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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4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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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罢了!我原已愿意向李清照求 婚,顾一时不曾有机会罢了,似这等情深意重女子,如何能负了她?此事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无需太过拘泥。”

主意既定,高强便即唤来丰乐楼地头号大茶壶乐和,命他速速请白沉香过来一叙。

时候不大,一阵环佩响处,白沉香挟着一阵香风飘然而进。这位丰乐楼的头牌崇宁年间便已闻名京师,算起来现今已是三十四五的人了,不过也许是因为活的自在,能够作自己想作地事,也许是因为保养得 法,总之白沉香现今看上去竟和十年前没多大分别,一双眼睛仍旧是乌溜溜地灵动活泼,勾魂的紧。

彼此以礼相见了,高强便请白沉香就座。说起来白沉香为什么一直对高强另眼相看?自然有许多因素,不过高强素来待她以礼,也是其中之一,素常她也与人相谈,都是坐的乐师位子,不得上座地,在赵 面前更是如此。惟独高强每次与她见面时,都是分宾主落座,待之均礼,白沉香微贱之人,口虽不言,心却感激。

现今亦是这般坐了,白沉香见座上残酒,侧畔乐器,便笑道:“衙内久不来此,来了却不着奴家陪伴,是何道理?当罚酒一杯!”

高强一笑,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了,将杯底亮给白沉香看罢,方笑 道:“白行首多日不见,亦是如常俏丽,适才听行首在广座中唱曲,这腔调益发婉转轻扬,足见功力日深。”

“还不是多亏了衙内教晓练声之法!”白沉香掩面而笑,她曾经听高强提起所谓美声唱法地一些皮毛,自己摸索着试了试,加在平常地唱腔中,居然大受好评,大抵这新鲜玩意总是有市场的。

客套既毕,高强便转入正题:“白行首,今日相请,乃是有一件心腹大事相托,不知李易安可是在行首别院中暂住?”

白沉香乍听此言,双目连闪,将高强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将团扇掩着半边脸,笑道:“近闻衙内休妻,正室虚位,请了奴家来问及李易安,莫非是为了此事?”

  第十一章

强下马,见白沉香亦下了车,便笑道:“今番生受行 回媒婆。”

白沉香横了他一眼,将四色礼品提在手里,叮嘱道:“李易安自是对衙内有情,然亦自高,衙内若要成事,可得耐下性子。”

高强笑道:“这个不消说,某自然理会得,便是小意些便好。”当日读水浒传,那王婆为人拉皮条虽是可恶,然而其关于如何泡妞的秘诀一番高论,却令高强拍案叫绝,所谓潘驴邓小闲者也,今日便须用到这个“小”字。

白沉香抿了抿嘴,便入院中去了。高强百无聊赖,便从牛皋手中接了一块刷子来,给自己的爱驹照夜狮子马刷毛。此时正是高强在丰乐楼向白沉香问及李清照的次日下午,白沉香与李清照交好,素来知她心 意,故而每欲玉成高强和她两个,只是苦无机缘,昨日高强向她一说,这大宋美妓行首正是喜出望外,当即一口答允,只是说及李清照回到京城之后,借了她的别院暂住,杜门不出,想是另有情由,这提亲之事不可委诸旁人。

高强听时,已知是李清照必是觉得她对不起蔡颖,有意回避自己,故而连博览会的金石斋也不去住了,若不是白沉香向乐和漏了口风,乐和又致函告知了燕青,他一时还真不知李清照原来就隐居在他眼皮底 下。待见白沉香极是热心,心说莫非女人都是天性如此,见到自己的闺蜜终身有托时。一个个都是百倍热心?怪道作媒地都是女人家!

原本这说媒提亲,应当是先禀明父母,再请媒妁,再没有男人家自己跑来求亲的道理。然而李清照的脾气高强也是知道一二的,若不得自己亲自登门,先设法解开她的心结,而后再以诚意动之,如何能说的动她?

一面等着消息,高强手上刷着马毛。脑子里也没闲着,正把南宋以后的诗词名句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所为哪桩?当日向蔡家议亲之时,他高强的词章业已出了名。是故蔡颖特别提出要高强填词相赠,结果当时信手就写了一阙钗头凤,险些儿一语成 ,断送了卿卿性命。当日之事出于不意。因此犯了错,今日来向李清照提亲,这一节想来是避不过 的,还得先行想好才妥当。

无如宋人以后中国日衰。元明清三代才气几乎断绝,能提地上筷子的词人寥寥无几,数得上来的也只有辛弃疾、姜夔、纳兰性德寥寥数人而已。而且高强又不是正宗学中文的出身。也只能记得其中个别特出者而已。要想作地中式。谈何容易?当时方知旧时举子之苦。

正在那里苦苦回忆“人生若只如初见”到底是说的好意还是歹意 时,那边门扉开处。白沉香已翩然而出,招手唤高强近前来,蹙眉道:“衙内,这便如何是好?易安闻听是衙内前来提亲时,竟尔一口回绝,说道衙内无情无义,不足为夫婿哩!”

得,看来是自己休妻之事传到李清照耳中,她不明就里,已经对自己失望之极了。高强来此之前,原也虑及此节,当下亦不气馁,点头 道:“似此正可见李易安乃是性情中人,某心实喜之。相烦白行首将此物转呈李易安,就说此物乃是某自山中携回,她一见之后,自当明了我心意。”说着将一个香囊呈给白沉香,内里装着便是蔡颖三年前出门之时,所和的那一阙钗头凤。

白沉香自然不解其中细故,不过她是久惯风月场的,鉴貌辨色之 间,哪里看不出这一对男女之间必有情弊?竟连信物都有了!当时接了过来,狠狠剜了高强一眼,打定了主意要将李清照那张嘴撬开,把个中八卦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方才罢休。

那白沉香转身又进门去,留下高强在那里动脑筋。这等有人居中传话,要想解开李清照地误会,殊非易事,关键是他和蔡颖之间虽已冰释前嫌,相约他日再聚,然而空口无凭,要如何取信于李清照?

彷徨片刻,白沉香又出,益发愁眉不展,将那枚香囊依旧还给高 强,道:“衙内,李易安一见此物,竟尔甚是恚怒,更不答话,便将此物掷还,说道请衙内便回,今生再不相见。”

这么严重?高强这可有点发急了,就算不因为时势所逼,他也有意向李易安求亲,今番也是因缘巧合而已,倘若能着蔡颖先写一封书信,向李清照解说个中原委,谅来也不至于象现今这般误会丛生,无从解 释。

当下别无他法,只有先设法动摇其心,若能见面详谈,凭着李清照心中对他终是有情,庶几能够辨白——要知道,一个女人之所以好哄,全是因为她喜欢你而已。

念及适才脑子里所想的纳兰词,高强已有分教,便央白沉香取了纸笔出来,就马鞍上一挥而就——如今高强也算会用毛笔写几个字了,当然称不上什么书法,不过是寻常楷书而已——,交给白沉香,作沉痛状道:“十年交谊,当日情动,只道是平生知己,却哪堪恶语相加!罢 了,请白行首将这半阙词交于李易安,便说高强伤心矣!”

白沉香见状,心中益发好奇,所谓当日

说的是什么八卦?竟连奴家都不晓得!便将那张纸笺 就手一读,顿时霍然动容,不即进宅中传信,便向高强嗔道:“衙内,竟有这等好词,从不说与奴家!”

“是了,是了,此乃应景之作,今日事了之后,必当许可白行首采用之。”高强连声应承,几乎要伸手来推,白沉香见他着忙,便即笑着去了。

少停,果然有使女出来,说道请衙内入内相见。高强见这苦肉计得售,心中暗笑。脸上沉肃,整顿衣冠昂然便入,后面牛皋跟随,曹正率着众牙兵把守门楣四周,闲人不得近前。

此处原是他当日央求白沉香,为他引见李清照之时,想起当日自己既有词名,复有白沉香的引荐,李清照却还是坚持妇道人家内外有别。不许自己相见,只得从画舫中远远望上一眼罢了。而今十年过去,景色依旧,人事全非。高强一路走来,当年地情形宛如重现眼前一般,心中得无唏嘘?待到了那名为“不系舟”的画舫近前时,已然满面怅惘神 色。却并不是演戏了。

躬身在岸边唱了个喏,高强见船上使女并不相请,自知事尚未定,便即耐着性子等候。过了片晌。画舫中响起李清照那熟悉的声音,悠悠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地是妙词。不想词人既能有怒发冲冠凭栏处。复能作东风夜放花千树,只可惜心性既别。词章再工又能如何?高相公,若是有意以此相责,恕易安不敢受,此词原封奉还!”说罢舷窗一掀,一道白影直飞出来。

高强手快一把接着,见是自己地那张“难得”地手书,中间裹着一方镇纸,入手颇觉沉重,不禁咋舌,看来李清照的火气着实不小。想想自己和李清照之间,也真是多生波折,当年几经反复,方始见得一面,已经是到了青州历经兵火,后来渐渐亲近,却又格于身份家门等等缘 由,始终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直到去年因为蔡颖出家之事,二人间方始真情流露。似这样能知肺腑地红颜知己,几生方得修来?

好歹已经到了画舫外,彼此声音可闻,局面比之刚才连大门都不得进,已是大为改观了。似李清照这般火大,自然是因为对于高强的失 望,所谓由爱生恨者也,是以她火气越大,高强心里反而益发喜欢,当时抖擞精神,心说且看本衙内尽展所学,誓要点到易安为止!

当即将手中那张纸一抖,冷笑道:“当日得易安居士知心,高某只道是平生知己,不意也如坊间闲人一般,将那些流言俗语尽数采信而不深思,岂非故人心易变乎?倘非变心,则易安当世才女,闻弦歌而知雅意,岂不知高某本心,而竟信坊间流言?”

那画舫中沉默片刻,只听李清照又道:“人生若只如初见……高相公,可记得当日与发妻数载恩情否?今日一旦以无出之罪弃之,相公曾不欺心!如易安蒲柳之姿,甚不足以适相公之高班。”

竟是纠缠上了……在这个问题上,高强最大地苦恼是没有证据,要怎样让李清照相信,自己只是出于权宜之计,才暂时将蔡颖休了,而且现在求亲之举,也已经得到了蔡颖的首肯?空口无凭啊!

既然没有证据,也就只好以情动人,而要想打动李清照,最好的办法自然还是以词章动之,投其所好。当下高强微一沉吟,便道:“易安居士请了,既然容许高强自辩,实为难能可贵。可知今日某自燕京凯 旋,都下竟有何等流言中伤?某身当此嫌疑之地,不得不行非常之事 尔。”

话说得无比隐晦,但局中人自然知晓,况且李清照既然关心高强,自亦会担心他的处境,为之百般筹思不解。如今乍听得高强言语,竟说乃是行非常之事以应之,她亦是久历仕宦之家,自知宦海诡谲难测,多有难言隐事,这一细细思量之下,竟是越想越觉得是了。

只是此事毕竟难言,终难凭高强这么隐晦地一句言语便即释然,李清照沉默半晌,方道:“相公虽云如此,妾身却自难信,纵云嫌疑难 洗,又何必出此下策?忍将妇人之平生捐弃,换取一己功名,窃谓亦非大丈夫之所为也!”

说的正是,诚哉斯言斯人!高强心中大是感动,遂将蔡颖先和燕青合谋,用此行险之计,其事始末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末了方说及自己对于蔡颖的承诺。待说毕之时,只听得画舫中已是隐隐可闻女子哭泣之声,却又听得白沉香拍手道:“好也!奴家只说小乙哥非比旁人,绝非趋炎附势之人,何以舍却衙内,独自出仕?颠倒还是为了这忠义二字。故不惜自污,当真是世间第一等肝胆好男儿!李姐姐,我道衙内终不负你心意,今番如何?可容他进来相见否?”

高强隔着船舷,看不清里面动静,只是白沉香须臾便出,面有喜 色,一面把手连连相招。高强见状大喜,当下也不经船板。一个箭步便跳上画舫来,恰幸还记得礼数,在门外又唱个喏,道一声莽撞。方才推门入内,

香却是知情识趣,只在门外不进来。

高强进得船舱,见李清照坐在一角。垂着头,恍若不知他进来一 般。当下小心翼翼走上两步,又唱个喏,道:“某百计自辩。始得与易安相见,心中何其快慰!适才闻易安以大义相责,虽高强为国事计。终究无愧于心。然而颖儿不惜以身相报。我若不许她时,却显得我高强忒也小器;如今虽是允可。终究这妇人名节关系一生,颖儿口虽不 言,某却委实深惜之,是故当日便已应承,待大事了时,当弃一身之富贵,归隐山林,俾可不理外事,与她偕老。”

李清照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她双颊泪痕犹在,嘴角却已露出了微笑,好似甚是欣慰。高强见状甚喜,正要再说,忽见李清照脸色一变,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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