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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真正要做事的话,干脆把这些有可能捣乱的人统统清理干净,蔡京用党籍案这样的手段,部分原因是向当初同样迫害他的旧党报复,部分也是为了消除隐患。虽然旧党中有很多人才,废了可惜,然而留着这些人在官场中的话,风险却更大了。索性让他们回家种田,哪凉快哪待着去,当然了,随着时代的进步,引入选举制才是更好的选择。
“其实你们很幸运了,要是在元朝以后,对待政敌何止是罢官贬黜?直接安个罪名将你满门抄斩了!”高强心里嘀咕,嘴上可不敢说,面前这位是受害者呢!
张载的学问他一窍不通,要评论也无从说起,只得说道:“种钤辖,本府少时顽皮,不晓得潜心向学,这治国的道理,你师从横渠先生,想必比我懂得多些。只是有一件事,本府不解,你种钤辖一身的本事,有用之身,到底是为我大宋的社稷百姓出力呢,还是为了当朝的哪位相爷?”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种师道也听得进去,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蔡京整了一次,他是不想再被整第二次了,那种踌躇满志正要一展抱负,却被人一棒子打落深渊的感觉,谁能受得了?
“青州相公,你拳拳心意,种某尽知,只是某心意已决,休得再劝。”
第二十九章 谈兵(下)
高强大为失望,情知只要蔡京一天不下台,这种师道是不会再出山的。长叹一声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只是可惜了种钤辖一身文武艺。难得有缘相聚,本府忝为地主,不如今日作个东道,相请种钤辖并诸位将士,大家不问其余,只喝个痛快,如何?”
种师道答应的爽快,一番长谈之后,他对高强的印象还真是不错。
于是呼朋引类出的门来,高强要请客,首选自然是丰乐楼了,种师中等早听说丰乐楼是东京第一等热闹去处,只是无缘见识,得知高强做东,都是兴高采烈。内中只有王进,虽说事隔多年,史进又从中说项,他对高家也没那么衔恨,终究是心结难解,不肯喝高强的酒。
一众到了丰乐楼,包厢里开出酒席来,又叫几个上品的歌女助兴,三杯下肚,高强已经和那些年轻将校打成一片,中国人的事情,果然还是酒桌上好办。
酒酣耳热,高强转向种师道:“种钤辖,本府却还有一桩疑惑,前日你殿上进谏,说童帅那调度内地弓箭手的主意不成,可没说如何才能成呐?”
种师道前途已定,这时候也放开了心,索性畅所欲言:“高青州,我先师家居关中,年方弱冠,就曾向范文正公上兵事九策,因此我关学子弟,无不以西北军事为己任。某多年潜心观之,我大宋国力百倍于夏贼,所以迁延日久者,限于地理,敌骑我步,故而我分敌专。多不能胜寡也。今相持数十年,陕西六路沿边数千里,尽是堡寨相连,要害之地尽在我军掌握,童帅以此为进取之时,确实不错。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将杯盘划拉开,蘸着残酒在桌子上左画右画。而后指点道:“我大宋自崇宁三年尽复河湟之后,羌人束手,夏之右厢也在我掌握,全线数千里地,不得不分兵把守,形势日蹙。若非辽国横加插手,当日王厚经略必要图谋夏贼。今日欲攻夏,横山为必取之地,此地乃是党项嵬名氏发祥之地,唐时始封于此。此地水草丰美,又可耕种,人谓之曰塞上江南,更有青盐出产。其质绝佳,不下于解池所产,夏以此向我中原换取铜铁,打造兵器,国势始强。因此横山一地,出兵,出粮。出盐铁,实乃夏之命脉,失之则夏国本动摇。”
听见说起兵事,在座的都是军人,个个都竖起耳朵,高强对于西夏前线的态势少有研究,此刻也是个难得的机会。
“敌之必救,我之必取。然而欲取横山,西夏必以倾国之兵来援。彼多骑射之士,来去如风。散而复聚,若不能聚而歼之,我军纵能得意一时,久后必定乏粮而败。童帅欲请弓箭手入陕,以此辈守各地关隘,输运粮饷,以青州相公历任所见,内地弓箭手可当此任否?”
别的不说,这一点高强是相当有发言权的,想想杭州青州和大名府地那些地方武装,真正能上战场的能有几人?弓箭手可不是正规军,甚至连厢军都不是,拿现在的概念来说,顶多相当于武警,这种部队拿去和西夏的劲旅相争?俩字,找死!
……
见高强如此说,种师道一时大笑:“不想青州相公倒也知兵,有趣有趣。”说得高强一阵不自在,心说你也给本衙内留点面子,好歹我老爹手握三衙呢,咱也是将门咧……
种师中见他们说的热闹,忍不住插嘴:“要夺横山,那府州一军也可派上用场了啊,未必就敌不过。”
种师道点头:“府州折家将,数十年来力抗夏左厢军而不倒,近年更攻克晋宁军,将河东与漉延连成一体,实属难能,只是有一桩,那府州地处辽夏交界,彼二贼历来呼应,若是辽军出一支兵,攻打府州,折家将腹背受敌,也就有力难施了。”
折家将这个名字,高强原先就有些了解,他少时听评书,什么杨家将啦穆桂英挂帅啦十二寡妇征西啦,那是烂熟于胸,后来翻历史书时,对于这个与杨家休戚与共的折家将也留了不少心。此刻听见种师道论兵,忽然有了个念头,笑道:“种钤辖,你且莫管契丹人,只当他辽人决计不会管夏贼死活,这一仗又如何?”
种师道大讶,看高强的样子却又神神秘秘的,深吸一口气,精神陡长:“若是如此,另当别论了。横山脚下,无定河从府州境内直通往盐州,若是能于从河东向府州转运粮饷,预存足够的粮草军械,再用木排沿无定河向前线转输,有折家将的精骑保卫,粮道无忧矣!”
“若我掌兵,西边命湟州刘仲武一支兵出统安,中间姚雄刘法一支兵出萧关,此二路乃是偏师;集主力越葫芦河向无定河,在此两河之间择地建城,有水路运送版筑诸具,筑城不难。城就之后,留一军坚壁,大军退保粮道,沿河布防,不与夏战,彼兵利于野战,不利攻坚,顿兵坚城之下,久而必败。”
高强皱着眉头听了半天:“种钤辖,我怎么听着,你都是要和夏贼耗钱粮兵力啊?为何不设法逼其决战?”
种师道苦笑道:“青州相公,夏贼的长处,在于精骑冲突,那横山之外,一片旷野,咱们大军若是离了坚城,真个决战,难操必胜。而我大宋兵多粮足,只需占据形势,夏人没了横山膏腴之地,他是耗不起的,只能求和。到时咱们把横山收入版图,借此地休兵养武,操练精骑,相机进击兴庆府,那时才是真正灭夏之时。以我之长,攻彼之短,方为兵法正道。”
这下高强终于明白,为何方才在枢密府上,童贯对自己那么亲热了,敢情这个战略要想成功,就得往塞外囤积极大数量的粮草军械。“要死,真是拿我当神仙啊,照种师道这个说法,一打起来就是几十万军队、上百万民夫的规模,还动不动就成年累月的打,这得耗多少粮食?有本事你们帮我造铁路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第三十章 议定(上)
一顿酒喝完,种师道的对夏战争策略也说了个大概,总的核心就是借助大宋的国力步步进逼,设法改善后勤运输,压迫夏的生存空间,最终解决西夏问题。这个策略到底是否正确,高强无法从自己的历史知识中寻找到答案,因为西夏真正灭亡,是被蒙古人给消灭了。不过仅从西夏独力抵抗了蒙古二十多年来看,这个不起眼的党项国家生命力极为顽强,恐怕还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消灭的。
当然,眼下这还不是高强操心的事,他连续第二晚拜访他人,这次是将自己劝说种师道失败的消息报告给童贯,顺便也将种师道的平夏方略说了一遍。
得知种师道退隐决心已定,童贯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尽管高强说明,双方之间并没有那样明显的隔阂,仍旧无法使童贯开怀。而高强转述的种师道的平夏方略,只换来了童贯的长久沉默。
这却令高强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童贯既然冒着开罪蔡京的风险起用种师道,又带着他进京面圣,必定是引为臂助,这平夏的方略应该是彼此达成了相当的共识才对,怎么看童贯的神情,好似他所准备的是另外一套方案?
想起历史上,童贯急于进取,曾经造成整整一支军队全灭的惨剧,高强这心又有点扑腾起来,试探着问道:“童帅,去年中原大旱,虽然未雨绸缪,西北军食不乏,总还没到能够供给数十万大军深入攻敌的程度。童帅有意大举攻夏,若要再加屯粮草,须得早早知会小侄才好。”
童贯盯着那片沙盘看了半天,摇头道:“贤侄不必劳心。去年大旱,国无积贮,非到夏收之时,哪里来的粮食?我一意大举,也是仗着前两年有些余粮。春季夏贼部落分散,马又疲瘦,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只是如种师道这等说法,太过持重,我却等不及的。”说着胸膛一挺。傲然道:“他种师道说不行,我偏要打个胜仗给他看,纵然打不下盐夏等州,好歹要将半个横山握在手中,如此与河东府州联系更为紧密,日后再图大举。”
高强见他一意进兵。自己也无可奈何,嘴里唯唯诺诺,心中七上八下,对付了几句,眼见天色又要三更,便即告辞,回去睡觉。
次日种师道上表自请宫观,徽宗赵佶挽留再三。还是去了泾原都钤辖的兵权,挂了个忠州刺史的官衔,算是折中。而童贯调遣内地弓箭手参战的请求也不再提起,对种师道留个情面,日后好再相见。
这件事高强却没有再掺和了,既然西北开战没他多少事,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万国博览会和黄河河工上来。经许贯忠提议。这件事必须要有应奉局的配合,是以又飞鸽去杭州取燕青来京一同商议。
至于用火药开采石料用于河工一事,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时间这么紧迫,根本无法将这个技术全面用到各地河工之中,高强只能传书青州的凌振,命他带人研究火药炸石头的技术细节,一面调运大批火药到大名府。准备自己到任之后修河工之用。
一晃过了半个月,燕青已经到了汴梁。那石秀也圈定了地点,几人一同查看过后,都说不错,这万国博览会的计划书就此炮制出炉。
翌日朝堂之上,先是宣布人事案,高强不出所料,改任大名府,旬日之后便即上任。之后就由梁士杰与高强联名抛出这份计划书,不出高强所料,立时在朝堂上激起了轩然大波,别的不说,单单这在京宗室百官一半赏赐以货钞形式发放,就被台谏称为“公然克扣圣恩雨露”,引经据典炮轰不已。
高强心里有底,随你们说的如何漂亮,今年国库没钱,本衙内这计划就算是克扣了,那也是奉旨克扣,你们说破了天去,只要拿不出真金白银来,还得听我的。
他脑子里转着念头,一面冷眼看那御史台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不着四六地说个没完,不由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发现一件事,身为御史台领袖的张商英,在此过程中却一言不发,与往常大异其趣,好生奇怪。
他还不具备殿上议事的资格,这次也是徽宗特赐上殿,就站在起居舍人叶梦得身边,想到就问:“叶起居,为何张中丞不发一言?莫非是要等到决策之时,才来给我致命一击?”
叶梦得一笑:“焉有是理?张天觉可不是傻子,朝廷府库里的情况,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博览会么,只要能节省国用,不开也得开。依我看,他倒是乐见其成,不为别的,就为你奏本里请求解除铜禁一项。”
高强不解,追问之下才晓得,原来张商英笃信佛教,而哪个寺庙没有铜钟?磬儿镍儿镜儿等种种法器,更是清一色的铜器,甚至佛像的金身也是用铜作成,很少有人真金往上贴的,大概只有木鱼不是用铜作。原本铜禁之下,这些用铜都得反复申请,还很难批下来,就连已有的法器都时常会被朝中的一些大臣惦记上,张商英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对此自然是忧心忡忡。是以此番高强提议解除铜禁,张商英乐得差点拍手叫好。
俩人正嘀咕着,已然有人提出铜禁一事,论点无非是影响币制,动摇国本的老一套。对此,高强一方早有准备,梁士杰逐条反驳,有理有据,末了再提出当年王安石开铜禁的例子来,赵佶一听大喜,绍述熙丰良法么,正是他一贯标榜的。
吵到现在,反对的声音已经渐渐弱了下去,赵佶再一表态,高强这奏本就算通过了。只是具体提举的人选,皇帝本来属意高强亲自出任,不过大名府留守可不能没人,因此高强一力保举许贯忠为“同知万国博览会事”,高强总揽其事。既然是高强一力保举,赵佶也就允准,得知许贯忠还是白身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