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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近三百年的辛勤劳作,这些汉人在东北的荒野上挖出了纵横的沟渠,开垦成肥沃的农田,并且出现了城镇集市。他们的子孙世代繁衍,一度达到了五百万之多。无论是孙二狗还是白有才,他们都属于这片他们祖先开拓出地沃土;而这浸透了十几代人血汗的东北大地,毫无疑问也是属于他们的家园。
但这一切都中止在万历年间了,从通古斯冰原迁移而来的建奴。把五百万汉人屠杀得仅剩了几十万人,然后企图将东北占为己有。眼下这场屠杀仍在继续,辽东汉人的反抗也愈演愈烈。
更多地东江军阵亡将士的尸体被搬进了戏场,白有才看着那些毫无知觉的尸体,突然感到心中似乎有火焰在剧烈地燃烧。让他胸膛几乎要炸裂开似的痛苦。白有才猛然仰起头,大张着嘴向着苍穹发出愤怒的嘶喊声。白有才不识字,他懂得的东西很少,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同胞死在建奴地刀下,他更不知道凶残的建奴为什么要屠杀帮助他们定居、提供给他们粮食的辽东汉人。
这声愤怒的长啸直刺青天,片刻后。东江军的广场上到处都是这种充满了不解和痛苦地喊叫声,这几千、几万名东江官兵大多和白有才一样淳朴单纯,他们本不想走上这条以砍砍杀杀为生的道路,只是这些人虽然善良,但都明白一个最朴素地道理:
“爱那些爱我们的人。恨那些恨我们的人!”
……
救火营的工兵队以前没有扒过城墙,所以一上来未免有些缩手缩脚的。欧阳欣看着傲气十足的东江本部友军,心里也一直敲着小鼓,生怕会给长生岛和东江左协丢脸。工兵队一开始只从友军手里接管了一小段城墙,然后就拿着他们的各种挖掘工具上去尝试,工兵队的军官都紧张地注视着工程的进展。
虽然这一段城墙上的墙砖都被卸了个一干二净,但墙内的土坯还是非常坚硬,一铁镐砸到上面不过是一个浅浅的白印,即使是长生岛使用的钢对坯土也没有明显的效果。不过工兵队很快就发现长生岛的钻孔机对墙坯的效果还是可以的,他们一圈一圈地摇动着手柄,把钻头深深钻入了墙中。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深钻,坚如铁石的墙坯表面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几个工兵一起用力,一大块土疙瘩终于随着众人的欢呼声而轰然落下。找到了合适的办法以后,救火营工兵队把所有的螺旋钻孔器都搬了上来,他们很快就在墙坯坚固的表面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凹面,并把这些凹陷不断扩大开来。
紧靠在长生岛工兵队旁边的东江本部的官兵看着他们的进展,一个个都惊讶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长生岛工兵队的负责区域不断地延展,越来越多的东江本部官兵看到了左协的效率,也就有更多的人把自己的负责区域拱手相让。
那个被耿仲明称作潘傻子的东江游击一直拿着根鹤嘴锄在墙上使劲地刨,大滴的汗珠顺着他的胡须滚落而下,在他的脚前形成了一片湿痕,潘将军面前的墙坯也被他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坑,乍一看就好似张大麻子脸。
救火营工兵队的进展让潘将军也停了下来,他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了一会儿,就扔下锄头走过来向欧阳欣询问了一番,他喃喃地说道:“这个工兵队还真是好用啊。”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25节 后续
此时海州城头上的后金军还在进行着拦阻射击,不时有搬运土石的东江军官兵倒在他们的火力之下,救火营工兵队士兵头上的醒目的白羽更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就在欧阳欣的眼前,救火营正搬运器材的队列就被虎蹲炮击中了一次,一个工兵军官一声不吭地扑面栽倒,身体还留在护城河边,脑袋直冲到了水里。
他身后的另一个救火营军官弯下腰,把他手中的指挥旗拾了起来,接过了交通指挥工作,现在救火营的工兵队已经开始负责指挥道路交通,并把已经被基本填平的护城河通过面再强化一下。另外两个士兵则把战死的军官从水里拖了出来,军官被平放倒在地面上,士兵先把他的头盔控控水然后扶正,脖子上的头盔绳也解开重系了一下,然后才把他背了下去。
“这工兵队确实很好用啊。”
听过一线的军官的报告后,东江总兵毛文龙也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今天刨墙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足有三倍。此时前面还响起了几声连续的爆炸声,那是救火营工兵队正在进行了黑火药爆破的尝试,当时随着洞口的不断扩大,工兵队把整桶的火药塞入洞中,希望能加快墙坯的解体进度。
潘将军已经观察了救火营工兵队的动作好半天了,等他自认为看明白了以后就径直走向墙边,挤到救火营的一群工兵中说道:“让本将来试试!”
膀大腰圆的潘游击接过曲柄,吼声连连地把它摇得飞快,钻头不停地从墙上把土沫带得飞溅出来,这让潘将军越摇越是开心。他盯着飞快钻入墙坯的钻头,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这工兵队果然很是好用啊。”
为了工作能方便一些,所以救火营地工兵队都只戴了头盔而没有穿铠甲,至于那些东江军的挖掘队,更从潘将军开始一个个都是光着膀子。因此城上的弓箭对他们始终构成着一定的威胁,负责记录数据的欧阳欣正和两个部下商讨时,突然毫无预兆地向前冲了两步。
“可恶。我还以为有人踢了我一脚呢,正想回头打人。”欧阳欣向前冲了几步后才站稳,他臀部上赫然多了一根箭,同僚帮欧阳欣把箭尾掰断后,他已经是疼得呲牙咧嘴。救火营规定非要害部位中箭只能算轻伤,三箭才同一刀算重伤,欧阳欣抚摸着中箭的位置,又骂了声:“鞑子。也不说射高点儿,比如说腰啊、背啊什么的。这样我就能算重伤,也能下去休息了。”
众人听了欧阳欣的话后都是一笑,欧阳欣也从牙缝间吸着凉气笑了一下,跟着拍了拍手,脸上地表情又变得严肃:“好了,让我们继续工作。”
城墙被扒开了足够大的一个豁口后,毛文龙的旗帜再次挥舞了起来。
“杀啊,杀啊,儿郎们。敲起我们的鼓来!”孔有德把马槊在空中挥舞出了一个大圈,他一夹胯下的战马,大声吆喝着一马当先向海州行去。
在孔有德的两翼,其它的东江将领也纷纷策马向前:“敲起鼓来啊,儿郎们。休要落在别人后面。”
数以千计的东江马步在鼓声中齐头并进,海州城两面墙上地侧射火力也越来越猛烈了,甚至第一次出现了十八磅炮的轰鸣声。那雷鸣一样的炮声过后,一大团的血花就在东江军的厚重纵队中绽放开来。
只是,这血光也就是昙花一现而已,大部分的东江士兵只能戴着一顶头盔。其中不少还是破旧的,甚至有些手持刀盾的士兵,连头盔都不曾拥有过。但他们的脚步坚定不移、他们的目光不曾游移,他们脸上地表情是如此宁静安详,就好似把战神的铠甲披挂在身一般。
因此,那眨眼即逝的血色,就如同投入激流的一颗碎石罢了。掀起一撮浪花,跟着就迅速归于无形。洪流还在向前涌去,成千上万的明军官兵形成地人流,如同欢乐的溪水,从豁口处滚滚而入……
在太阳西沉之前,明军的旗帜已经插满了海州城的上空,城内后金军的纵火也基本都被东江军扑灭了。
在万众瞩目下,突然一个骑士平端着旗矛,矛尖上挑着一个人头,向海州城墙的豁口处急奔而去。一人一马就像一道迅疾地闪电,转眼间已经到了城墙的脚下。骑士一拨马头,他胯下的坐骑就从豁口边的土坯处跃上了城墙,落蹄处的城墙陡峭得如同悬崖,那马儿急冲到城头地边缘时去势已尽。
就在几万东江军官兵的眼前,那马儿身形一顿,四蹄就开始打滑要向后翻倒,说时迟、那时快,马上地骑士保持着平端旗矛的姿态,双腿同时用力,双靴的马刺刺痛了坐骑肋下,那马儿吃痛后奋力昂首一跃,顿时从陡峭的墙壁处窜上了城头。
定住马儿后,那骑士平端着旗矛慢慢地水平转动,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圈,
被他矛尖指到的地方,一时间也都变得鸦雀无声。
马上正是孔有德,他一手握拳,一手紧握挑着海州守将人头的旗杆,双臂同时高高向天空举起,双膝同时挺直,人也随之离鞍而起。
把双臂呈V字高举起来以后,孔有德站在马镫上又悠闲地转了一个圈,他的动作是如此的镇静,就好似他拥有这天地间所有的时间一般。
旗帜在海州城头招展飘扬,随风送来了骑士充满自豪的呼喊声:“我东江军——”
“威武!~”
“威武!~”
海州内外上下的数万明军官兵无不振臂大喝,黄石亦在其中,毛文龙亦在其中……
——苍天在上,华夏的列祖列宗为证。无论是面对皇太极、还是面对袁崇焕,无论面对战争、还是面对阴谋,我黄石但有一息尚存,就绝不会让这几十万辽东子弟落到建奴的手中。
天启六年五月八日,东江军一日而下海州。
……
虽然东江镇左协一向自认为清理工作做地还算不错,尤其是在觉华的时候,东江左协吃干抹净的水平让关宁友军叹为观止,当时黄石的部下把死人的衣服都扒走了。好的可以自己留着用。不太好的也可以洗洗干净作麻袋,太不好的还可以卖给日本人。
姚参将他们自然是有幸参观东江镇左协清理战场了,其后他们曾评价说:“如果每支军队都像黄军门地手下一样,那战后的沙场上就再也不会有乞丐出没了。”
但今天见识了东江本部的手段后,左协的官兵才知道自己还是差得太远了。有一个粮食仓库本是左协清理的,但东江本部的人随便看了一眼就大摇起头,那个本部军官跟着就从街上拉了本部一群人进来,二话不说地就对左协的工作进行返工。
这些根本就是随便拉来的人配合得极其默契。当着左协地面就把所有的家具都拆成了片片,取出了其中所有的铁钉、铁片,接着他们又把仓库的地板上的石板也一块块撬起,用扫帚把下面的粮食颗粒都收拾了起来。最后本部的人还把仓库墙上刷的灰也都清理掉,那个军官向迷惑不解的左协官兵解释道:下面可能有些旧的糊墙纸,这种好东西既然遇上了那就绝不能放过。
东江本部地工作态度给了左协官兵以极大的震撼,左协官兵看到后来都集体出现了负罪感,黄石听说此事后,就下令左协退出战场清理工作,反正毛文龙说了。无论清理出多少缴获,都不会少了黄石的那一份。
本来黄石就估计可以从海州得到不少缴获,但经过东江本部的一通折腾后,黄石才发现原来这城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军用物资,比他估算地上限还要多上三成!东江军本部和左协经过一番讨论。最后那些不便携带的大炮全部归左协所有,而其他的物资则按照二八分成,本部拿大头、左协拿小头。
事先黄石已经给了欧阳欣许可,所以东江本部就从救火营工兵队那里讨到了几件工具,武游击派了几个人把工具送到后方给毛文龙过目。几个人在毛帅面前把螺旋钻头、工兵铲的效用演示了一遍,然后又把它们逐件递到了毛文龙手中。
“这工兵队真不错。还有这些干活的家伙。”毛文龙抚摸着这些崭新、锃亮的器械,又把刚才地感慨声重复了一遍,他特地亲身检查了一遍海州城池的豁口,以今天的这个速度,大概一年内就能刨开辽东大部分城市的城墙。时间缩短同样也意味着伤亡的减少。
毛文龙手里摆弄着这些器械,越看越是喜欢。一时也是爱不释手,那个潘游击一直都在两位都督旁边听着,此时他也出言附和毛文龙道:“大帅说地好,末将以为如果我部组建大量的工兵队,并统统装备上这些家伙,那差不多就是无坚不摧了。”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的一片笑声,耿仲明拍着潘游击的肩膀,又叫了他两声“傻子”。众人笑的时候,那潘将军也跟着憨憨地笑着,全然没有听出别人笑声中的嘲意。
自打刨完城墙,这个潘将军就一直缠着欧阳欣问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还问他能不能替东江本部从左协要几个工匠走。欧阳欣反复解释这些工兵不是他的的个人财产,长生岛的一切都要由黄石说了算,至于工匠更不是救火营工兵队所属。
但这个潘将军总觉得欧阳欣是在敷衍他,最后欧阳欣被他问得头大,就把一切都推给了黄石,借口治疗伤口溜掉了。黄石也被他缠得不胜其烦,结果就向耿仲明他们偷偷打听了一下这是何方神圣,才知道这位潘将军是山东人,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仆役。
潘大哥人有点傻傻的,原本对东江军的规模和生活状态就毫无了解,三年前他在登州看见运粮船上地粮包时一心以为参加东江军就能吃饱饭。所以就莽撞地投军了。不过潘大哥倒是吃苦耐劳,脏活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