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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到这个距离,便轮到神臂弓和强弩发威了,与方才地前阵之战一样,宋军的驻队矢战术再次展开,此次规模更胜之前,三千弓弩手分为两面发射,羽箭和神臂弓专用的短矢嗤嗤地撕破大气,好似一阵风般卷过金兵地阵形,将更多的骑兵射下马来。
然而与适才的雷弹之威相比,这样密集的箭雨反而使得金兵的士气向上涨了一些,他们完全无视身边被射倒射杀地同族和战马,落地了就步行向前,中箭了就折断箭杆,疼痛和恐惧好似根本就已经从他们心中远去,剩下地只有血红的战意。终于,这一股黑色地潮水撞上了宋军的拒马和枪阵,在高强的脑海中,好似真的听到了钱塘江潮水拍打在岸上的巨响!
在宋军的拒马之间,是以铁链和铁钩相连,金兵冲到此间大半都已失去了战马,只能凭着手中的兵器和甲胄来抵挡对方的长枪攒刺,再加上拒马原本就是长枪扎成,整个宋军的前阵就好似一个巨大的刺猬一般,处处都是伸出的尖刺。
然而,这种阵势却不可能达到与刺猬一样的效果,一厢宋军五千人,其中长枪兵一千人,真正在第一线的枪兵只有六百人而已,更不可能排成若干排,让每个冲阵的金兵都享受到数枪乃至数十枪攒刺的滋味。并且,金兵这样的劲旅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枪阵,力大之士便将被刺倒的同族挡在身前作为盾牌,一旦对面的宋军枪尖刺入了盾牌之中,他们便即将盾牌连同对方的枪尖甩在一边,挟着身上数十斤重的铠甲一跃跳过拒马间的铁链,让自己手中的战斗第一次沾染上宋军的血迹。
好在宋军的训练早就有针对这种战法,在抵挡住了金兵的头一下冲刺之后,长枪兵便开始交替掩护着后撤,长枪被甩开或者刺入敌人身体无法收回的,则干脆就抛弃了武器向后急奔。与此同时,掷弹兵及时投出了手中的雷弹,在原先的拒马外形成一道弹幕,阻断金兵后继的前进,至于那些已经突入宋军枪兵之间的金人尖兵,在他们的面前则出现了宋军真正的肉搏兵种…………大斧队!
历史上,大唐朝曾经凭借陌刀横行一时,然而时至数百年之后,这种刀早就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当世最强的肉搏兵器。非大斧莫属。重量和锋利度都远超所有的刀剑,即使安上长柄也可以自如地操纵其重心,大斧地威力在肉搏战中根本无法抵挡,上百柄大斧排成一道墙,只是呼的一下,冲到宋军阵中的上百金兵便被毫无悬念地砍翻在地。
眼看着已经突破了对方的阵形。却被宋军的大斧阻拦,粘罕双目火炽,纵声高叫道:“敌阵已破,随我杀!”话音刚落,忽然听见一阵异样的破风声,粘罕还没来得及抬头看,身边地三四名合扎亲兵便将他扑到在地。而后一个叠一个趴在他身上。
引起这阵风声的,乃是掷弹兵的另外一样武器,飞斧。有鉴于近战中掌心雷不分敌我。未必那么好使,掷弹兵在携带雷弹之外亦装备了几把小斧,十余步内那小斧呼啸而出,单单怪异的飞行弧线便令人防不胜防,任你甲厚身强,十几把斧子飞下来也叫你立变肉泥。若不是有几名合扎亲兵舍身遮护,这一下便要了粘罕的性命。
这一阵斧子飞过。大斧兵便将劈出去的斧子都收了回来,扛在肩上向后急奔,掷弹兵再一次投出一轮掌心雷之后。便也开始后撤。宋军适才还坚守的拒马后,突然间空无一人。
粘罕从几名合扎亲兵地身下爬出来,捂着鼻子避过呛人的硝烟,竭力看清身前的局面,一颗心直沉了下去。在原先地拒马之后五十步外。居然又立起了一道拒马。仍旧是一般的枪林竖起,空中又再次响起了撕裂大气的箭矢破风之声。宋军的战术。到现在已经露出了全貌,金兵冒死冲到了第一排拒马,只是杀伤和射中了百十名宋兵,却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对方只不过是再后撤五十步而已,接下来又是重复的杀戮……
“退不得,一退,之前的血就白流了!”粘罕牙关一咬,一把抓起自己地幼弟斡带,大吼道:“你带头,向北,与兀室合力!”两面合击,这是眼下唯一的胜机,在宋军的阵形拐角处,这种层层退守地战术势必要失去空间了吧?“轰轰”大号的雷弹再次响起,粘罕的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下这充塞天地的雷鸣。他竭力稳住身形,望着踉跄奔出的弟弟地背影,心中苦涩异常:宋军以雷弹不断轰击自己地后方,使得大军无法连续不断地冲击对方的阵形,象这样一波一波地冲击,要死多少人才能冲散宋军地阵形?可恨啊,要不是亲身带队冲锋,此刻自己便可以在后方控制各队间的距离,趁着对方雷弹轰击的间隙进行冲锋了。
骑兵,现在还是需要骑兵!粘罕跳起来,寻一匹战马骑了上去,飞马向着自己的后队方向奔去,心中默默计算着宋军两次大号雷弹爆炸之间的空隙,不一会便回到了数百步外被第二次的雷弹轰击打断的骑兵阵中。
他点了两个谋克出来,指着正在激烈交战的宋军阵脚道:“你等率军前去,勿要顾虑其余,也不许杀别个宋军,只要将这一角冲断,分割开宋军阵势,便是头功一件!”
话音刚落,只听宋军军中又是一声号炮,跟着就见面前的步兵阵势侧后杀出两彪骑兵,分从左右两边卷地而出,一下子就将被雷弹和箭矢打得不成队形的金兵给冲为两段,一向以骑兵为傲的金兵此时大半都失去了战马,也尝到了被对方的骑兵从头顶杀下来的滋味,而与宋兵不同,他们缺少长枪和劲弩,根本无法减缓对方骑兵的冲击速度,只能任由这两彪骑兵撕开金兵的行列,杀开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路,直向两军交战最烈的阵脚处奔去。
“不好!”粘罕失声叫了起来,这两千骑兵杀出的时机恰到好处,前方那二十个大坑已经隐隐将金兵的前后队之间分割开来,再要被这两千骑兵将前队冲开两截的话,那些历经血战才冲到宋军阵前的士卒便只有被对方的弓矢射杀的份,全无还手之力了!“彼军中真有能者也,用兵如此若神!”
事到如今,有进无退,粘罕当机立断,纵马沿着自己后队奔驰起来,一面从马鞍旁取出号角吹了起来,那是女真人围猎时的号角,号角一响便要纵情射杀围场中的猎物了。此时战场上响起号角声,无疑为已经屡遭挫败的女真人注入了股新的斗志,尚未投入战斗的大批骑兵顿时狂乱起来,跟随着粘罕的马蹄奋勇上前,径直向着已经成为战场上漩涡的阵脚处杀去,其余各猛安则分头跨过被雷弹炸出来的弹坑,朝着宋军业已后撤五十步的阵势冲杀而来。
“了不起,金兵果真坚忍,战到此时竟是越战越勇,亏得我军用叠阵法,士卒得以更番轮战,否则死打硬拼的话,就要轮到咱们头痛了。”李孝忠在刁斗上看的分明,那阵脚处本就兵力薄弱,兀室便有意向这里进攻,导致全线后撤时,有百余名士卒不及撤离到第二道拒马之后,正以大斧和掌心雷苦苦支撑,而后面的弓矢也极力给以支援,杀得血肉横飞。
随着两队骑兵的左右杀出,金兵一方又有意向这里添兵,一个小小的战场瞬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所在,大有牵动整个战局之势。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金兵左翼也开始向前移动了。
第六十章
“狼主,右军粘罕战之不力,显然适才斗将失利之后锐气已失,恐怕难以承受大任。今观宋军犹有余力,纵然粘罕已亲身冲阵,亦未必得利。”阿骨打的次子斡离不在诸子中最称知兵,随侍在阿骨打身边看着右军的粘罕拼命,他亦有出战之意。
哪里晓得阿骨打却摇头道:“粘罕以右军大举攻敌,虽然现今尚未得胜,亦未可轻言败绩。现今宋军主力未动,我亦不可轻动,莫须待宋军阵脚动摇之后,再行进兵。只叫谋良虎守在三百步外,不可轻进,亦无需退却。”阿骨打老成之人,已经看出了宋军的弓矢和雷弹覆盖了三百步的距离,如果要想冲过这段距离,并且给宋军以足够力量的打击的话,就必须在三百步外保持足够的骑兵存在。看右军粘罕的失误之处,就是没有料到宋军的震天雷有这样远的射程和威力,一旦身陷前阵之后,无法及时调动后续的骑兵诸阵发起连绵攻击,才使得宋军得以从容进退。
斡离不无法,只得暂立不动。只是他这里主阵不向前,右阵的阿骨打亲弟吴乞买却耐不住性子了,北面战场上渐趋炽烈的战况叫他和其部下诸猛安谋克都为之斗志燃烧,尽管没有得到中军的进攻命令,他也开始缓缓向前运动队伍。
阿骨打立于高阜之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弟弟的运动,眉头微微一皱,立时下令,要幼弟斜也飞驰去传令,严戒吴乞买不得靠近宋军三百步之内,不奉中军号角,不许冒进。吴乞买得了阿骨打之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一万多女真骑兵隔着一里地与对面的宋军开始大眼瞪小眼。
南段金兵的举动亦落在李孝忠眼中,待见到对方欲进还止。他却笑道:“阿骨打果然用兵老成,彼兵虽众,又多骑兵,然而远器不及我兵,是必待我军阵脚散乱之后,方好发挥其力战之能。”远器者,远程兵器之总称也。
高强也听懂了他这番话,在北面的战场上出现重大变化之前,全面的战斗也不会展开,而现在这个时候。宋军甚至连左翼马彪所部骑兵的大部都还没有出动,更不用说影响到整个战场了。对方的主意。显然是要看看这个地方能不能打开缺口,使得金兵能够从正面和侧面夹击中央的主阵地,从而获得整个会战的胜利。
想到这里,高强又将望远镜投向了战场地最东北角,这个地方的战斗已经有了一丝近代战争的味道,宋军一面以震天雷发射较小一些的炮弹,阻断金兵对此间的增援,一面用驻队矢横扫从宋军阵前驰援的金兵骑兵,爆炸声、喊杀声、箭矢破风声、战马嘶鸣声。在这个战场的一角达到了近乎饱和的程度。
在方才全军后撤的行动中,这一队大斧兵由于要抵挡来自两面金兵的夹击,是以动作稍慢,没有能够及时后撤。尽管只是一瞬间,但兀室迅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自己在雷弹和驻队矢地洗礼下仅能掌握的百余骑兵派到了这个方向,只一次突击便打断了这百余大斧兵地退路。将他们和宋军左翼的主阵地分割开来。
常胜军的严格训练和纪律,在这时发挥了作用,都头韩综率领这一队大斧兵毫无惧色。依着平日练就的阵形,以三五小队相互掩护着后撤,而手中的长柄大斧更是步兵用来对抗骑兵的利器,抡圆的斧子借助其本身的重量,甚至可以将全速冲刺的骑兵给迎头砍下马来。再加上宋军主阵地地掷弹和弓矢援助。这一队大斧兵只是付出了数人伤亡的代价。便扫清了回归本阵的道路。
只是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他们看似是获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然而宋军的远器为了要支援这一队大斧兵的后退,短暂地停止了对于金兵地压制。粘罕与兀室俱是历战之将,对于这点把握的精准异常,不约而同地将手头所能集结起来的骑兵源源不绝地投入到这个方向,务必要以连续地全力突击撕开一个缺口,进而冲散整个宋军的左阵。
而李孝忠在此时派出两千骑兵杀向金兵,也是为了冲断金兵在己军阵前调动兵力的路线。虽说这两队骑兵出击及时,方向又正确,以侧击的方式狠狠地打击了金兵,然而此时粘罕和兀室却顾不得这些,任凭那些失去统率的散兵游勇来阻滞对方骑兵策应地脚步,而是一门心思地将手头能够组织起来地骑兵填到这个口子上来。
身处铁与血的漩涡中央,韩综一面亲身以大斧搏杀金兵,一面亦极力抽空打量周围地战局。他原本是沧州何灌的门客,与好友雷彦兴两人随何灌长子何蓟投到常胜军中为将,只是并未随同秦明进入开州参加守城,岂料这一别便是永诀,等到开州解围之时,何蓟与雷彦兴俱已捐躯沙场,平生好友人鬼殊途,韩综恨的牙关咬碎,此番出阵之时就没打算再活着回来了。
亲手劈翻了第五个冲向自己的金兵之后,韩综的斧柄也已支持不住,从中断为两截。韩综夷然无惧,左手将半截斧柄掷出去,砸在了一名金兵的马头上,那马被惊得人立而起,韩综右手半截斧头随之而上,一斧便将马上金兵的大腿砍断。他也不管身边的宋军上去斩首,径自跳上战马,四下一望,顷刻间便对于自己的处境了然。
“可恼,我道这些金兵多不来杀我,却向身后冲击,原来竟是以我等为盾!”韩综嗔目大怒,倘若有办法对着本厢的指挥张伯奋说话,他大约会喊出类似于“向我开炮”之类的话来,只可惜这片小小的战场上战局火炽,人人都是舍死忘生地相互拼杀,一个人临死的惨呼在十步外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