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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那便是有了。你虽不肯领我赏赐,现今你家苏中行商,生意着实兴旺,若无我照拂时,谅他亦不得如此。我只有一言问你,南朝如今劝我与契丹讲和,可是受了契丹甚好处,把这等言语来赚我?”
马扩一惊,忙笑道:“国主言重,安得出此?那契丹与我大宋乃是兄弟之邦。为因受大国征伐。疆域日蹙。不得已来向我大宋求援。我朝念及与契丹虽有盟约。大国亦与我朝相睦,两家之间不可偏倚,只得遣臣一介使来,劝说两家和好,共享太平。岂不是好?”
阿骨打仰起头来,无声地张了张嘴巴,而后回手点了点那儒生杨朴道:“你来。说与也力麻力。我女真可曾与他辽国讲和否?”
杨朴点了点头。踏上一步道:“南使听真,自大王起兵击辽以来。屡屡遣使向辽约和,出河店之战后。达鲁古城之战后。护步答冈之战后,无不使者往还。求定盟约。奈何辽国自恃大国,不恤我小邦。每每以言辞相辱。不肯待以均礼,我大王见其意不诚,故而兴兵征伐,仍厥是命。即今虽破辽国上京,不居宫室。足见大王诚意。”
阿骨打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挥手教杨朴且住,转头向马扩道:“也力麻力,你也须晓得,当日我起兵之时,每求辽国封册,立我女真国,百姓得以安生,我愿便足。叵耐他自恃兵马广盛,不肯立我,两下只得交兵。当日我小他大,他不肯许我和,到今日我将他上京城也攻了下来,他始懂得求和,那讲和使者阿息保现在我军中,尚未遣返尔。”
说到这里,他倏地半跪起来,雄壮的身子昂然挺立,虽然还没有站直,却已是气势巍然,直直瞪着马扩道:“我要求和,契丹不许,那时节尔南朝便不来助我;现今契丹讲和,我不许,南朝便来劝我修好罢兵!也力麻力,你且说,如何不是南朝偏帮契丹?”
马扩虽然与阿骨打素识,却也没见过他对着自己发威,当时只觉得喉咙发紧,一颗心在那里跳地快极。好在英雄见惯亦常人,片刻之后便即宁定下来,起身向阿骨打深深一揖道:“国主,我大宋礼义之邦,素来重信,迩来与契丹讲好百年,怎可坐视他被国主侵攻,见有亡国之患?然而若说偏帮契丹,则决计无有,只因我家与大国道绝多年,不通消息,当日纵使有意相帮,亦无从说起。只今惟遣使节下书,劝谕和好,想女真立国未久,便有数千里之地,足为大国,大王之所以惠女真国中百姓者也甚矣!何不趁此时机,与宋辽为欢,从此共享太平?我大宋虽在南方,愿为中保,令女真与契丹两家讲好,若是他日有人背盟相攻者,我大宋愿相与共击之,决不食言。”
阿骨打闻言,其意少解,缓缓坐定,半晌方道:“似此说来,南朝果有诚意,则可为我言于契丹,诚能以敌国之礼待我,割上京、辽东之地予我,则可与之讲和。”
马扩苦笑道:“若单单居中说话,亦不为难,却要教国主得知,那辽东之地,契丹业已许我大宋,现今我家已命大臣往彼宣抚矣!”
阿骨打大军远征在外,东路消息还不得相通,这是头一次听说辽东竟已归了大宋了。马扩此言一出,帐中原本鸦雀无声地众女真人也是一起鼓噪起来,却被阿骨打目光一扫,即刻都安静下来,显然这消息虽然令女真人大为震动,但阿骨打地权威却端的了得,无人敢与之相抗。
他看看马扩,缓缓点了点头,道:“闻说尔南朝近年来高相公用事,极是了得之人,果然出手不凡。兹事体大,某虽为国主,亦不可专断,要当听老人之言,且请也力麻力营中暂住些时,容我细细参详。”
马扩见状,晓得阿骨打为人一言九鼎,今日便只得如此了,当即谢过了,依旧还是二太子斡离不引出去歇息,只是这次斡离不脸上全无笑容,再也不提契丹歌伎之事了。
等到斡离不安顿下马扩,回到毡庐中时,此间已经是吵得象开锅一样,兀术在那里大叫大嚷,只说南朝无礼,定是收了契丹国辽东之地为赂,因而来劝我兵莫要再去攻打契丹,否则地话,我自连年与契丹相攻,也不听他南朝说一句话?
此时粘罕在外未还,阿骨打身边都是他地本族亲信子弟,基本上女真国中地少壮派全都聚集在此。这一帮人从连年地战事中斩获颇丰,对于战争有着无限的渴望,眼看着再进一步就可以攻下辽国中京,这座最后地京城。偌大地辽国有可能就此灭亡。此种大好形势之下。如何能忍受罢兵之议?不免连南朝也一起恨上了。兀术口中便公然喊出了要先灭契丹,再伐南朝地言语。
这等言语若是放到女真起兵之前,那是想也不敢想,单单契丹便是一个不晓得有多么强大地庞然大物了,何况是能够和契丹战成平手地大宋?然而事隔数年。连续的胜利已经使得女真上层地信心极度膨胀,他们地逻辑很简单,既然契丹和大宋是打了平手。我能打败契丹。那么也就能打败大宋了。
况且他们虽然身在北边。也曾听说南朝地繁华富贵,那兀室从南朝出使回来之后。此种话语便即广为散播,将南朝汴京说得
上宫阙一般,苦于女真话词语贫乏,无从渲染,只是好大。地上都铺着金砖,墙上都镶着夜明珠之类。当然兀室本人并无这等无聊。他基本上也只是照他所见所感诉说而已,然而他身为女真中地智者,已经被南朝的富贵所震动,这等话语几经转述之后,没多久便传得不象样子。
自来女真人生活穷困,平时渔猎,战时出征,乃是其基本生活状态,从战阵上获取金帛子女,历来是符合女真人的道德观地,现今攻打辽国,已是大占便宜,听说远处还有一个更为富庶地大宋朝时,怎不为之动心?原本此种心思已经暗自流传,现今南朝一介使来,竟然对女真国指手画脚,勒令他不可攻伐契丹,是可忍孰不可忍!
帐中一时群情汹涌,阿骨打却一言不发,任凭自己地子侄兄弟们在那里喳喳呼呼。这些女真人当真精力旺盛之极,这一乍呼就是好几个时辰,一直到晚间开始吃饭了,兀术和挞懒等人还是在那里说个不休。
女真人虽然立国,当初的纯朴风俗却还未改,国主与众大臣吃饭时还是如往日一般,大众面前各放一只木盆,里面放些子饭,将猪血葱等拌过了,便用木勺吃。不过现今日子过地好了,席间也有肉,用一个大木盘盛了,在座中传来传去吃,这阿骨打的宴席可算是国中最高等级了,因此吃的乃是全脂的肥肉,用蒜泥捣了,徇为美味。北地苦寒,人尚食油腻,因此肥肉比瘦肉吃香。
当然现今与南朝通商多年,也学了些好东西,比如吃肉时懂得蘸酱油,吃完了肉可以喝茶解腻,对于帮助消化、增进食欲都有好处,因此女真与大宋互市一开,这茶叶迅速就成为了主力购买的物品。
众人大口吃饭,间或叫嚷几句,不一时已经吃罢了饭,在那里喝茶。此时外间忽有人报,道是粘罕军回营来,不大功夫,粘罕与兀室、幹赛等人皆入,见到阿骨打以礼相见毕。
阿骨打自从马扩出帐后,一直是缄口不言,直到此时方开口道:“粘罕,你可知南使前来,向我下书之事?”
粘罕点头道:“正为此事赶回来,不知南朝下书,所为何事?”
一旁有杨朴递上国书,顺便在他耳边提了一句,道那辽东业已属了南朝了。粘罕眉毛一挑,并不说话,自展开国书看罢,仍交还杨朴,一旁覓地坐了,方道:“狼主,只今南朝得了辽东,那郭药师本已甚是倚仗南朝之势,如今自然是一心投奔,只怕东路从此多事矣,不可不防。”
兀术向来看粘罕不顺眼,冷笑道:“他不来寻我,我且自要寻他晦气!辽东与我家帐近在咫尺,不可容他落于旁人之手,狼主可即刻下令,征伐辽东,儿愿为先锋!”
阿骨打一笑,也不理他,他幼弟斜也喝道:“尔小小年纪,说甚大言?那辽东七万兵,多历战事,不是好相与地,谅尔只得两猛安兵马,济得甚事?”
兀术大为不满,却也寻不着话说,女真虽然实力膨胀极快,但他在阿骨打诸子中也还刚刚成年,能有两猛安兵力已经是不易了。当下只得气愤愤地坐下来,肚里寻思:“待狼主过世后,我为幼子守产,那时便有兵力,自可征伐矣。”
这厢兀术被撅回去,粘罕只作不见,却向阿骨打道:“狼主明鉴,现今辽国天庆帝即位,闻说兵势复振,颇有北复上京之意,今已遣耶律大石率军先行北上,银术可在潢水石桥接了一仗,竟尔不敌,道说这耶律大石用兵与往日不同,甚是敢战。如今契丹复振,大宋又得辽东,我家东西受敌,势不能逞强,我意当且许南朝讲和之意,借机扩充兵力,相机而动为上。”
兀术刚刚吃了瘪,不敢说话,斡离不皱眉道:“似此说来,遮莫要将这新得土地尽数还了与辽国?”
阿骨打到此方开口:“我且问你等,若无南朝来人下书,尔等莫非便要久踞此上京否?”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斜也便道:“狼主所言不差,此地究系契丹家帐,现今国人多有不服,我兵久在此间,日久思归,终究还是要回到国中去了。若是偏师留此,只怕抵挡不得契丹大兵来攻。”
阿骨打笑道:“这便是了!上京咱们守不住,现今打下来,令辽人胆落,大利我日后进兵,也就是了。若还迁延不去,万一被契丹断了归途,我兵思念国中,其势反为不利。我意不若且许南朝约好,慢慢与他两家讲和,自可从容返回国中。他宋辽之间虽云兄弟,然而大宋近年来连取燕云,新近又得辽东,辽国五京之中,倒被他夺了三京去,我料契丹对于这南朝亦是心恨之,只是无力抵御罢了。我若回兵时,他两家倒敢要窝里争斗起来,那时节方好就中取事。”
众人见说得有理,尽皆心悦诚服,一起答允了,只兀术忽地冒出一句:“然则此间金帛子女,莫非都要留于契丹不成?”
阿骨打笑道:“焉有是理,若是我要你留下,你便舍得新得的那两个契丹公主么?”众女真人齐齐大笑起来。
第二十九章
扩居于女真营中,过得倒也悠闲,日逐一员女真贵人乐,这边说些南朝人事,那边讲些北地战事逸闻,好似其乐也融融。然而请来请去,一连七八天下来,全不见说起正事,马扩心中明了,以他所知的女真人性格,断不能单凭万里之外南朝的一份诏书,便即收兵息好。对于这类仍处于半开化状态的民族,实力才是最简易的语言,在他们真正见识到大宋的实力之前,说什么道理都是假的。
只是身在异邦,他也没有多少办法可想,现今还与当日他在女真营中情形有别,女真人显然已经有了防备之心,日逐一人请他饮宴,便是设法羁于他,免得马扩闲了下来无人看管,他可是在女真营中待过一年多的人,哪里没有他的故旧?
这日轮到二太子斡离不相请,马扩见席间只有些角抵之戏,便笑道:“二太子,当日曾说及有新得契丹舞乐,可否请出为乐,这酒吃得也畅快。”
幹离不一怔,捉不透马扩到底是随口一问,还是有意探查底细。一时参详不透,下意识地便应道:“舞乐自有,只是吾兄长绳果喜爱,将十匹良马来易去也。却才见也力麻力相随之中,自有许多南朝人,不知可有南朝乐戏为乐?”
马扩素知斡离不为人,一见他说话时有些迟疑,便知这话不尽不实。心中顿时盘算:“此人只不叫我见契丹歌伎,且不惜以言辞掩饰,可知必有情弊。原其情由。莫非是与契丹和战之事有关?且容我再试他一试。”
当下佯装允可。唤了一员随行军士出来,原是从军前有手艺人,擅用吐火之技,那斡离不等女真人不曾见过这等把戏,唬得脸上变色,阵阵惊呼。看得过瘾时,便向马扩道:“果真大国之中自有奇技。某等若仍旧处于国中时,几时得见?狼主他们昔日每岁朝见契丹国主,却也不得这般享乐。”
马扩便笑道:“闻说那契丹万里大国。兼通西域。此等戏法西域之人甚是精通,二太子既然喜欢,打破上京城时怎地只拣女乐。不晓得夺几个西域演艺人耍子?”
幹离不脱口道:“那契丹狗皇帝一早跑了,宫中哪里来许多女乐艺人?今番一时却去哪里寻觅……”说到这里,猛的醒悟,慌忙转口道:“我见吾弟斡里朵、兀术等多得契丹宫室女子,想必有此等艺人。待来日他们相请你饮酒时,可向他们索讨。若果然有时。莫忘记带某亦耍耍则个。”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马扩亦跟着笑,肚里却庆幸得计:“这斡离不脱口而出,一时不得寻覓,显见女真已有定计,一时不得进讨契丹中京,某今番这出使决可毕节还报矣!只是女真新起之国,今番虽然不得已退兵,其意恐未必能平,将来大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