些消息。他本不该说太多,但向来对阮梦华依从,此番更是自请命来接她,更不可能瞒着,便道:“梦华小姐请问。”
阮梦华深深吸一口气:“我离家甚久,不知母亲与阿姊可还安好?”
母亲被拿入大狱之事定然不会有假,会不会遭罪?阿姊身为邵家的媳妇,如何面对这一切?虽然她当初将自己逼得狼狈离去,但若是因此被人嫌弃,阮梦华怎么也不会好受。
慕容毅边想措词边道:“夫人暂时囚在天牢,不过梦华小姐放心,臣已打点过,必不会有人为难夫人。至于令姊……”
她如何能放心!当下追问道:“她怎样?”
“据闻邵家本是要将令姊送回去的,可又传出她有孕的消息,我来之前她仍在邵家。”
这样……也好。阮梦华最是担心母亲,想她在上京城里风评不好,一朝有事,谁会伸手帮她?世人大多是见高拜见低踩,那些明着暗着嫉恨母亲的人,还有平日里阿谀奉承的小人……她惟有向慕容毅道谢:“梦华多谢慕容将军援手。”
“不敢,不敢。”慕容毅连忙避过,他的父亲一向对风华夫人无甚好感,此番事一出来,朝中大人们接连上书,数他的父亲上奏请的折子多。
“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邵家会突然将先皇后的死赖在我母亲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慕容毅带来的消息自然详细得多,原来要追溯到去年冬天死的那名女官身上。
去年冬天死了名女官,死得突然且古怪,当时都道是风华夫人所为,皇上为此还下令将她禁足,两人几欲恩情断绝。后来一切揭过不提。谁料此事还有后续,那名女官的家人一直没放弃追究凶手,要替女儿讨个公道,三天两头往上告。可谁不知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便是风华夫人,哪个衙门也不敢接这状纸。有好事者去告于风华夫人,她平白无故背上这种黑锅颇觉得晦气,却也不曾放在心上。
没想到事隔快一年,那女官的家人突然寻到证据,确实是风华夫人下的毒手,且此事与先皇后之死有关。许是知道这状并不好告,那家人并未再去衙门,而是在城中四处传播,说的是有理有据,将整个上京城闹得是沸沸扬扬。
风华夫人一向风评不好,而那女官家人告了一年,家境委实落魄,竟有些文人替他们抱起了不平,朝中诸位大人更是连上奏折请仁帝下旨彻查,邵家虽然惊怒,却没有吱声,象是在静观事态发展。
仁帝迫于无奈只得让人查办。所谓查办,不过是想走个过场,在仁帝心中,那件事早已过去,即便真是风华夫人所为,那也是没奈何之事,一个女官哪比得上风华夫人,再说,与先皇后之死有关毕竟牵扯到宫闱案,闹开了对皇家脸面不利。
岂料由此竟真的牵连出先皇后的死因,不是病死,是被风华夫人下毒害死。
先皇后在宫中有个绣坊,叫锦绣如意坊,她爱洁,故而所穿用的衣物只一次便不会再穿,全由锦绣如意坊中所出,并不假他人之手。后宫嫔妃惟有皇后才有明黄色朝服,绣五彩云金龙,是多少女子蒙昧以求之物。按说这不是什么吃食,害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这上面。可问题就在这衣料上,下毒之人将所有送往锦绣如意坊的衣料浸过无味的药水再呈入宫中做贡物。这且罢了,药性不大,且没什么害。但邵皇后每晚睡前要喝一杯凝露用以养颜,此习惯宫庭中由来已久,据说风华夫人日日都会饮用此露,保养得当,年近四十却娇美如昔,一直得陛下宠爱,故宫中兴起此风,个个都要喝。
凝露中有味调味品却与衣料上加的药相融合,日久天长,会留下了祸根,可杀人于无形中。
那女官原先正是管着这凝露的宫女,她初时并不知道此中奥秘,更不知道阮家有门亲戚便是做织锦生意的皇商,直至成为女官后才发现此中秘密。至于如何发现,谁也不知道,总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将此事深埋在心底。先皇后死了两年,明黄衣料上没再出过问题,她本想就当没发生过此事,谁知与陛下无意中相遇,多看了她两眼,风华夫人将她拎了去,只不过是想吓吓她,谁料她竟鬼使神差说露了风,本是为自保,却引来身之祸。
她也算谨慎,早将凝露及衣料送至家中保管好,只对家人说是要紧物件。估计是想着若是身遭不测,家人总会发觉,找人看过后便能想通与风华夫人的干系。
至于耽误这一年的功夫,是因为一直无人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关联,如今堪破了才能告得出来。
阮梦华才不信自己的母亲竟会有如此心机,且不说邵皇后是怎么死的,先说她死了母亲有何好处?当皇后吗?凭母亲的身份,岂能为一国之母,轮也轮不到她,何必多此事端。再说了,邵皇后懂得蛊术,怎会轻易被人害死,她自己才会去害人,倒反过来诬陷起风华夫人了!阮梦华冷哼道:“诬陷!邵家真当这世间没有天理了嘛?”
慕容毅道:“陛下初时不信,说要在宫中彻查。你知道,宫中每匹衣料用在何处,给了何人都均有记载,但两年前的事是真不好查。就在此时,库管上的一个老人莫名死了,还有尚衣监各死了几个人,一连串的事下来,谁能不生疑?恰在这时,连宫外也死了人,你们猜是谁?”
谁有心情乱猜,云澜平静地问道:“可是阮家那门亲戚?”
“正是,他可是自尽页亡,这不明摆着心中有鬼吗,此时陛下已信了七成,雷霆震怒要继续查,还要给邵家人一个交待,便下旨将夫人拿入了天牢。”邵家的人一直没有吭声,直至事情逐渐明朗才出头,老太君长跪宫门,邵大人也跟着,要为姐姐讨回公道。
没有人同情风华夫人,更多的是谩骂,一个女人得到皇帝的宠幸,居然不感恩戴德,还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君边云拥青丝骑(五)
未出这档事之前,京中才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