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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道有理,高强便道:“我亦是这般想法,如今我欲攻金国,有东面、北面两路,击东则必联结高丽,击北则必联结契丹,你等以为,我军主力当置于哪一路?”
朱武便道:“相公,如今我军大军多半在辽水以南,东路大军云集。兼有海路之利,若与高丽共下保州之后,可直接由海道运送粮秣,那鸭绿江水道亦庶几可用。逆流而上。三百里间不烦转饷。何况高丽颇有战力,又惧我大宋之威,只须将些江南之地与他,令他夹攻金兵,谅必从我,如此,开州以东三百里土地可尽归我有。我辽东军兴之初,本为与金人争地。辽水以南、开州以东土地肥沃,气候宜稼穑,取之可安十万户百姓,何乐而不为?”这是主张主攻东路的。
陈规却道:“不然,事有缓急先后,那金人根本在北,而今大兵在南,若闻我军向北。势必千里回救,此乃兵法所云攻其所必救,有以逸待劳之惠。况且高丽守户之犬尔,无关大局,北地之大敌无非金、辽而已。如今辽国势弱,金亦新败,正是我军乘胜追击,底定北疆大局之机,良机莫失。天与必取!我意当举兵向北。会攻黄龙府、长春州、泰州等金国侵占辽国诸州郡,控扼驼门要道。使契丹东进无路,而后再回过头来,将金国混同江以南诸部尽数扫荡,重占辽国东京道故土,划混同江与金国为界,可以与之共守。”这是主张攻北路的。
高强听罢,心中已有计较。朱武之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打东面是现成的便宜,补给线短,又有水路之利,己方有阿邻部族为向导,现在又加上了高丽地援兵,打地顺手的话,一直冲到图们江口都有可能。
然而正因为自己一方优势明显,而且这片地方大部分都不是女真故土,金兵多半不会拼死抵抗,因而也很难捕捉到歼灭对方兵力地机会,多半是一路占地,筑城屯守而已。这样一来,地盘是占到了,却难以改变北疆的战略大局,尤其不符合自己今次北上辽东地根本目标所在…………底定北疆五十年的大局!
打北路呢,困难要大过东线,辽人素来不善舟楫,这辽水的水情不明,也不晓得能有多少水运之利,而宋军地给养大部分都在旅顺口,即便是从盖州运来,要送到最北端地银州也有近三百里地路程,而从银州北上黄龙府,五百里路尽是陆路,大大有利于金人的骑兵集团机动,己方的大队步兵对于后勤依赖较大,这条长长地补给线将会受到严峻的挑战。
风险大,收益也大,这条路线的北端是金国完颜部的老巢,目前占据黄龙府、长春州、咸州、泰州等地的,尽是完颜部本族地所谓金国宗室,打下这片地方可以大大打击金国地掌权集团,进而动摇其国中的秩序,为瓦解金国打下坚实地基础。同时这些地方地处大兴安岭南麓余脉,又是契丹向东进军的必经之路,宋军占据这里就得以切断契丹和其辽东故地之间的联系,假以时日可以从容收拾辽东诸部,与燕云一道,对契丹形成两面包围之势,大宋在战略上将处于极为有利的地位。
从时机上而言,正如陈规所说,眼下辽国势衰,金国新败,正是宋军拓展自己在辽东势力范围的千载良机,错过这个时机地话,一旦契丹集结力量大举向东进军,或者金兵回兵北上,巩固其在这一带的守御,那么宋军占领这片地方的难度又要大大增加。
何去何从?众参议一番争论,你长我短,高强渐渐已经有了决断:北上!开州那样的逆境,我都赌了,何况是现在?向北五百里,便能将整个辽东握在手中,东路那些地盘,留给子孙慢慢去占好了,本衙内岂是守户之犬!
只是朱武却又道:“昔日相公在枢府时,本意取了辽东之后,坐看契丹与金国相争,我大宋有泰山之安,如今却有意北进,切断契丹东进之路,岂非是以我大宋辽东一地之力,受彼两国之兵?倘若金国难灭,日后辽国又盛,我恐辽东力不能支,还望相公三思!”
高强却笑道:“不然!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我取辽东,本意为契丹解危,使金国不能坐大,倘使金国能与我和,则我便可稳坐辽东,居金辽之间,左右逢源。然而金兵悍然侵我,契丹坐视,如此已非我居中得利之局,那契丹宁忍金国之仇,也要削我之势,足见其心叵测,必须趁此时大展我军之势,威服金国,则契丹亦为之丧胆,方才肯守两国盟约,辽东背倚契丹,足制全辽诸部,以我中华文治武功,可逐步收服辽东诸蕃部为己用。若是再要远图,他日契丹若壮大起来,要背盟攻我时,我便索性用辽东诸部为军,金兵既然能胜辽兵,倘使我用中原甲兵佐之,克辽必矣!倘使出一二冠军人物,浑一漠北、封狼居胥,也未必不能啊!”只不过呢,那就不是本衙内的事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嘛!
第七十一章
大方略一定下来,下面的细务自有一班参议官们去办,什么调动兵力,什么囤积粮秣,什么驮兽车仗征集,什么作战计划拟订,一应皆是诸位参议们训练有素的科目,高强也帮不上什么忙,尽数推给陈规等人去劳心。
在得到了宋军将与其共同征讨金国的承诺之后,高丽使者亦表示其兵决不越过鸭绿江一步,两国好似已将金人视作了砧上鱼肉一般,任意宰割。高丽使节满意而归,这厢高强请来监军童贯,将自己与高丽结盟一事告知于他,并称自己不日便要北上,攻打金国国都去也。
童贯前次稳坐辽阳府,却也有个留守之功,虽然说他身为郡王,已然位极人臣,再也升不上去了,不过那金帛田园的赏赐也是加倍丰厚。既然赚了便宜,好该知足常乐,怎知童大王素来自诩知兵之人,见金兵煞是不济,连高强这等黄口孺子都战不过,国主一战成擒,显然是一块到手的现成功劳,如今见高强又要出战,他哪里还坐的住?自思自己立功西北,拓土云中,十余年来所向皆胜,自然强过高强这小儿甚多,高强都能立下如此大功,何况是童大王了?
因此上一口咬定,定要从军出征,至于留守的功劳情愿送给他人,反正高强手下军队的后勤机制较为独立,他一个监军也插不上手,在辽阳府整个就是游手好闲。高强说不动他,再则也担心这厮暗中捣鬼,在这辽东战事紧要的当口拖他的后腿,便即允诺了,只是要他紧随中军,不可擅自行动,童贯自是满口答应。
此后辽东宋军频繁调动,首先是旅顺口的水师从海道前往保州,将当地的中原商旅及其财货尽数运回旅顺口安置。这保州地近开州。与金国是隔着一条鸭绿江相望而已,虽说有不用兵的盟约,但自从宋金开战以来,此地的中原商旅大多数也已经离开,宋军水师来此走了一遭之后,更是宋人绝迹。落在有心人眼中,无疑是保州即将不宁的征兆。因此高丽、倭国等国商人亦皆纷纷出走。其去向居然多半都是向着宋军控制下的旅顺口而去。
此后开州前线宋军兵力猛增,在苏州关下完成集结地栾廷玉部两万大军开至此处,加上此前在开州的韩世忠、李孝忠、马彪等兵力,开州云集了八万多宋军,连营四十多里,旌旗蔽日,一副大动干戈的景象。
高丽兵见状自然鼓舞,于是四月八日。保州事变爆发,高丽以金国先违反了保州不驻兵的盟约为由,出动上万兵力攻取保州,将城中的女真人杀了个干净,随后三路兵发,一共出动了不下五万大军,向其北面的金国发起进攻。
高丽人既然打响了,宋军也就应约出动。只是栾廷玉摆出一副不紧不慢的架势,每日里前进二三十里便即扎寨,四处觅地修筑堡寨,又派遣文吏丈量土地,计算里程。哪里是在打仗,分明是垦荒。
金人老于兵事,且知宋强高丽弱,一早便收缩兵力,在鸭绿江畔迎击高丽。粘罕仅以七千兵力。设伏大败高丽中路兵两万,逐北近百里。斩首三千级,吓得其余两路也都慌忙退却,不但寸土未得,反被粘罕掳了千余人户回去。
此时高丽方才觉出不对来,连番遣使促令宋军进兵,而栾廷玉口中连声应诺,却依旧不紧不慢,一直推进了一百多里,抵达鸭绿江支流沸流水以后便再也不肯前进,索性在沸流水和鸭绿江地汇流处扎下大营来,每日里填土积石,大有将这营垒直接建成一座城池,在此常驻之意。
高丽至此方知不对,忙又遣使往辽阳去与高强理论,到了彼处方知,原来高强在保州事变之后两日便已离开辽阳北上,眼下宣抚大旗已经过了银州了!
原来栾廷玉之军到了开州,并不是增兵,而是换防,原驻开州地诸军除了留下王伯龙部六千兵守城以外,余众尽数西返辽阳,而后马不停蹄跨过辽河,向北路银州而去。
“此番,我军以栾统制部两万兵,王千户部六千兵守东路;史承宣、大节度兵两万五千会于贵德州,经东那道转北上,直金国咸州兵之左;郭太尉一万八千兵经沈州、辽州、铁州北上,直金国咸州兵之右。我军中军以马统领军为先锋,韩节度次之,李节度、花节度之兵为中军,由银州直指咸州。”四月十六日,高强中军抵达银州,驻守此地的万户张晖出迎,在银州的官署大堂上,陈规展开辽东地理图,将此番大军行进的路线对张晖简略说明。
张晖乐得合不拢嘴,向高强叉手道:“相公以少胜多,不但大败金人,便连那阿骨打也擒了来,如今辽东谁人不知宋军善战?往日人皆说什么女真不可敌,直是吹那大气而已!如今相公大军北伐,十万雄师,凭他金兵些少兵力,恰似螳臂当车也!”
高强微微一笑,也不接他的话茬,要知道他中军先期北上,余部陆续开进,这些兵力其实多半都还没到位,嘴上说说过瘾而已。便笑道:“张万户,你久守银州,身当辽东之北路,自知当面之敌虚实,如今我军北征,是要一直杀到金国会宁府去的,张万户以为可否?”
张晖本是好功名的性子,之前守银州没立下什么功劳,听说开州打的激烈,急得他在银州城楼上跳脚,大骂金兵不走他这里进攻,太也不仁义。听得高强要一直打到会宁府去,乐得嘴巴也合不拢,拍着胸脯道:“相公放心,金国在咸州不过三千多兵,都是咸州都统娄室统领,小将视他如草芥尔!敢请相公一支令,小将愿率本部为大军前锋,十日之内取下咸州,让相公歇马!”
高强听说咸州只有三千兵马时,倒也不意外,金国在开州兵力几达七万之众,占到他全国可用兵力地七成。还要留下兵力在黄龙府和泰州守御契丹,咸州能有大军才怪。便笑道:“张万户,既知咸州兵力甚寡,何以迟迟不敢前进?”
张晖登时将眼睛鼓了起来,道:“相公说甚话来?小将六七千兵,要守把银州、贵德州辽州之间近百里之地,身后便是相公的辽阳府。怎敢轻举妄动?不意竟被相公疑我逗挠。今番非攻下咸州不可,否则焉有脸面立足于辽东诸军中!”说着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便要高强下令于他。
高强忙将好言相劝,又说攻城器械未到,尚须等待数日,哪知张晖却道:“金兵哪里会守城,咸州城上也无多少守具,某进兵之际一鼓登城便是。焉用攻城器械?敢请相公下令!”
高强顿时便觉不快,想那娄室也是金国良将一员,又占着地利,兵法说五则攻,十则围,对付金兵这样的强兵再谨慎些也不过分,张晖兵力也不过就是对方的两倍,怎敢说这样大话?有心加以申斥。碍着方才说话已经过火,倘若一意打压,只怕冷了张晖的战心,微一沉吟时,却瞥见一旁童贯面带讥嘲。显是见他驭将无术。一转念间,已有了计较:
“张万户既然一意求战,本帅要待不允,恐伤了将士心,只是此番进兵不比寻常。张万户为大军前锋。倘若挫动锐气,军法难容。张万户可敢立下军令状?”
张晖赌气。便即允了,他却不识字,有军中幕吏写了状子念给他听,教他签了花押。高强仍恐他有失,待要拨些兵马助他,张晖却恐分了他功劳,只是不要,便径自去点起兵马,杀出城去了。
这银州和咸州相去也只三十里,大军行来半日即至,探马往来更快,因此高强也不怕他大败,只命林冲率教师营遥遥缀着,防他被敌人断了后路。高强端坐中军,只看流星探马一个接一个地来禀报:“张万户离咸州十里!”“张万户离咸州五里!”
“张万户进抵咸州城下,城头不见金兵旗幡刀枪!”
“咸州城门大开,城中不见人影,张万户已遣斥候入内探查矣!”
“咸州内外并无金兵踪迹,张万户走马取咸州,向相公报捷!”
难道说娄室自知不敌,率军逃遁了?高强心中郁闷,心说莫非我是诸葛亮他是魏延,倒是我这统兵的文臣过于保守了?传令褒奖张晖,录下其功,一面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