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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仲明顿时脸红得如同关公,脖子上的青筋也都愤怒地炸起来了:“哪有此事?明明是你们以为定好了约就可以偷懒了,看到建奴跑了也不追,那些首级都是老子辛苦取回的。凭什么要分给你们?毛永诗哥哥掌罚分明,给你们六十具就不错了。要不是我们替你们兄弟在义父面前隐瞒……”
尚可喜劈手就把碗朝耿仲明扔了过去,耿仲明灵活地闪开了这一击,还不忘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早该把你们俩穿箭游营。”说完后他看见尚可喜已经和身扑了过来,耿仲明一掀桌子挡住尚可喜的全力一扑,跟着就从凳子上弹起来反扑了过去。
等黄石的内卫把两个人拉开的时候,两个人还拼命伸腿朝对方踢过去。被扯开好长一段距离后尚可喜和耿仲明还嘶声吼叫着对骂。
黄石此时地脸色沉得如同水中的大青石一样,他狠狠一拍桌子:“毛有杰,毛可喜,你们二人眼里还有没有本将?”
这两个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谢罪,黄石又骂了两句,然后指着尚可喜喝道:“本将有心替你们化解,不想官长面前你也敢如此无礼!”
“毛永诗哥哥原是本将的金兰之交。是本将愿托以生死的结义大哥,我绝不信毛永诗哥哥会徇私舞弊。”
黄石越说越怒,最后厉声喝道:“毛可喜目无上官。左右,与我拖下去打四十军棍。”
洪安通领着人去拉面如死灰的尚可喜,这厮和耿仲明这才知道黄石和孔有德曾经是八拜之交,尚可喜心里只有哀叹从辽东跑来辽南还是落在仇敌手里了。黄石的内卫动手叉人的时候,洪安通一直盯着耿仲明看。看他愣愣地也设有反应就又偷踢了他一下。
被轻轻踢了一脚后耿仲明打了个哆嗦就从遇到亲人的感慨中回过味来了,他左右看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到洪安通地小动作后连忙单膝跪下,朗声替尚可喜求情:“卑职敢请黄大人息怒,此时正值用人之时,此事卑职也有过错,如果黄大人一定要罚。就连卑职一起罚了吧。”
黄石虎着脸又装腔作势了一会儿,耿仲明自然也打蛇顺竿上,言辞恳切地反复替尚可喜求情,神色焦急万分,语气更是痛心疾首。好似他和尚可喜的交情有多么深一样。
见戏演得差不多了,黄石就挥手让内卫松开尚可喜,大家归座以后尚可喜自然如同被雷惊了的蛤蟆一样老实。又过了些时候尚可喜也觉得无趣,就找个茬请求离开,黄石也不挽留就放他去了。
“我和毛永诗哥哥是过命的交情,从三岔河到旅顺一路上生死与共。”尚可喜走了之后黄石和耿仲明之的气氛又热烈起来,黄石把两个人的经历跟耿仲明讲了不少,让耿有明听得又惊又喜。有这样的人情在他自然会在辽南混得不错。
孔有德和黄石结拜的事情孔有德一直没有说,因为他心里隐隐还有一股不平之气,总觉得自己不该被当年什么也不懂地黄石抛下这么多。这次辽南事起突然,耿仲明被毛文龙打发来辽南的时候孔有德还在宽甸前线,所以耿仲明对黄石和孔有德之间的私交本来是一无所知。
问过耿仲明的岁数后,黄石发现自己比对方大了不到一年。他笑着说:“以后私下相处,你我之间就以兄弟相称好了。”
军中这种拉帮结派本来就很常见,虽然耿仲明是毛文龙义子,又在东江本部,看起来好像显得更嫡系些。但毛文龙已经收养了四、五千个孤儿,他耿仲明一个义子的身份似乎也就不值什么钱了。而黄石在东江军中如旭日东升,现在隐隐已经排在老亲兵队长陈继盛后面成为毛文龙的第二号得力手下了,要功绩更是东江除毛文龙外当之无愧地第一人,因此耿仲明忙不迭地应承下来。能和黄石这样的大将搞好关系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两个人随后的交谈就亲近了许多,黄石对耿仲明说:“这次我压了毛可喜一下,你替他求情他就又欠你一次,以后想必不会和你为难了。”
见耿仲明又要表示感谢,黄石最后还笑着让他不要再客套了:“你在我这里就尽管放心好了,毛永诗是我的大哥,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毛永诗是我的大哥啊,我怎么也要给毛有杰个脸面吧。”派内卫护送走了耿仲明,黄石又溜去安抚尚可喜。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道:“既然我毛永诗哥哥欠你五十具首级,我这次就给你补上好了。你就看着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们为难了吧……”
天启五年二月十七日,金州北方官道发现后金大军。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38节 难支
黄石手里拿着军情汇报,暗暗笑骂自己过虑了。本来他想稍微挑动一下明军内斗给自己不出去血拼找借口,但现在已经明显无此必要了。
“去叫李乘风、毛有杰、毛可喜他们,让他们立刻去孙大人府上,有紧急军情。”黄石随即给洪安通下了命令,然后带上金求德和赵慢熊赶去见孙承宗。
对于尚可喜和耿仲明这样好面子而且没有什么肚量的的家伙,假如黄石是真心想为他们化解的话,正确的行动应该是在表面上夸奖二人,在背地里则要狠狠地训斥。这样他们在士兵和部属面前挣下了足够的面子,而且也会明白黄石不会永远庇护他们。
可惜黄石正好反其道而行之,对于两个人之间的摩擦,黄石干脆采用各打五十大板的方法来处理,而在私下里则对二人温言抚慰,让两个人都相信黄石在心底是站在他这边的。两个人就此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而且还总想找机会把失掉的面子挣回来。最近两天耿仲明和尚可喜都是抱着“这次不干死你这王八蛋,老子就跟你的姓。”这种思路来进行交往,昨天甚至爆发了一次大规模武斗。
尚可喜的手下确实如同他所说比较精锐,但是耿仲明兄弟仗着人多还是渐渐压倒了对手。等黄石赶到弹压的时候,耿仲明方面已经取得了较好的交换比,他们才有十个左右被打得下不了床,却把尚可喜的水营士兵重伤了二十多个。这当然把孙承宗气坏了,但黄石借口“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说服孙承宗让他们戴罪立功。
“阁老,这里是探马发现的建奴旗号。”黄石一脸轻松地把军情递给了孙承宗,后者看黄石似乎不很紧张所以也没有特别在意,但等孙承宗才看了两眼就立刻变得非常严肃。
孙承宗抬头看见黄石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不禁有些诧异:“黄石,你这军情可准确么?”
“末将怎么敢虚言欺骗阁老。这军情千真万确。”一脸无辜的黄石语气还是那么平稳有力,没有丝毫的波动。
“那,那黄石你怎么显得一点儿也不着急呢?”孙承宗总觉得黄石的表情有些怪异,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出一点儿紧张和不安。
黄石微微一笑,轻声对孙承宗解释说:“如果建奴只来一个镶白旗的话,末将就让毛有杰、毛可喜他们带着自己的部队和选锋营守城,末将自领救火营去打垮建奴援军。如果建奴正红旗也跟来几个牛录的话,末将也可以带毛可喜去打援。就是建奴镶红旗也跟着南下。末将还可以等在城中寻找建奴破绽。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黄石摇了摇头,表示他已经无能为力了:“既然只有守城一条路可走,那么末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听黄石这么一说,孙承宗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老少二人对视一眼就都笑了起来。黄石笑了几声就偷偷别过脸去,心里对孙承宗这个文官的胆识也暗暗佩服。自己多次上战场摸爬滚打还好说,这个老孙头从来没有见过敌军,但乍一看见敌军的兵力却毫无慌乱的意思。也没有显出一点儿畏惧或是退缩。
很快尚可喜、耿仲明和李乘风都来了,这三个看过军情后都紧张得坐立不安,尤其是金州守备李乘风,已经是面无人色了。探马报告发现了后金正红、镶红、镶白、镶黄四旗的旗号,领军地似乎是努尔哈赤本人,援军也至少有六十牛录之多。
黄石估计在南关的后金军很快就会抛弃辎重来和援军会合,因为努尔哈赤的援军携带来了不少物资,他们既然空国而出那么也肯定会急于返回辽阳,所以不可能再在金州附近推大车了。没有辎重的拖累,南关后金军很快就可以和援军合流。那么后金全军就至少有八千以上的披甲战兵。甚至可能会有上万之众。
面对这种压倒性的实力,黄石相信怎么玩谋略也是一个字——死,更不要说他玩谋略还未必是那边的对手……准确地说是远远未够班。
“建奴动员六旗而来,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黄石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后金这个强盗团伙是来辽南抢劫的,结果什么也没有抢到。这次大规模动员估计也让他们并不宽裕的储备更加窘迫了。想来努尔哈赤的经济这次是伤筋动骨了吧。
空国而出,粮草不济,估计很快就会退兵——黄石反复琢磨着对方可能的行动,心里一时想得出神,嘴上就脱口说道:“本将计较已定,我自领救火营坚守金州,毛可喜守备带领本部保护孙大人去码头要塞。”
金州的码头处也修起了一个城堡,而且这个堡垒有大海的掩护所以只有一面靠着陆地,而且这面也躲在金州堡的后面受到不错的掩护,所以码头要塞实在是个很安全的地方。让孙承宗躲到码头去不但不容易遇到危险,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利用船只撒退,这样安排也就万无一失了。
但既然孙承宗坐在这里,那这种军事部署本来就轮不到黄石来说了。一时走神的黄石说完以后发现周围几个武将都用古怪的眼神望着自己,赵慢熊也正在疯狂地抛过来眼色,如梦初醒地黄石赶抉掉头向孙承宗谢罪:“孙大人,末将失礼了,请大人恕罪。”
孙承宗抚须大笑:“无罪,无罪,你继续说。”
黄石和孙承宗相处多时,从来没有感到老孙头仗势压自己,所以他也就渐渐地放开了,现在既然听孙承宗这么说,那黄石也就毫不客气地把军务全部部署了一遍。这一通忙下来就是大半个时辰,让所有的人都清楚了自己的任务后,黄石又和他们反复敲定了其中的细节。
“孙大人,您还有什么要指教的么?”黄石安排全部工作地时候孙承宗始终没有打扰他,等一切的一切都结束后黄石才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很好,就这么办吧。”孙承宗不假思索地表示了同意。但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本官不去港口要塞,本官要留在这金州堡。”
如果换了其他人,黄石一定会说上两句场面话。但而前的不是其他什么文臣而是孙承宗,这个人是华夏典型地那种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士大夫,讲究的就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历史上孙承宗被崇祯猜忌后就告老还乡,回到他的老家高阳后,孙承宗把大半的祖产捐献出来修筑高阳的城墙。崇祯十一年近万辫子兵再次入关劫掠时,十几万明军争先恐后地转进,孙承宗高阳老家的守军也一哄而散。
当时有朋友苦劝孙承宗去坚固的保定避难,还说孙承宗已经退休了,不再有守土的义务了。可孙承宗却激愤于官军的胆怯和无能,用“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激励自己的子孙,领着他们奋起抵抗。高阳的保卫战中见不到大明官军的一兵一卒。城头只有孙承宗的子孙、亲友和邻居,在他们身后擂鼓助威的是那个已经七十六岁高龄地老人……
黄石在他的前世,也就是三百年后曾读到这段历史,因此他知道对孙承宗说:“大人千金之体岂可留在险地”或是“敢请大人坐镇后方,也好让末将等后顾无忧”等等恐怕是对老孙头的一种侮辱。
“如此,就请孙大人坐镇金州堡北门敌楼,守城之际末将敢请孙大人为全军擂鼓助威。”
黄石提出的要求很是有些失礼,让其他几个武将都不安起来。但老孙头却大笑着说道:“好,好,正合本部堂心意。”
天启五年二月十九。
努尔哈赤的王旗就在金州北门三里外,不过黄石没有丝毫的兴趣地去打上一炮。第一、他的六磅炮打不了那么远;第二、就算黄石有能打三里远的炮,他自问也没有那个人品能轰到野猪皮。三里外人显得比蚂蚁都小,能一炮轰中那真是九世善人……不,九百世善人才能创造的奇迹。
吴穆和两个锦衣卫躲在远远的后面。太监是皇帝的家奴,而孙承宗是皇帝的老师。所以自从孙承宗来了,吴穆就再也不曾出现在黄石的眼前,今天情况这么严峻可吴穆还是不敢走上前来履行他的监军职务。
努尔哈赤的援军对金州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一万六千名被困近一月的后金满汉两族士兵步履蹒跚地绕过金州堡走向努尔哈赤王旗的方向,他们几乎吃光了所有的马匹和劫掠来的牲口。他们从旅顺本还抢到了不少布匹和农具,现在这些物货和所有的车辆也都和南关一起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