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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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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连忙举杯,五个酒杯在空中碰了,然后一饮而尽。

一旁的衙役董超忙伸手提过酒壶,给众人都斟满了,杨志又向高强道:“衙内,大恩不言谢,今日长亭一别,后会自当有期,杨志先干为敬便了。”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待放下杯来,却见高强拿着酒杯楞楞地看着他,却没喝杯中酒,杨志不由一怔,忙问道:“衙内可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杨志的?”

原来高强听了“后会自当有期”这话,心中却是一酸,这时代可不比自己来时的时空,交通和通讯手段落后,此去北京大名府虽然不知究竟多远,但石家庄到开封在地图上看看也是不小的距离,想杨志这一路戴着铁枷跋山涉水,到了大名府又要在牢城营里作劳役,真不知几时才得再见。

此刻又见杨志戴着枷饮酒,举杯之时泼泼洒洒,把封条也打湿了,颊上新刻的金印宛然,一时心意激动,忽然大声道:“杨壮士,小生一路送你去那大名府便了!”

此言一出,不但杨志愕然,旁边众人也是发愣,都觉有些匪夷所思,虽说年轻人感情比较丰富,可这衙内也有点太冲动了吧?不过若要劝他,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劝法。

杨志先反应过来,只叫得一声“衙内”,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话来,眼中渐渐湿润起来。

陆谦本待劝上几句,却听鲁智深一拍石桌,大笑道:“好!不枉了作洒家的徒弟,果然义气深重,是条汉子!洒家便同你走上一遭!”

陆谦一听你这不添乱吗,这衙内在京城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若是大队人马,乘车坐轿,那大名府虽远倒也去得,可如今是陪着这个配军,一路风餐露宿,晓行夜宿,若是把衙内累出个好歹来,我陆谦在高殿帅面前可没法交代啊。

可还没等他插口,就听林冲也是一拍桌子叫好:“好!师兄所言深得我心,朋友相交正该如此,虽两肋插刀亦有所不辞,何况区区行数千里路?况且古人说得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徒弟平生未出东京城,不知天地之大,江山之美,这一趟正可饱览河北壮丽河山,真乃一大快事也!林冲便去向殿帅府告假,也陪徒弟走上这一遭!”

陆谦一看得了,甭劝了,这俩人都在一边煽风点火,我一个人说什么也没用啊。不过他脑子转得极快,眼见无法劝阻,连忙出言道:“衙内如此仗义,大有古人之风,陆谦佩服之极,这一趟自然也不能不奉陪了。”

几人都随声附和,杨志却不干了:“衙内,几位义气深重,杨志铭记于心,终身不敢有忘。不过衙内身娇肉贵,此去关山万里,道上说不尽的苦楚,岂可让衙内忍受?杨志断然不从,还望衙内收回成命!”

高强原本只是一时冲动,不过想到河北大名府,此刻心中却是多了一番计较,这一趟去河北着实有些大事要办,见杨志劝阻,当即把脸一板道:“杨壮士,你如此说话,可是嫌小生娇生惯养,于路吃不得苦么?”

杨志闻言一窒,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没读过多少经史,不会文人那一套曲里拐弯的说法,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现在被高强一问,自己也觉得说话太不中听,高强是他的救命恩人,怎可如此冒犯?

可就这么让自己的救命恩人陪自己吃苦,杨志这样从小笃信“忠义”二字的人却又是万万不能接受的。现在忽然变成了进退惟谷,若承认了就是看不起高强,若不承认就是要高强受罪,这,这……悔不该当初不读书啊,怎么会开口就错?

高强见这一招奏效,便又将脸放开,笑道:“杨壮士,小生知道你是一番好心,只是林师父说得好,小生能有机会一睹我大宋如画的江山,真是求之不得。若是这一路能与壮士同行,则又是一桩幸事,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岂不美哉?”

这一来杨志再没话说,只得应了。当下高强便叫陆谦回去向高俅禀告此事,再去打点行囊,顺便告知小环和李师师等人,就便也把鲁智深的行囊收拾一番。林冲家中娇妻在堂,自然也要回去嘱咐一番,便先行告辞,留高强和鲁智深在这里与杨志饮酒谈天。

少停,林冲和陆谦都到,给高强换了行道的装束,各人戴一顶范阳斗笠,周身紧缠利落,都是爬虎快靴,披一件斗篷。陆谦带了两个小厮,推着一辆小车,将各人行囊都放在上面,余外还带了四把汤隆新造的朴刀,那把杨志家传的宝刀原本被作为凶器没入开封府,高强早已命陆谦去向府尹索来,这时也一并带上,一行人首途往河北大名府而去。

是夜,汴梁城西北角的一所官邸中。

一个六旬老人拿着一卷书,另一只手在身后背着,一边踱着方步,一边摇头晃脑地吟诵着:“……若夫阴风怒号,浊浪排空……”读得正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

当读到最后一句“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也”时,不禁失笑道:“范文正前朝名臣,却只得如此见识,难怪庆历新政一败涂地了。”说着提起笔来,行云流水般在书卷扉页上提道:“仲淹之言何足道哉!”

刚放下笔来,书斋门外有人禀告道:“恩相,学生梦得求见。”

那老者正是年初免相不久,以开府仪同三司任中太一宫使的蔡京蔡元长。他自免相之后,就一直在府中杜门谢客,只有其长子蔡攸,心腹门生强浚明、强渊明和这叶梦得等寥寥数人能见到他。此刻听到叶梦得前来,蔡京呵呵笑道:“是少蕴啊,快进来,看看老夫这几个字写得如何?”

叶梦得一面进来,一面笑道:“恩相的书法本朝独步,学生不必看也知道必是好的。”

蔡京闻言大笑:“少蕴你也夸的过了,苏大胡子的字可不比老夫的差啊。”

叶梦得微笑不答,心想苏轼死了六年了,你说这话还不是夸自己?他自蔡京罢相后每日到此,将朝野各种动态向蔡京禀告,今日也是如此:“恩相,今日朝堂之上,那移乡福建子又弄出些花样来了。”赵挺之是福建人,与蔡京同乡,前宰相曾布则是江西人,当日赵挺之仕宦途中依附二人,在曾蔡二人间摇摆不定,当时士子不屑他的为人,便给他取了这个外号,“移乡”云云自然是骑墙之意了。

蔡京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示意叶梦得继续说下去。

叶梦得续道:“他向今上禀告,说恩相当日建议措置四辅,各地配属马步新军二万,共建新军八万,是有违祖制,非绍述之意。”

蔡京不禁失笑道:“这个移乡福建子,倒也有趣,把老夫的几下散手学了十足,动辄以绍述先帝新法为言,投今上之所好。他用什么理由?”

叶梦得也笑道:“此人不知兵,兵法是说不出的,却道四辅无漕运之利,粮饷纲运不便,又要大兴土木建设营垒,是吃力不讨好的做法。还是照祖宗遗法,屯大军于京师,沿汴河、蔡河布置为是。”

蔡京冷笑一声道:“书生之见!我朝自元祐以来,军制崩坏,每年养军之费占到国家开支的六分之五,禁军虽云八十万,多充数而已,可用之军恐怕只有熙河童贯手下的蕃汉军十余万。我见事如此,不如另立新军,以高饷集锐士,期以数年,当可逐步取代现在的旧军,可惜天不假时,竖子坏我大事!”

叶梦得见他有些恼怒,一时不敢再言,只垂手在一边站着。

过了一会,蔡京渐渐平静,向叶梦得道:“少蕴啊,此事朝议如何?”

叶梦得赶紧答道:“朝议未决,不过刘逵力主其事,上意也是颇为心动。学生正要请教恩相,此事该当如何?”

蔡京哼了一声,喃喃念道:“刘逵,刘逵……”

忽地笑了一声道:“少蕴,此事不必力争,任凭他们去闹。若不出老夫所料,那移乡福建子的大事就败在这刘逵身上!”

叶梦得喜出望外,蔡京罢相以后,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忙问道:“恩相可是已有定计?”

蔡京笑道:“眼下时机并不成熟,老夫本待过些日子再与你等商议。只是上次你去殿帅府回来,所言那小衙内的献策实在深得我心,这才与你等说了。所谓可参之人,便是这刘逵了,他为中书侍郎,每常与那移乡福建子一唱一和,旬月以来废置法令数十条,却不去细想一想,这些法令都是今上所颁,每废置一条就等于打了今上一个耳光,这几十个耳光打下来,再大的圣眷也衰了,那时便是反复之时了。”

叶梦得听得蔡京计划,喜不自胜,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恩相,说到那高殿帅的小衙内,适才有人来报,此人今日与数人同行出城远行,好象是送个配军去北京大名府去了。”

蔡京闻言一怔,皱着眉头道:“送配军?什么配军?”

叶梦得事先已略查了此事,忙将杨志杀人一案约略说了,包括高强那“其罪难恕其情可悯”之语。

蔡京听后,沉默片刻,便走到书桌前,提起笔来写了几行,用了印鉴,取一个信封装了,交给叶梦得道:“少蕴,你命人将这信交于世杰,不要耽误了。”

叶梦得答应了下去,房中又只剩蔡京一人。他走到窗前负手仰望,北天的天狼星下,正照着一座雄城——大宋北京,天雄军,大名府。

(第二十章完)(第一部雌伏完)

第二部 河北

第一章 孟州

当日过了黄河,高强一力持议,教开了杨志项上的铁枷。两个衙役董超和薛霸见已过了黄河,又是衙内三番五次开口,不敢再推辞,便用水沾湿了封条揭下,然后将杨志的枷去了。若是寻常配军,这一下枷少不得有一笔油水,只是对着京城殿帅府的衙内这等知名人士,只求能讨他老人家欢心便成,哪里敢要什么好处。

高强问了路途,那薛霸赶紧答道:“禀衙内,这一路上到北京约莫800里路途,第一站乃是孟州,然后便到怀州,卫州,此后便是大名府地界了。”

才800里?高强一楞,这么说大名府不是在石家庄附近了,嗨,都是北京这个名字误事,老往北京市上头想。只是提起孟州,高强倒觉得有几分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既然解了枷,一行人便乐得缓行,于路游山玩水自在逍遥。黄河以北是当时的繁华地区之一,虽然及不上“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但人烟稠密,商旅往来,沿御河两岸更是百业兴旺,这一路行来便是饱览一方风情。

尤其是高强,经过时空逆旅来到这十二世纪,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新鲜无比。路边摊上的诸般果子,道旁酒楼自酿的薄酒村酿,瓦舍艺人的说学逗唱,每一件都能勾起他的极大兴趣。说来这些东西在东京汴梁城自然也有,而且花样翻新,规模更大,只不过这两个月来诸事缠身,不是要练武艺,就是和自己原本只能在书本里看到的人物唱大戏,再加上初到贵境的复杂心境,却是不曾好好见识一番。

不过他这一路游戏,最高兴的还是两个衙役。想他们这些官差往日押送配军流犯,最多是得些盘缠银两,往返跋涉辛苦不说,倘若那配军在江湖上有些奢遮的同伙,径自来抢了人犯去,恐怕还有性命之忧。当然,偶尔也会有些好事,比如那配军流犯的仇家嫌判的太轻,想要落井下石,就少不得贿赂一下押送的衙役,教去沿路僻静所在结果了犯人性命,回来只消推说犯人体弱乏力,熬不得跋涉辛苦死在路上了,也无人来多问。

这一趟可就与往常不同了。有财大气粗的高衙内率队押阵,沿途只要是新鲜好玩的物事,不问价钱只教买来;只要是知名果子茶点都要去尝一尝,好吃的便打包带着路上吃,两个衙役这一路是惯走的,直接就当了导游,只顾把各色好玩去处指给衙内。酒肆食寮更不必说,这一行中有鲁智深这样的豪饮达人在,老远只要看见青旗酒招飘摇,便舌底生津,脚下走不动路,定要尝尝才罢。这一路下来,只他一人喝过的酒便不下数十坛了,幸好这宋代的酒不象后来的蒸馏酒,一斛粮食倒出得六七斛酒水,高强喝起来只觉得比啤酒还淡些,就算灌到肚子发胀也还只是有些头晕,否则照鲁智深这般豪饮法,一行人中早就少了一个,车子只怕倒要加上一辆了。

这日进了孟州地界,道左看见好大一座林子,虽是白天,其间却黑压压的看不清景色,颇不似一路行来的山水明朗。高强心中好奇,便问那两个衙役道:“二位,这片林子是什么所在?衙内我看来好象不是什么良善去处啊。”

两人闻言却是一阵尴尬,董超忙赔笑道:“禀衙内,这片林子唤作野猪林,其间多有狼虫虎豹出没,过路商旅多在白昼结伙而行,故此看上去有些蹊跷。”

高强一听“野猪林”三个字,精神就是一振,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心中暗自好笑:没想到那著名的杀人未遂现场就在眼前,而两位主演和配角却都在场,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两个衙役还是衙役,林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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