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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派兵押送缴获的粮草回海州,所以到了宁远的时候,这两个牛录都只有六十骑而已。
今天追击的时候,因为关宁军已经跑散了,所以这两个奉命追击的牛录也分开两路包抄了。刚才那一路的牛录在东江军的追击下已经崩溃,人马都逃之夭夭。现在这个牛录看着远处的蛇旗,突然感到胸口被一种无能为力感充满了。
以往和东江军作战,虽然是互有胜负,但毕竟还是胜多负少。但和眼前地这个黄石交手,后金军竟然是一仗都没有赢过。开始的几仗被后金军说成是东江军依多为胜,但南关之战后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不靠谱了。但是后金军上下都宁愿相信南关之战是己方过于疲惫了,如果不是因为急袭旅顺太疲劳,原本不该如此地。
但复州之战又把这种说法无情地粉碎了。努尔哈赤虽然极力掩盖复州一战的实情,但后金军上下都找不出太多的理由。尤其是正蓝旗的旗主莽古尔泰,更是气沮已极。到了这次的觉华之战,后金军全军都觉得对面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野战工事,完全不是什么固若金汤地要塞。但他们扔下了那么多条人命,却连对手的皮都没能擦破一片。
现在后金军军中的士气,已经不只是一片低迷这么简单了。但上至典型的三贝勒莽古尔泰,下至还没有成年的十三、四岁童子兵,他们都坚信长生军是绝对不敢和后金军骑兵作战的。不少悲观的后金军同意长生军很勇敢、同意长生军很团结、也同意长生军很能打,但无论时间地点如何,每一个后金官兵都不会忘了加上一句:“如果是骑马对冲,我们一个勇士能打二十个长生岛杂种!”
“建奴,可是来送死的么?”
金冠又冲着对面高喊了一声,黄石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不过他忍不住在心里充满恶意地想到——如果建奴骑兵冲过来地时候。金冠这厮回头一看,发现我已经跑了,他脸上又会是什么表情?
虽然黄石很有涵养地听任金冠出风头,但是他身后的章明河却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猛地从黄石背后冲了出来。很煞风景地冲着金冠嚷了起来:“金参将,我的三百支火铳呢?快快交还与我!”
听见章明河的喊叫声后,金冠顿时脸上就是一片尴尬之色。虽然他们定计要去哄骗些长生岛的物资,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金参将他们还是把行骗目标锁定在了章明河身上。第一,因为这个家伙官职低而且年轻,他们这些老油子觉得肯定能把他哄得团团转;第二,金参将他们还以己之心度人,觉得章明河另立一营肯定不是黄石嫡系,说不定黄石心里还盼着章明河倒霉好整治他;第三,他们进一步认为章明河也未必和黄石一条心,说不定可以给他点甜头,把他也拉上贼船。
“火铳交给胡参将了,等一会儿胡参将回来,章将军一问便知。”金冠支支吾吾地把黑锅推给生死不知的胡一宁了。刚才看见章明河紧跟在黄石身旁后,金参将就在心底暗暗叫苦。现在一看自己好像把黄石得罪到了,还打了一个大败仗,金参将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吴玉和张国青今天跟着金参将、胡参将一起出击,现在也跟着金冠一起逃了回来。这两个游击也赶快随声附和,一口咬定胡一宁不仅是制定、教唆、执行骗局的罪魁祸首,还把章明河所有的火铳都独吞了。
章明河脸红脖子粗的似乎还要争辩,黄石轻喝一声把他招了回来。现在不是和这帮人计较的时候。黄石在这些人身上下了那么大地本,眼看这场胜利也能帮助他们爬上高位,自己还指望他们能为长生岛传播些好话呢。黄石想,要是将来到辽西来工作,有这些打过交道的熟人总是会好些。就算不来辽西也说不定能和他们做些买卖,为长生岛和辽南做些有用的工作,现在不好为了几百火铳搞得前功尽弃。
不过这些理由都不是最关键的,黄石始终坚信一点:大敌当前的时候,绝不是内讧地好时机。
叫回了激愤的章明河后,黄石感觉自己这边的马力休息得差不多了,而对面的后金军似乎还没有恢复状态。他翻身跃上战马,又一次把长剑拔了出来。
虽然有过长期的严格训练,但只要一天还没有经过实战考验,黄石就一天无法放下心来。经过了刚才的亲身实战后,黄石得出了几点结论。首先是被敌人先发制人的恐惧感是可以克服的;其次就是敌人先发制人的后果不是不可以忍受地;最后就是马刀的抵近攻击效果不错,非常、非常地不错。
纸面上地理论永远比不上亲身感受。因刚才一仗而充满自信的黄石高举着长剑,向着眼前敌军的头上虚劈了几下,同时他环顾着自己周围的部下。和黄石一样,这些人也都展示出了比刚才出发前更强烈的斗志和信心,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跃身上马,抽出了雪亮的白刃。
军官们按照从高到低地等级,纷纷策马向前挪了一段,他们的身后是军龄最长的内卫老兵,然后是军龄一般的内卫,队伍最后面是最缺乏战斗经验、只上过一两次战场的年轻士兵。默默无声中,按照等级排队完毕的官兵们,都和黄石一起把马刀遥指向对面的敌军。
眼前的友军都识趣地躲开了。无遮无拦地大地,从马前一直延展到远方的敌人旗帜之下。黄石用余光扫了一下右侧的宁远堡,上面有无数人头攒动。他们射过来的热辣辣的目光,让黄石顿生置身于骄阳旭日中之感:“兄弟们,让我们去把建奴打垮!”
“遵命,大人。把建奴打垮!”
黄石落下自己的面具,双腿已经重重地夹上了马腹……
山丘上的后金牛录刚才就一直在观察对面山头上的明军。虽然眼前的这面蛇旗已经是后金军的噩梦,但这个牛录和所有地后金官兵一样,相信长生岛的骑兵也就是一只追击骑兵,他们绝没有和后金军当面冲突的勇气。以前长生岛的骑兵不都是只有追击的胆量么?今天他们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在后金军休养体力地时候,这个牛录就如同自我催眠一样地反复这样唠叨着,他试图让自己相信刚才那个牛录不是败在堂堂对战中,而是因为被明军突袭才遭到毁灭性打击的。可是虽然他嘴上一直在啰里啰嗦地唠叨着,心底反驳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这反驳的声音让他始终不敢下令进攻。
刚才不下令进攻时,牛录还可以找些理由来自己欺骗自己,比如“蓄养马力,等待时机”这类的东西,可是等到对而的明军开始排兵布阵,明显准备进攻的时候,牛录就再也说不出什么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了。
黄石带领全军拔刀后,那个后金牛录机械地下令全体上马备战。只是等看到远处的明军开始驶下山坡后,后金牛录却张口结舌,怎么也吐不出迎战的命令来。
牛录手下有不少人看到了刚才对战的全过程,在每一次交锋中,被击落下马的友军人数比敌军只多不少。虽然明军有人数上的优势,但明军确实是靠堂堂正正的骑战取胜的。一个巨大的疑问沉重地撞击在这个牛录心头上:“那个牛录也是六十骑,只对冲了两次就被打得全军覆没。黄石的人多不说,马力也比我要好,我也是六十骑,那我能不能赢他呢?”
等到明军冲下土坡开始加速后,后金牛录喃喃自语说了几声“来不及了”后,就飞快地拨转马头,对着大家喊道:“撤兵,撤兵。和大队会合。”
黄石带领着军队紧紧地追击而去,缨盔两侧又响起了畅快的风声。冬季地面上腾不起太多烟尘,面前的敌军把背影和后脑展露在明军面前。沿路狂飙的两军中,都不时有人失蹄落马。那些倒霉的后金官兵要不是被疾驰而过的马群踏成肉泥,就是才勉强站起来就被无数把马刀再次砍倒。
在这种毫无危险的追杀中,黄石作为冲在头一个的人,自然最有机会让自已的剑刃染血。一开始他就劈中了一个落荒而逃的敌军,虽然他没有把握那一剑定会要了对方的命,但是想想自己身后的那么多人,那个敌兵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下场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面前又有一个敌兵落马了,那个士兵拼命挥舞着双臂,往前跑的时候后仰着脑袋,把脸都仰到了天上。黄石纵马从他身边驰过的时候,一个直劈就把奔跑中的人拍落尘埃。
“嘿——”黄石痛快地大叫了一声。仗打到这般田地,真让他感到全身上下都是淋漓畅快之感。
从山东文官那里受的气、在京师那些日子里受的闷气、还有辽西文武给他找得不痛快,仿佛都随着这一下下的劈砍而逐出体外了。
本来为了包抄逃窜地明军,这个牛录和另一队后金军分开后就开始绕大圈。刚才和明军对峙的时候他们已绕过了半个宁远堡,长生岛的军队已经横在了他们回家的最近路程上。既然这个牛录的后金军连拼死杀开血路的勇气都没有了,那他们现在就只有绕着宁远堡跑圈来摆脱明军的追击。在两队人环城而跑的时候,宁远堡上密密麻麻都是瞪着眼向下观着地士兵,还有协防的军户和百姓。
就在他们的眼前脚下,一群狠角色在前面玩命地跑,一群更狠的角色在后面拼死拼活地追。堡内七个野战营的关宁军,无数的军户和壮丁在城墙上站得满满的,人们互相推搡着,都想挤到墙边来观看这罕见的盛况,而宁远堡内地大人物们也都爬上城楼,瞠目结舌地看着后金军被明军追击得亡命飞奔。
后金军本来也希望明军会适可而止,等到围着宁远堡跑了半个圈子以后,后金牛录才知道今天这事情恐怕是麻烦了。这些甲兵都是他的家奴,正因为他手下的骑马好手多,旗里才会给他这么多马。每次有人掉队都让他心痛如绞。
这队后金军本来和明军对峙的位置是在宁远堡东门偏北处。为了摆脱长生岛官兵,他们先是笔直南下,然后从南门前拐大弯向西。现在他们已经朝着西门逃来,兵锋直奔宁远北门前的官道而去。
当城下的百多骑兵争先恐后的从宁远堡西门前冲过时,这场追逐已经进入了白热化,他们再也没有谁都还能去留心西门城楼上观众的反应了。先是一团后金骑兵从眼前横着奔腾而过,跟兔子一样地向着北方绝尘而去,然后就是更大的一团明军骑兵呼啸而来,如狼似虎地追着后金军的步伐远去。
宁远北城楼上地众人看着目眩神驰,一时间竟然都说不出话来了。这两军都从眼前通过后,城楼上人群的目光也都被黄石的旗帜牵走了,傻傻地看着那面红旗在升腾的尘埃中起伏。一个被群星捧月般围在正中的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此人身材矮小、肤色黝黑,还穿着一套明显很不合身地盔甲。他摸着颌下的胡须,若有所悟地说道:“原来马刀骑兵这么厉害!”
“袁大人高见啊!”
“袁大人真是见微知著啊!”
“袁大人一语中的,真是令末将茅塞顿开啊!”
周围的一群感慨之声才刚刚响起,他们就又听到左侧传来了雷鸣般的马蹄声,这让他们又纷纷把投向右侧的目光收了回来。只见西门南方又滚滚涌过一彪人马,当前的大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金”字,这面大红旗后还有两而稍小的将旗,一面上有个“吴”字,另一面上则有个“张”字。
来着正是金参将、吴游击和张游击带领的近千关宁铁骑,这浩浩荡荡地军马奔腾起来,那气势真是地动山摇,城上众人眼中只见千军万马如流而过,轰隆隆的蹄声震耳欲聋,就连脚下的城池似乎都随之抖动。
这队关宁铁骑的为首之人金盔银甲、大红披风,正是金冠金参将。他虎目圆睁、咬齿嚼唇,脸上的铜须也一根根地炸起。右手提着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青龙偃月刀,左手死死抓着马缰。金冠身体微微前倾,一马当先引领全军追击,全身上下的彪悍本色尽显无遗。正似那勇猛无敌的钢铁凌将,好个跃马横刀的无敌金刚。
金冠身后就紧跟着另一位威风凛漂的大将,原来是关宁游击张国青。张游击双手紧握马耳边的缰绳,人已经离鞍而起,弓着腰踩在马镫上。张国青双唇紧闭,古井无波的面色沉静如水,深邃的眼神越过金参将的身侧,直向更前面的黄石将旗望去,两腿不停地反复夹紧,策马紧紧随在金冠身后。
马术最差的吴玉跟不上金冠和张国青的脚步,在他的竭力催促下,总算把自己的位置保持在了中军里。横眉立目的吴将军右手仗剑直指天空,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面目狰狞犹如地狱中的恶鬼。
“驾、驾……”通过宁远堡西门城楼前时,凶神恶煞的吴游击又用力地鞭策了几下坐骑,然后宝剑向前用力一挥,不顾眼前弥漫的烟尘扑而而来,兀自嘶声大呼:“杀啊,儿郎们,杀奴啊!”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05节 穷鼠
今天这两个一直追击到宁远堡前的后金牛录本也是抱着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