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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不明白。故而才心中焦虑。忍不住又看了看白沉香,却见这美妓行首偷偷丢了个眼色过来,示意他少安毋躁,高强心下略略安稳。心想白沉香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谅来不致作出对自己有损的事情来。
少停,内侍回来。身后却不见人,一见赵佶惶恐跪地,道:“禀陛下。那李氏竟敢不奉诏,只留书一封。径自登车出楼去了。小人追赶不上,只得赍这一封留书前来面圣,伏请陛下降罪!”说着叩头不迭。
高强却又是一惊,这李清照胆子好大!犹记当初自己结识了白沉香,便想通过她能和李清照见上一面。不想李清照以礼节为由加以婉拒,全不顾白沉香地闺蜜之情,还有自己当时已经有了的一点才名。至今日她孑然一身,面对天子地赏识,居然仍能拂袖而去,这点风骨简直堪比古代的那些隐士高人了,就连李白虽然号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那其实多半也是属于发酒疯,这厮后来向永王求职的文书便大拍马屁,可谓折节求官了。
这时候就显出赵佶的特殊之处来。对于自己所欣赏的人,尤其是李清照这样风骨和才华都堪称一时之表表的人,他竟然丝毫没有发怒之意,只是长自叹息。跌足道:“直如此无缘!”叹了一会,才想起内侍还跪在那里,手上有一封李清照亲笔的回书,忙叫拿来看。
高强这时却不知白沉香究竟搞什么花样了。只见赵佶接了回书,那是一张粉色薛涛笺,折作一个方胜,角上起一个折,看起来颇显巧思。赵佶打开看了,摇了摇头,忽然递给高强道:“高爱卿,你且看看。这竟是何意?竟将朕比作登徒子了!”
高强吓了一跳。忙接过来看,见李清照果然将赵佶比作登徒子。说道秦楼楚馆,岂宜面会,即君自命登徒子,岂以臣妾为东家之子耶?女人用来噎男人的话,这可算得甚重了。
他一时想不到如何说,白沉香却嗔怪地瞟了赵佶一眼,故意道:“官家,这可枉解了李姐姐之美意了。岂不闻东家之子逾墙窥登徒子三年。而登徒子目不斜视?李姐姐以登徒子譬之官家,正是勉励官家当效登徒子,不以女色为己好也!”
高强一呆,心说登徒子被当作好色之徒的代名词,敢情还冤枉了人家了?想想自己果然不曾读过登徒子好色赋地全文。人云亦云,实在可怕。那边赵佶被白沉香这么一说,却喜笑颜开,丝毫也不以为忤了,反而又在那里赞叹李清照不同凡俗。
白沉香忽然也在那里叹,左一声叹。右一声叹。幽幽说道:“官家。想李姐姐平生遭际,委实可叹。出嫁不久,赵大观文便以党籍案而与李侍郎相左,李姐姐处身其间。可想见其难!贬官青州。而怡然自若,却不料盗贼横起,竟杀其夫婿。害她寡居至今,独自怎生得黑!”
赵佶一怔。忙问李清照守寡的经过,白沉香不答,只向高强一指:“此事高相公亲身所历。官家欲知详情,径问高相公便可。”
高强忙将当日赵明诚死于匪患一事说了,并说及自己亲自率军追
击。从贼人手中抢回了李清照。使她清白不致为贼玷污。这件事当时闹了一阵。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赵佶未知其详。此刻
细细说来。其中竟有许多转折。惊心之处教这位九五之尊为之扼腕。待听罢,赵佶方才摇头叹息道:“如此说来,李氏得存名节性命。皆赖高爱卿之大力也!而朕今日得能闻此妙词,亦有赖卿当日之力也!”
白沉香闻言却笑道:“官家。今日这阙词。果然好么?当日奴家初闻时,也以为神作。不料李姐姐却说。那日她被高相公从贼人手中抢回,听闻夫婿死于贼中,心中已萌死志。乃是高相公以一阙妙词动之。复经杭州燕应奉唱出。才打消了她地死志,后于孀居之时念及那阙词。又勾起思念亡夫之情。方才有这一阙醉花阴哩!”
高强瞪目,心说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隐隐已经觉得白沉香地“阴谋”快要浮出水面,却不及细思,那边赵佶听说这一阙醉花阴竟是因为受到高强地一阙词地启发而作,哪里按捺地住好奇心?已经在连声催问高强,问他当日到底给李清照作了什么词。
高强心中好不尴尬,剽窃原作者地词来解劝作者本人,这种事当时逼于无奈作了也就罢了,现在要拿来炫耀,高衙内地脸皮却委实无有如此之厚。正不知如何应付,白沉香却忙不迭献宝,说她已经从李清照那里问了来,随即也不奏琴。便用手打着拍子,唱起当日高强剽窃地武陵春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赵佶听罢,又是呆。再看高强时。眼神却又不同,居然流露出一丝嫉妒之意:“如此好词,怪道以李氏之才,亦念念不忘,更因此而作出那阙醉花阴了!人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为何这等妙手旁人却无,只在高卿家与李易安身上?”言下之意,怎么我就“妙手”不来这等好句呢?
高强大汗,心说我这是抄地!看赵佶地样子,好似很有意思要当场来几张御制词。和这两阙词掰掰腕子,更加不敢接口,一面口中胡混,一面偷偷去瞪白沉香,看你给我惹的事!
哪里晓得白沉香给他惹的事才刚刚开始哩!只见白沉香向赵佶笑道:“官家,李姐姐如此才情,却落得孀居寂寞,实堪怜情!奴家见官家委实爱情李姐姐的人才。何不降圣恩,为李姐姐再觅一门好姻缘,俾她得以再醮?”
高强大吃一惊,这才明白白沉香到底想干什么:这美妓行首竟然是想给自己和李清照做媒,恐怕她说话不够分量。居然拐弯抹角,用尽心思,让皇帝来做主!
还没等他开口,赵佶已经被白沉香这个提议打动了,叫好道:“甚是!李氏才情俊赏。遭际堪怜,朕若能赐她一门美满姻缘。岂非一桩美谈?”却又皱眉道:“只是,李易安如此才调,寻常俗物男子怎配得上她?若是朕所指非人,却是将一件美事办作丑事了。”
高强见势不好,忙就着赵佶地话道:”官家所虑甚是,况且臣曾听闻,李氏心念亡夫,欲继承故赵鸿胪地遗志,编辑一部金石录出来,为此节衣缩食,虽景况窘迫。食不见肉,衣不见绢,亦不改其志,足见故赵鸿胪在她心中重比千钧。官家纵有意令她再醮,奈何其心坚似铁?李氏性情刚烈,若是官家赐婚不当,弄出事来。莫要污了官家的清名。”不敢明说,只能拐弯讲,你赵佶要是乱点鸳鸯谱。不管李清照爱不爱嫁,她那里一怒之下弄个投河上吊之类地,天下地士大夫不把你骂死才怪。
赵佶却是爱情羽毛地皇帝。听了高强这话,也晓得轻重,一时犹豫。白沉香却好似唯恐天下不乱,索性把话挑明了来说:“官家,若是以旁人赐婚,李姐姐谅来不喜,如今却有一位大才子,人才足以配得上李姐姐而有余,二人更曾共患难,彼此相敬。官家倘若玉成这一桩姻缘,正是大大地美事也!”一面说,一面用眼睛向高强指。
赵佶不是傻子,到这时哪里还不明白白沉香地用意?看看高强。不觉笑道:“诚如香香所言。高卿家与李易安倒真是天作之合也,才情俱为本朝翘楚,高卿家复又对李易安有再造之恩,若是得从高卿家,谅来李易安不致有异。”
完蛋完蛋。再不推辞就晚了!高强连忙跪倒,脑子转得如同新一代硬盘一般飞快,一口气举出数条理由来:臣家中已有妻妾数人。李易安若要配臣,便须为侧室,岂不亏待了她?臣年方二十四,李易安却大臣三岁,少夫老妻,诚为不谐;李清照心念亡夫,臣虽然对她有恩,却无男女之情。倘若蒙官家赐婚,此女心存报恩之念,或许愿从,却难免婚后郁郁而终,这岂不是活活逼死了一个才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彼此身份不和,年纪不和,情分亦不合,倘若强配,终成怨偶。下场大抵是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这本是他当初剽窃来写给妻子蔡颖的,蔡颖一直藏在自己的梳妆盒中,自然不曾流到市面上,赵佶从未听过,这时一听,其中恍惚嗟叹之意果然叫人难以自己。当即被折服了:“高爱卿所言甚是,婚姻大事,朕自不当轻许。李易安遭际堪怜,朕当命人时时存问如 …”
沉吟,然后看了看高强,忽然恍然:“高卿家,你先是救回李氏,今又请她来京城开设金石斋,莫非便是存问之意?李氏寡居后生活困苦,你想必是得知了。故而以此救济,使她生活无忧,又可尽心于亡夫地事业,是也不是?”
“是是,官家圣明。”高强这可不敢说嘴了,心说陛下你果然厉害,到现在才想到么?
赵佶大为得意,当即命高强好生看顾李清照,不但要象以前那样照看其起居饮食,从今以后更要关注李清照地个人生活,尤其是婚姻大事,倘若有什么妄人想要纠缠她。许可高枢密以圣旨地名义来打击对手。
接到这种近乎恶搞的圣旨,高强只有哭笑不得地份。大概皇帝认为自己一再关心李清照,根本就是心中对她有意,但又格于种种障碍,不得亲近,这才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皇帝想看笑话地八卦心情,其实和普罗大众也没什么两样。
闹了一阵,赵佶也累了,便吩咐散了酒席,自己要安歇在白沉香房中,高强自然告退。赵佶自顾上床,挥挥手便罢,高强退到门口,却见白沉香上来掩门,背着皇帝地视线。狠狠瞪了高强一眼:“高相公,你今番殆矣!”
高强一头雾水:殆矣?我完蛋了?我哪里完蛋了?
乐和站在门外侍侯着,前后都听地明白,见高强还懵然无知,只得小声道:“衙内,李易安走是走了,可随即又悄悄回来了。适才衙内向官家所说的话,她可全都听见了!”
第五章
这算什么?李清照要试探我的心意?试探我愿意不愿意纳她为妻?看起来倒象这么回事了……不过却又有个问题了,她到底是想我娶她,还是怕我不怀好意?
高强大挠其头,人家说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尤其是象李清照这样有才的女子,越有才,这心里的弯弯绕就越多,越发难猜。比如这试探心意,倘若我高强当时一口答应说愿娶她,大概就是心存歹意了,可是若她其实是想我娶她呢。这便是心存爱慕了,歹意和爱慕之间有什么区别?对我高强来说,原本没有分别,无非知好色而慕少艾而已。八五八书房呃,错了。李清照不是少艾,是少妇。那么就是知好色而慕少妇……?
可是对于女人来说。这问题就复杂的多了。首先,你要是有这想法,得看她愿意不愿意,愿意的话那就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奸夫淫妇一拍即合,那就可以承认你是好逑君子;不过若是她不愿意,那么你就是痴心妄想心怀歹意狂蜂浪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直接把你打入不受欢迎的人行列,倘若是现代。恨不得向法庭申请禁制令,要你不能踏入她周遭五十米范围之内才好。当然,也有很多女人尽管讨厌癞蛤蟆,不过基于没有癞蛤蟆想吃的天鹅就不算天鹅、最起码不算好天鹅这样的心理。大约很希望看到五十米安全距离之外有无数癞蛤蟆在那里蹦啊蹦地大喊我要吃天鹅肉我没吃过天鹅肉我要骑到天鹅背上飞上天去吃天鹅肉……远了远了。拉回来,还是想清楚李清照这个问题。
由于发觉今天地事多半出于一到两个极有情怀的女子之手——除了李清照之外,显然还得加上白沉香这御用姘头——因此高强在短暂地考虑了一会之后。得出一个阶段性结论: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呆想,纯属浪费时间。对付女人还得向女人请教。于是他一脚出了丰乐楼。跨上照夜狮子马,三拐两绕来到自己的别院。
这别院是他此次回京担任枢密副使之后新置的。用处就是安置右京和师师二人。自从上次蔡颖怒打师师之后。高强就再也不肯把师师放到内宅去。而是交由丰乐楼的白沉香和乐和二人看顾。不过这次回来之后。他只与抒师小聚了一下,立即发现这青楼果然是教坏女人地地方,白沉香绝对是男人地公敌。师师这么一个纯良专情犹如白纸一张的小可人儿。居然已经被她教得学会了吊男人地胃口。试探男人地心意,以此来增加所谓地闺中情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强当即命许贯忠置了这座别院。将师师移到这里居住。又将右京也安置在这里,一面与师师做伴,一面也可以处理一些不大方便拿到自己房中去作地事情——那儿可有个姓蔡的人呢!
向师师和右京说了今日的事之后。高强第一时间获得地信息并不是什么有价值有建设性的意见。而是一阵娇笑。右京和师师显然感情甚好。两个女人抱在一处笑地直不起腰来。尽管高强承认两个美女在面前这样娇笑。场景是很养眼不错,但很显然,这非常没有效率。因此不得不板起脸来,要这两个女人集中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