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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把他培养成堂堂的武将,不要让他落了我贺家祖先的门风。”
黄石只是叹了口气,却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受到了鼓励的贺定远觉得这已经是默许了:“若是个女孩儿,恳请大人收为义女,再为属下挑个得力地女婿入赘,让她们母女有所养……若是,若是夭了……那也为属下过继一个,只要不断了香火就好。”
这话怎么越听越象交待后事啊?黄石觉得今天贺定远真是有些婆婆妈妈的,难怪说女人如木、男人似土,婚姻不仅仅是肉体问题,就是灵魂也会开始交融,现在贺定远心里是有所牵挂了。
今天贺定远也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知不觉地就把一直藏在心中深处的隐忧都倒了出来。但话已经说了,他见黄石默不作声就低声叫了声:“大人。”跟着又紧逼了仍然沉默的黄石一步,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大人可是允了属下了?”
此时黄石眼前正闪过认识贺定远以来的一幕幕:广宁一个桀傲不驯的普通小兵,在远征辽东的时候仗义来投,一路上勇猛作战,被孔有德偷袭的那夜奋然挥枪挡在自己身前,旅顺战役斩将夺旗……
这些画面让黄石脱口而出:“贺兄弟你一直做的很好,非常好,我确实亏欠你良多。”他几乎就要答应贺定远地请求了,但一股神秘的恐惧突然出现了,让无神论者黄石改口说:“不过这个要求我是不会答应的,你自己去把你的儿女抚养大。”
这话才一出口,黄石就莫名地感到心头一松,贺定远刚才那番话给他胸中加上的隐隐担忧一下子就像是被海风吹散了一样,黄石快话地出了一口气,再说话的时候语气变得非常轻快,讲出的话也如同一段预言:“贺兄弟,你一定能亲手光大祖宗的门楣,让你的家门充满荣耀,并造福子孙,我对此深信不疑。”
这段话的语气和用词让黄石自己也呆了一下,这勾起了他隐藏在心底的一段回忆,四年前在广宁城也有人用算命师一样的确凿口吻对黄石预言过他的命运,那个算命的家伙描述了黄石的飞黄腾达后也用“我对此深信不疑”作结尾——如果预言会实现的话,贺兄弟,这就是我黄石许给你的。
金州堡终于在望了。
年轻已经是东江军的特色了,眼前又是两个年纪轻轻的东江军官单膝跪拜在黄石而前,恭恭敬敬地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仰慕和崇拜:
“卑职李乘风,东江守备加督司衔领金州堡,参见黄大人。”这个金州守将看上去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卑职章肥猫,东江督司加游击衔管选锋营,参见黄大人。”选锋营的这位主官五短身材。壮则壮矣,可是一点都不肥。
选锋营已经试图给南关解围了,黄石发现从金州堡到南关的路比他本来想象的稍微长一点儿。该死的明地图太不精确了。两者大约有二十四、五里的路,但中间横着四千左右地后金军队,其中战兵近半。
“建奴营盘如何?”
“回黄大人话,我金州一直卡住了建奴的道路,没有辎重过去。所以只有一些简易地营帐,没有坚固的营垒和壕沟。”
“所以我军只要野战得胜,南关之围就解了。”
章肥猫哼哼着小声说道:“黄大人明鉴。”
南关堡内只有五百多战兵,却掩护着七千多辅兵,所以根本无法主动突围。让黄石高兴的是他们的士气可能还没有崩溃,所以战兵没有抛下辅兵冒险突围,当然也可能是无力突围。但这也说明南关至少还维持着基本军纪和秩序,也没有恐惧到疯狂的程度。这样就还有机会。
“建奴三天前攻陷了旅顺堡,从旅顺到南关有一百多里地路,而且路很不好走。这是大概需要骑兵走一日夜的距离,但建奴需要搬运旅顺的辎重,没有这些辎重他们就无法攻下南关,而且……”黄石对他的部下惨然一笑:“建奴攻破旅顺后必然奸淫屠戮,这也会耽误他们一夜或者半天。所以二十三日是最后的期限,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去给南关解围,然后退守金州。”
参谋军官黄石这次没有带来,明末的技术和通讯手段支持不了参谋部的紧急作业。黄石这次只有乾纲独断了:“全军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李乘风带着二百兵防守金州堡,其余选锋营战兵和救火营一起出击,建奴主力应该来不及赶回来,就算能也应该只有少量精骑。我军也足以迎战。”
第二天凌晨,闹哄哄地金州堡就把全城军户都动员起来了,因为马匹不多所以全部的牲口都要征用,军户收藏起来地耕牛、骡子和驴当然不用说,李乘风本想把狗都拖出来拉车,发现实在是不行以后他还后悔得不行:“早知道昨天就都宰了,也能给士兵多吃点肉了,哎,要出发来不及了。”
金州堡军户中的壮妇也被动员起来,总算是凑出了快两千辅兵,他们或者跟牲口一起背着缆绳拖车,或者推着些独轮或者双轮的木扳车,还有些人则扛着战兵的铠甲包袱。邓肯的炮队也一身轻松地跟着行军,这六门铜炮让选锋营非常羡慕,他们出动了上百辅兵,把大炮小心翼翼地拖着跟在纵队后。
战兵随后也整队出发,行军途中救火营官兵只拿着自己的长枪或者火铳,头盔也背在身后,马队则是全副武装地走在队列的最前面。
十余里的路途轻松走完,最前的马队迅速散成长列,黄石正要下令最前端的步兵披甲,就着见先锋贺定远的传令兵赶来了:“禀大人,建奴撤退了。”
于是全军继续保持行军队形进发,黄石带着护卫队纵马追上前锋,章肥猫也带着他的亲兵家丁紧紧跟在黄石身后,他们到了军前时贺定远先是狠狠瞪了章肥猫一眼,才在马上向黄石欠身说道:“没有两千战兵,也就是千多披甲!建奴还有两千多辅兵,几乎没有马,他们看见我救火营旗号后就迅速退去了。”
章肥猫不敢说话只是把脑袋一缩,贺定远也就不再看他而是问道:“大人,要追击么?”
远处的后金军旗帜仍然严整,但他们的存在挡住了救火营的侦骑,形成了一道军情屏障,黄石沉吟了几秒后下令:“全军继续前进,到达南关侧面就可以停了,我军只要掩护友军撤退到金州就已经是胜利。”
早知道后金军这么容易撤退,不知道运送些粮食来如何?但这个念头也就是停留了一会儿,等黄石看到简陋的南关堡后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有了旅顺的辎重粮食,后金军只要打造好攻城器械,没有完工的南关比较难以坚守。南关守军早就看见明军浩荡的队伍了,很快就派人出来联系,黄石下令不许胡乱逃跑,而要整齐排列后由主官带队离开,哪队先排列齐整哪队先走,从金州来的妇女则立刻返回。南关内的战兵则交给章肥猫归建。跟着救火营一起断后。
加上从金州跟来的辅兵,九千多明军辅兵好不容易才整顿完成,两个营近五千的战兵则缓缓跟随在庞大的纵队后撤离。
那几十后金军就默默地着着明军折腾了一上午,黄石几次试图把他们驱逐出战场都失败了,他们不即不离地跟在明军身后。贺定远建议用骑兵冲阵拖住他们,然后出动步兵全面攻击。但黄石不肯消耗宝贵的骑兵,也不愿意被继续拖向南方。所以就否定了这个建议——救火营的骑兵实在是太少了啊,非常的不方便。
正午时分,明军已经缓缓脱离了南关堡,本来是前锋的救火营马队现在改成后卫了。贺定远再次欠身询问:“大人,是否要焚烧南关?”
“不必了,反正建奴也要焚烧的,就让他们烧去好了,如果他们不烧,我们再次修筑南关堡的时候也可以省些气力。”
随着明军缓缓退去,后金军也静静跟上。他们突然发力向南关冲去,最先头的人冲入城中时还发出猛烈地呐喊。
贺定远和章肥猫都眯着眼睛看着后金军的行动,伴随行动的吴穆也忍不住了,开口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建奴在干什么?”
如梦初醒的黄石哈哈大笑起来:“还不是围城必阙的那一套么?他们一直在等我们烧城或是撤退呢。看来南关到金州的这二十多里路,建奴是不想让我们好好走完了。”
在黄石的放声大笑声中,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变得面如死灰。笑声不减的黄石一挥马鞭,在空中遥指南方:“建奴主力必然就在十里之内,最多不超过十五里处隐藏,等我军离开南关后,如果焚烧城堡就是给了他们出击的信号。现在我军虽然没有焚烧城堡,但也不过是让我军安全地多走了不到五里路而已,后面还有快十几里路要走呢。”
大家向南关堡望去,一颗颗烟火正腾空而起……
“黄将军既然看破建奴狡计,那还不传令下去,加速行军?”吴穆才喊了一嗓子,就被身后的张高升扯了一把。吴穆转了转眼珠子,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咱家失言了,失言了。”
在明末的路况下,要是放开军队让这一万四千人一起来玩马拉松,估计不等跑到金州就累躺下一大半了。而且军心一乱,势必会自行践踏,哪怕是救火营的战兵,也只有骑兵可能会安全地逃脱,剩下步兵不被追上也自己跑死了,全营两千步兵能活下来的恐怕十不存一。
吴穆也就是乍一受惊乱了方寸。他醒悟过来后又跟着追问黄石道:“计将安出?”
黄石大笑三声:“吴公公抬举末将了,末将哪里会什么计谋,末将本来也不靠计谋打仗。”从辽阳到沙岭,再经过远征旅顺一路,黄石越来越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在这个时代的豪杰面前耍阴谋,他断然对身边的亲卫们喝道:“传令,全军止步。”
听了这个命令以后,吴穆也明白了黄石的打算:“只能如此了么?”
黄石只是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是的。”等到部队都停下来后又朗声叫道:“传令,战兵披甲,列阵!”
——战略上,我黄石已经是一败涂地了,对手处处料敌先机,我却茫然不察……但无论如何,最终的战果要靠战术和战斗来获得吧?皇太极,今天就要让你看看我救火营的其正实力。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27节 对阵
马队再次缓缓散开,救火营的骑兵单列排成长长的一字长蛇阵。他们身后的步兵一个个兜头套上铁甲,戴上头盔并用力握紧手中的长枪。火铳手的铁甲已经去掉了袖子,这样可以稍微灵活一些,也不会对他们装填弹药产生太多不良影响,他们最后检查了一遍枪膛,把装着火药和弹丸的袋子松开后挂在前胸。
军官吹响了哨子,火铳手精神抖擞地走到了队列的前排,他们身后是由大批二十人宽、六人纵深的小阵组的中军战线,各个小阵间留有缺口。马是很有灵性也很胆小的动物,留开的小缺口就是为了让马煞不住脚的时候可以有个缝隙通过,不要走投无路地硬往长枪林上撞。
选锋营的士兵也披上了他们的盔甲,不过章肥猫和他亲兵的目光都不在这里,自从救火营打开包袱开始披甲后,他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那一片金属的海洋了。他贪婪的目光在救火营士兵的铁甲上扫了又扫,章肥猫的亲兵、家丁也都嫉妒地看着救火营普通士兵的战甲,不时有人委屈地摸摸自己身上的装备,眼睛一个个都红的要喷出火来了。
选锋营的各队慢慢向两翼张开,而救火营的各队则留在中央。九千多辅兵携带着各种辎重退到参将旗后方,尽可能地躲避在战线后以求得到战斗部队的保护。
四个步队先后列阵完毕,他们的队官旗帜也跟着笔直竖起,黄石点了点头,近卫立刻晃动起丈二参将红旗。
贺定远下达了命令后,一线的骑兵纷纷拨转马头,小步缓行回归,在黄石的参将旗后重新排列成阵。马队的身畔是最后一个步队,这四百士兵是清一色的长枪兵。被黄石作为预备队留在参将旗后。
贺定远安排好马队后赶到黄石身边:“大人,马队完成列队掩护。末将特来缴令。
“知道了。”黄石此时已经看见远方腾起的烟尘了。后金的滚滚大军不断地从尘土的屏障后跃入眼帘,他们看到严阵以待的明军时似乎表现得有些惊讶,在三里外就放慢了步伐,也开始慢慢集中成紧密队形。
五十名骑兵已经散出去侦查。其中有选锋营的二十人。这几十名骑兵游戈在两军中央的三里多空地上,万人的注目中时聚时散,不时做出互相追逐攻击的姿态。黄石此时也注视着这些勇敢的明军哨探,他们或突然加速前冲,或急速脱离摆脱敌军的追击,引得黄石身前地士兵发出一阵阵的彩声。
这似曾相识的场面让黄石联想起自己四年前在广宁军带前哨探马的情形,几百人畏缩成一团,既不能侦探敌情也无力驱逐敌骑。旅顺军征战多年。从天启二年开始就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这精气神一点儿也不输于贺定远的儿郎,把黄石看得也是连连点头。
这时一个旅顺骑兵猛地一个后仰,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