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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
一匹满身是血的马漫无目的地在路中间走着,它的身上也开出大血口子。这孤零零的战马全身发抖,踱到壕沟边看了看,跟着就轻轻跳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又站了片刻后,马儿打着哆嗦软倒在地,四脚朝天地抽搐了几下,连一声哀鸣都没有地死掉了。
冲击拒马和木栅栏地后金士兵总是零零星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有机会对明军防线构成威胁。等到他们开始后退的时候,防线后的长枪兵中不但没有几个出汗的,更有不少觉得站得四肢都要冻僵了。
从火铳声大作到渐渐平息,站在指挥台上的赵引弓始终一句话也没说。直到战事平息了一会儿后,他才僵硬地转动几下脖子,用无法置信的惊讶语气向黄石低声探询道:“这仗就这么赢了?结束了?”
赵通判的这句话一出口,黄石还没来得及解释,他身边的吴穆就哈哈大笑起来。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以后,吴公公又不着急说什么了。他志得意满地作足了势以后才抚胸长笑道:“赢——那是早就赢了,不过这仗——还没有打完啊。”
卖完关子后,吴公公也不搭理赵引弓看过来的疑问目光,右手按在胸口上滑动几下,自顾自地转身向黄石说道:“黄军门,赶快把剩下的活儿办了吧。”
黄石沉吟了一下,侧头对姚与贤说道:“姚参将,现在要清理战场了,本将的人手有些不足……”
刚才黄石刚一侧脸向他的时候,姚参将就立刻欠身,全神贯注地恭候着黄石的命令。现在他忙不迭的连声应承道:“有,有,有。黄军门放心,末将早已经准备好了刀斧手,敢问黄军门要多少?”
“三百。”黄石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割首级这种累话他不想要自己的手下干,他们的体力还是很宝贵的。另外后金大军还在一炮之地外,这个时候浪费长枪兵的体力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再说,割首级的问题事先已经和关宁军队的几位将领说好了,收上来统一算功,不能谁割算谁的。黄石自然不怕关宁军抢走长生岛的那一份,而关宁军众将觉得反正都是黄石的兵在正面,长生岛的官兵不要求抢割首级自然随他们的意思好了。
“遵命。”姚参将点头哈腰地退开一步,回过身把脸一板,威风凛凛地命令自己的手下上前助战。
横扫千军如卷席 第57节 收获
东江军的长枪兵给这些刀斧手让开了路,这些关宁士兵就攀过栅栏打算去割首级。越过右翼栅栏的这批人才要动手,就看见一个人推开头上的尸体,挣扎着从壕沟下的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那个人满脸都是红褐色泥桨,只有那双乌黑的眼睛一转一转地表示出他还是个活物。这人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衣甲浸透了血水,他左手五指叉开用力前伸,右手还紧握着一把刀。
那些准备过去割首级的关宁士兵本来都是农民,开战前不久还在家里种地。眼见那个仿佛鬼怪一样的后金士兵步履沉重地一步一挪,向前蹭了过来,他面前的那些从没上过战场的关宁军士兵一个个都感到口里发干,喉咙发紧,就不由自主的一个推着一个,脸色苍白地纷纷向后倒退。
得到队官王启年的示意后,独孤求单手一撑越过了栅栏,随手把面具撩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向着那个后金士兵走了过去。他双臂自然下垂,把长枪随随便便地横在大腿前。独孤求脚步轻快地一直走到那个人面前不到两米处才停下,脸上还带着不屑一顾的轻蔑表情。
那个重伤的后金士兵弯了弯腰,拿出最后的余力把刀拉到身后做出了一个搏斗的准备动作,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独孤求的眼睛。
独孤求缓缓把长枪平端到胸前,手臂迅捷地一挥,横过来的枪柄就闪电般地抽在了对手的小腹上;跟着倒转长枪又对着敌人前胸快速的一收一捅,那个后金士兵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落了。
本来长生岛的制式长匕首就是加了短柄的枪刃。独孤求当辅兵的时候已经用匕首杀过人了,现在他在一帮目瞪口呆地新兵面前,独孤求大步走到跪着的敌人身侧,握着枪杆前端,如同以前拿匕首一样地把枪刃比在了敌人的后颈凹陷处。
那个人还伏在地上,毫无反抗的能力。独孤求一戳就把枪刃刺入了对方的脖子,然后一拧一转拔出枪。颈椎被绞断的后金士兵脑袋歪在一边,独孤求从刀斧手那里拿来砍刀,熟练地揪着辫子割下首级。无头的尸体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袱,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结束了最后地痛苦。
长生军的首级不用自己留。独孤求把脑袋扔在一边,转回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自己的队伍中,在关宁新兵面前把下巴都扬上了天。独孤求一边向自己的木栅栏走去,一边忍不住想道:“这鞑子还真是不堪一击啊!”
越过拦杆后,独孤求享受到了一片小声的喝彩。同袍们都觉得他又给东江军小小地挣了一点面子。他现在的果长李根正好就是以前教如何割首级的师傅,李果长还和独孤求碰了一下手掌,喝了声:“硬是要得!”这种同袍气氛也是为黄石所极力鼓励的。
那些关宁军的农民刀斧手一个个脸色木然地看着这杀人场面。独孤求一脸平静地向着他们走过来时,这些新兵蛋子都敬畏地给他让开一条路。这个东江兵轻巧地跃过栅栏后.那个死者的血也差不多最终流尽了,那些从没有见过战场的士兵们这才如梦初醒的开始剧烈呕吐。
黄石看着下面吐得七扭八歪的新兵,他们的磨蹭将会消耗不少时间。黄石扬起头来向西张望了一下,努尔哈赤的王旗正在远去,后金大军也渐渐要退到白雾后面去了。黄石就命令自己的长枪兵整队出发,配合姚参将的刀斧手一起进行战场清理工作。他下完这些命令后,转身向赵引弓说道:“赵大人是觉华守臣,还请为末将上个奏章,证实今天的战果。”
作为客将,这份战功奏章自然不用吴穆来写了。看着眼前辉煌地胜利,又惊又喜的赵引弓连声答应:“没问题,包在下官身上。一旦清点完首级,下官立刻就写奏章直奏天子。”
眼看着明军开始打扫战场,而本方的部队也已经退得连影子都不见了,地面上还剩一口气的后金士兵都明白对东江军、尤其是长生岛黄石求饶也没有用,这个人从来不收留俘虏。心知必死无疑之后,不少重伤将毙的后金官兵勉强撑起身,向着明军戟指大骂。
在三条通道的出口上,大批的尸体垒成了高高的人墙。既然爬也爬不走了,那些被打断腿的后金官兵也就索性停下休息。他们背靠着人墙,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一切希望都破灭后,他们对逼上杀人的东江士兵视若无睹,连挣扎反抗都獭得做了。
这些等死的人在长生岛官兵把枪刃刺进他们的身体前,都纷纷指着黄石的所在——指挥塔大喊着各种语言。有满语、蒙语,甚至还有汉语。一时间几百人的临终叫声交织在一起,铺天盖地的向黄石、东江军和关宁军将士、还有观战的人群涌来。
但黄石却显得毫不在意,他旁边的吴穆更是听得哈哈大笑,还抚胸长叹:“想不到鞑子也这么怕死,咱家还以为他们的心不是肉长的呢。”
赵引弓和姚与贤对视了一眼,后者小心地问吴穆道:“敢问吴大使,那些鞑子说了些什么?”
“赵大人、姚将军,你们听不来建奴的话,难道还听不懂那些汉军的话么?”在辽东和后金交战了这么多年,现在不仅黄石会听说些满语,就是后来的吴穆也能用满语骂人了。他先是得意地复述了几句对面的话,然后翻译给那赵通判和姚参将听。大意和那些汉人骂得基本也差不多:“以咱家想来,那些西虏鞑子骂得也差不多。”
“吴大使说得好,吴大使高见。”姚参将自然是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赵引弓听那些汉语骂得十分恶毒,除了断子绝孙、与汝偕亡的诅咒外,就是身化厉鬼、追魂索命的誓言。再看看眼前的战场,赵通判一时竟有所处并非人间之感。他额头上不禁也渗出了汗珠,心里更是阵阵悸动。他忍不住又向黄石这里瞟了一眼,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惧意。
这个小动作立刻就被明察秋毫的吴公公发现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在这帮人面前特别有优越感,所以就加倍地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到赵引弓脸色的变化,吴公公心中大悦,又抚胸笑道:“赵大人可是担心这些鞑子死后化作厉鬼,骚扰黄军门么?”
一指黄石腰间的两柄长剑,吴穆就迫不及待地推销起他的见识来:“这一把是圣上御赐地尚方宝剑,黄军门奉命把它佩戴在腰上。此剑王霸之气充斥天地自不必说……”
看到赵通判和姚参将都听得连连点头,吴穆就更是得意洋洋了,但尚方宝剑总是要收回的,不能为黄石保险一辈子。所以吴穆又点了点黄石另外地一把剑,口若悬河地继续讲了下去:“就是黄军门的这一把剑,上面的杀伐之气虽然不能跟圣上的尚方宝剑比,但也是剑气直冲云霄啊……”
一本正经的吴穆说着就伸臂直指向苍穹,满脸肃穆地重复了一遍:“直冲云霄啊。休要说是些游魂野鬼,就是成精的千年老妖,别说靠近黄军门的身边,就是在几里外遇上黄军门宝剑上的剑气,怕也是要魂飞魄散、神形俱灭了!”
这席话让赵引弓和姚与贤都大为赞叹,他们看向黄石腰间宝剑的目光里也充满了尊敬。黄石听吴穆越说越玄,心里暗暗好笑,但也不好打扰了他的兴致。长生岛的高级军官都知道吴公公就好这口,每次大战结束后他不吹上两段那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以前大家都将就吴公公的脾气,对于吴公公能吃几两干饭,人人心里有数。奉承吴公公的话说得虽然不少,但也就是哄哄他高兴而已。这次吴公公难得遇上姚参将和赵通判这两个大棒槌。居然把他的话奉若神明,吴公公大喜之余,自然是大吹而特吹。
后金大军已经退走了。等下面的士兵把首级收集好的时候,吴穆已经成了指挥塔上绝对的核心人物,正站在栏杆前手舞足蹈地分析两军的战略、战术,还把以前的战例拿出来做比较。黄石早已经坐在背后的避风处休息了,喝着茶听吴穆在前面指点江山,把赵引弓忽悠得云山雾罩。
关宁军的姚参将虽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但好歹也看过些兵书,他渐渐也有点觉得吴公公的话不靠谱。可是赵通判却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越听越觉得这是个有大本领、大见识的公公。下面地士兵上来要赵通判去检视首级的时候,赵通判还意犹未尽,非常惋惜地对吴公公说道:“吴大使,下官还有公务缠身,只好先行告辞了。”
吴穆不愿意轻轻放过赵引弓这个难得的好听众,他宽宏大量的一挥手:“同去,同去。赵大人还不知道吧,在长生岛,清点首级的工作从来都是咱家来干地。”
说完后,得意洋洋的吴穆就转过身来,对后面的黄石说道:“咱家帮赵大人清点首级去了,黄军门有急事可差人去找咱家。”
黄石连忙站起来回了一礼:“吴公公请自便。”
大胜之后,眼前的所有人心情都很好。吴公公和赵通判互相谦让着下梯走了,关系亲热得就跟哥俩似的。他们走了之后姚参将脸上挂满讨好的笑容,不住嘴地奉承起黄石的功劳来了。坐在凳子上休息的黄石让姚参将也坐下说话,姚参将一脸诚恳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黄军门面前,哪里有末将的位置哪?”
在黄石的坚持下,姚参将也满面笑容地坐下了。他嘴里不断地阿谀着黄石,双手同时兴奋地拍着大腿,心里还在快速地计算自己这次能分到多少战功。原本姚参将觉得自己隐隐然已经是觉华众将之首,这次又亏了他力排众议,让大家都不上船,留下来和黄石共进退,拼死博取富贵。
前期准备的时候,嗅觉一直很敏锐的姚参将就全力支将黄石。在大家都畏畏缩缩地不敢出头的时候,只有他老姚陪着黄石去跟赵引弓要银子,给黄石摇旗呐喊。战斗期间姚与贤更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唯黄石马首是瞻。还陪着黄石站在这个指挥台上,万一被突破了跑都来不及。现在大功到手,姚与贤琢磨自己怎么也能分到最大的一块肉,不然别说自己不答应、东江军将士不答应、黄宫保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想到得意之处,美滋滋地姚参将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奉承话都说不利索了。黄石和姚与贤攀谈地时候,另外几个关宁军的将军也都坐不住了。鳌拜一伙儿偷袭地是金冠金参将的阵地,金参将一看战斗告一段落,立刻就把几十个人头一起送过来了。虽然这几天金参将一直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既然大功已经立下了,他身体再不舒服也要挺着把自己的一份功劳先拿到手再说。
金参将和几个亲兵把一大堆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