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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慷慨激昂,董平却有点跟不上趟,偷偷问了旁边的一员副将,才知道高强大举动员,七天之内,官军集结到东平府独龙岗附近的至少也有两万人,登时眼睛一亮。要知道梁山虽然以“天书”地兵法练兵,却没有经过大的阵仗,在董平心目中,其战斗力还是与草寇一般无二,这两万官军足可打败三倍的草寇了。“高衙内摆下这么大的阵仗,所谋不小,怪不得他不把眼前这点功劳放在眼里了。”
自以为猜到了高强地心机,董平便听高强续道:“如今贼人自恃兵马众多,又不知官兵大军到此,一旦猛攻祝家庄不下,必然要从山寨调兵。等到贼兵尽出,我以轻骑断其后路,大军四面围攻,便可一举剿灭这股贼寇,扫清八百里贼氛!”说着将手一挥,作踌躇满志状。
众将却也凑趣,一起叫好,只因这段话说的确实是兵法,如果按照之前董平的提议,三千骑兵打一万,出其不意下,大胜是可以,但是官兵长途奔袭,人数又只有对方的三分之一,要想取得多大的战果就很难说了,弄不好打成击溃战,这些贼人可都是土生土长的,脚底抹油起来说不准连骑兵都追不上,结果弄到最后,只是解了祝家庄之围,芝麻绿豆的一点小小功劳,谁看的上?
倘若利用祝家庄,将贼人大队都从山寨中引出来,趁他们全力攻打祝家庄的时候,官兵大队赶到布置好包围圈,再用轻骑抄了贼人后路,四面包围之下,大有可能杀的贼人全军覆没,那时节就真的是大功一件了。至于这样打法,祝家庄要吃多大的苦头,死多少老百姓,这些将军们哪里放在心上?说到底,这些将军们能几百里赶过来帮你祝家庄杀贼,就已经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倘若没有官军救援,祝家庄怕不要被梁山贼烧成一片白地?
军人的心理,要升官发财,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仗立功,而且仗越大越好,功越巨越好,多死几个老百姓算什么?反正算功劳时看的是斩首多少,不看救了多少百姓的!
当下众将并无异议,全军按照高强的命令,人衔枚,马摘铃,借着黎明前的一点夜色,悄悄地离开大路,潜进李家庄躲藏起来,一面派出探子打听祝家庄战况,一面催促后面的援军大队上来汇合。
只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李家庄派出的探子中,有几人偷偷地向着梁山大营而去了。
第三十四章 藏兵(上)
李家庄虽然不像祝家庄那样规模,里外也有几千户人家,高强近三千马军散了在里面,李应招呼着乡里乡亲的一起动手,安排大军分散居住,忙了个不亦乐乎,好歹算能应付。
等到大军尽数安排妥当,又张罗饭食马料等等,仗着家底殷实,李应强忍着心头肉痛一一对付——倘若只是步兵还罢了,三千匹马占地既广,又要吃精料,李家庄平时喂牲口的那点豆子全都用上了还嫌不够。好在高强和李应关系不比一般,严令各级将官使臣必须要和部队驻扎在一起,负责约束部下不许扰乱地方,加上呼延灼平素治军也算严谨,这一通虽然忙碌,也没出什么乱子。饶是如此,等到李应回到自己家中再见到高强时,也已经是后晌午时分了。
这当儿,高强等人都已经洗漱干净,精神复振,一面享受着李应家人送上的茶水,一面相互谈笑。高强捧着手里一杯团茶,一手撑着自己的腰背,向呼延灼笑道:“呼延统制,这马军果然不是寻常人能练的,本府骑了这两天马,险些累得腰也断了。”
这话是在夸奖呼延灼了,他当然要谦逊一番,少不得又回赠高强两句“英雄出少年”之类的场面话。俄尔话锋一转,又说起兵事来:“知府相公,料不到这祝家庄全凭本地庄丁,收拾的偌大阵势,梁山贼寇万人围攻五日亦不能破。”
高强笑而不答,韩世忠在一旁接口道:“乡兵之勇,在于调教,在于地方。如陕西五路,为防西夏,以良田招募弓箭手,凡弓箭手一名,不问番汉皆赠良田二顷。若有一匹马时,别给五十亩。缘边之民多经战火,人马勇劲,又得授田亩,是以夏贼入寇之时都是死战以保家园,其战力犹在官军之上。而关东诸地久不习兵,其民间勇壮比关西要差了许多,此间乡兵之善战。恐怕与邻近梁山泊不无关系。”
李应恰于此时踏进来,听见了韩世忠的后半截话。他先团团唱喏,呼延灼等人已知他是高强的人,纷纷答礼,而后李应道:“正是。我三庄保伍,由来已久。待到熙宁年间行保甲法,三庄更相联保。声势益壮。那梁山泊中自古多盗,时常出来掳掠,因此乡民相率遮护,已经成了习惯。近来梁山声势大张,我与祝朝奉,扈员外商议起来,时常引以为忧,于是倾家而购买弓矢兵器,分散丁壮,又请来有名教师教练乡民。才有如今的局面。”
刘琦自家是关西将门,这民兵的用法自然多有留意,听到这里来了兴致,问道:“以此说来,梁山贼人围攻祝家庄,若是无有外援,胜算几何?”
李应一听可作了难,他强极是个走私商人,带着自己的几百庄丁打打乱仗还能凑合。这上万人真刀真枪的攻防厮杀,哪里是他能力范围内的?嗯嗯啊啊了几声,没点声息。
高强见状,晓得他答不上来,有一点倒是好地,此人不知道就不乱说。不像有些人是井底之蛙,遇到不懂的事情顶头上。不懂装懂。遂道:“军法之中,军情第一,咱们潜兵在此,为的是等候战机,因此前面军情不可不知。李大官人,你当派遣得力庄丁为斥候,前去祝家庄左近打探战况,随时还报。”
李应原有人在彼处哨探,此时连声答应,决心再加三且的斥候,轮番哨望才好。高强此前命他派人去与宋江联络,他愁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妥当的法子,那边是一万多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水寇,几万只眼睛盯着,叫他如何与宋江暗通款曲?说不得,此事还得找高强。
见呼延灼与刘琦在那里讲论乡兵的种种优劣,李应向许贯忠使了个眼色,随口找了个由头,将他拉到厢房,关了房门低声将自己的难处说了:“许总管,李某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法子去和宋江联络,这便如何是好?”
许贯忠看了看李应,笑道:“李大官人究竟是富家翁出身,这等勾当不大来得。也罢,许某教你个法子。大凡山贼犯境借粮,当遣使说明来意,此番梁山来攻打独龙岗,可曾有使者来李家庄?”
“不曾。”
“是了,此乃宋江自己心虚,怕攻打祝家庄犯了衙内,因此不派使者来,只是一味蛮打。不过他心虚,旁的山贼可不知道,照理此间三庄联保,一庄有难,另两庄当出声援,若是见贼人势大心怯了,也当派人去通款山贼,求个芶免。许某的法子,就是李大官人亲自去犒劳梁山贼人……”
话说一半,李应已然面如土色,两手连摇:“使不得!那宋江虽然是衙内布下的棋子,此番出兵却皆因祝家庄恶了梁山大伙,我若去犒军,怕不被拉去点了天灯?”
许贯忠见他怕的狠了,便道:“何至于此?李大官人,贼人虽然残狠,也是江湖挣命之人,看那宋江攻打祝家庄不利,却仍旧不犯余下两庄,当知其御下必有说辞。大官人又是前去犒军,有道是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绿林中也有此道义,大官人不必担心。”
李应闻言,略略宽心,却终究害怕,直到许贯忠将高强搬了出来,说道若是不去,衙内与宋江之间无法联络转圜,到最后大军征讨玉石俱焚,衙内心血付之一炬,你李大官人何以自处?这话说来就是诛心了,李应吓得脸都白了,没奈何只得答允。
他正要出去吩咐庄客准备牛羊美酒等物前去犒军,许贯忠忽然冒出一句:“李大官人,昨夜曾听你说,祝家庄报官捉了为梁山供应盐货之人,究竟是谁?”
“小人也曾打探的来,道是河北沧州的一个姓柴的,好似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许贯忠“哦”了一声,发付李应去了,旋即回去拉了高强和扈成,依旧还进了那间厢房,劈头向扈成道:“扈成,你原在河北大名府勾当,此次梁山出兵打祝家庄,内情究竟如何?可曾收了什么风?”
扈成茫然无知,摇了摇头。
高强一头雾水,便问许贯忠:“河北出了何事?与梁山和祝家庄有何干系?”
许贯忠将适才李应的话说了一遍,高强待听得梁山的盐货是柴进所供应,腾地跳了起来:“有这等事?扈成,此事你可知晓?”
第三十四章 藏兵(下)
扈成见二人神色郑重,也慌了神,忙道:“衙内,许总管,小人当日在河北大名府,一接到梁山要出兵消息就直奔家中,彼时梁山兵还没出水泊,消息是石三爷在山上布下的暗桩用急信发出。小人,小人委实不知河北沧州之事。”
高强脸色就沉了下来,心说本衙内下了偌大功夫,派石秀整顿各地的市井无赖,江湖人物,就是图个情报便捷,想不到事到临头,这个也不知道,那个也不晓得,白饶啊!“扈成,速传消息出去,叫石三郎星夜来此地见我,再调河北沧州道上的消息,将此事打探明白,明天此时,本衙内要有个准信!”
扈成慌即答应了,飞奔出去传讯,这李家庄也备有信鸽,可与北京大名府、东京汴梁通消息。
这边高强在屋里转来转去,越想越是头大。柴进可不是一般人,此人素来在江湖上有小孟尝的美名,所谓的轻财仗义,又加上他周朝遗子的身份,历来包庇绿林好汉,在绿林道上好大名声。像这样的人,梁山上受过他恩惠的必然不少,再加上此人又是为梁山提供盐货的人,一旦被祝家庄告发落入官府之手,必定激起梁山众人的极大愤慨,之所以宋江都无法压制住此次出兵,在这里算是得到了答案。
可是一个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而且还不是一个:柴进哪里来的盐货供给梁山?要知道,即便是对于江湖人来说,贩私盐也是一个极为封闭的圈子,等闲人是混不进去的,要为梁山这么大一个山寨提供盐货,柴进绝对不是此道的新手。那么,在梁山与柴进搭上线之前。柴进的私盐买卖是怎么作的?谁是他的上线?谁是他的下线?
“……这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像传销似的……”高强忽然走神了一下,又想起一个事来:“柴进被捉,那时武松在不在他庄上?这事他又掺和了多少?哎呀哎呀,头痛头痛……”越想头绪越多,高强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恨恨地一拍桌子,骂了声:“贼厮鸟!”
许贯忠晓得这事里头复杂,不过眼下没有确切的消息,也急不得。只得劝解了两句,高强这才勉强压住了心绪。在屋里转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飞报本州和齐、兖两处兵马,尽速赶来,迟则不及!”
按下高强在李家庄里等候消息不提,那李应出去之后。安排庄客牵羊担酒,迤逦望独龙岗前而来。梁山此番大举前来,动用的贼兵不下万人。也派了两路偏师把守。
看守李家庄大路的喽兵约有五百多人,头目叫做张荣。此人乃是梁山本地渔民出身,算起来乃是王伦时期的梁山元老。宋江上山之后,发觉此人勇力过人,人也剽悍讲义气,因着晁盖曾经火拼王伦的缘故,对晁盖很有些不满。于是加意栽培提拔,此次命他独守一路。也有历练的意思。
张荣迎着李应一行,问明了来意。他是个义气为重地人,所谓的义气,其中也包括了对于抢劫对象地某些处理规则,例如这种送上门来地肥羊,应该由自己的老大来处理。因此在笑纳了李应的若干孝敬之后,便即放行,派了两个手下引路,又将消息送往中军。
李应过了这一关,再行数里,见前面道旁立起一座营寨,足有十亩方圆,放眼望去但见刁斗森严,旗幡招展,一派肃杀之气,不由得暗吃一惊,心道:“这宋江果然有些能为!但看这营盘的气势,已然有了大军模样。”
进了营盘,一路数个辕门,都有人盘查,张荣派来地引路人出示令牌,又对了口令,这才放行。到了中军大帐,有人报了进去,不一会传出号令,用了一个请字。
李应硬着头皮进帐,只见帐中两排交椅,高高低低坐着十来个头领,背后都有认标旗,人人全装惯带,杀气腾腾;当中一个桌案,后面坐着一个大头领宋江,见此人脸黑如石炭,其貌不扬,穿着一副铠甲倒是雪亮,背后插两杆认标旗,上书“山东及时雨,梁山呼保义”,面前桌案上摆着令旗令箭,场面上一派大将风度。
李应当下不敢怠慢,大声报了姓名来意,宋江还没答话,一个头领已然大笑起来:“李庄主却还识得厉害,只是区区一些酒肉,就能打发我梁山众好汉不成?”余众也多大笑不止,只有上首的一员白面少年头领面带微笑,却不出声。
李应看看宋江,那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