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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返回自己的马队只要半分钟,他感到这个安排不对,孙得功在明军背后大叫战败了是没错,可是阵前倒戈他不记得有啊。
这样确实有很大的局部优势。一个倒戈会引发大面积的混乱。但是阵前倒戈的都是孙得功的人,这样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么,几万明军不可能一个也跑不掉啊。那孙得功如何在广宁起事呢,难道真的一个都逃不掉么?
“黄老弟,”一声叫喊打断了黄石的遐想,原来是费立国头上系着一条红巾拍马赶来。他满面笑容地看了黄石头上的红巾一眼,冲着黄石狡猾地眨了眨眼。
“费兄啊,”黄石挤出了笑容:“费兄,你也和我一起么?”
“是啊。”费立国默契地回报了一个微笑:“一样的任务。”
费立国是孙得功的心腹,看来这个安排不会有错了。
可是黄石的眉头还是不由自主地皱得越来越紧,这么一搞,自己想推说对孙得功密谋什么也不知道就不可能了。
“还不让你的部下扎红巾?”费立国看来准备招呼部下了。
“到阵前再扎,现在太显眼了。”满怀心事的黄石随口回答,一不小心还把心里的抱怨吐出来了:“太匆忙了,人心隔肚皮,万一有一个人喊一嗓子不就全乱了。我反正到最后一刻再说。”
“是啊,那我也再等等。”费立国也打消了立刻通知部下的念头。
“我去准备了。”费立国猛然发现自己还在黄石身边,连忙跑去指挥他的掌旗兵。
这时,到达预定位置后明军和后金军已经停下来开始对峙,黄石还在思考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明军溃败以后,自己确实能接着赶去广宁,但是这么多人都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无法向明廷解释啊。
要是真这么干,自己就只能一条心跟后金混了。
“不过还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黄石命令士兵扎上红头巾,最后扫了孙得功的旗帜一眼,还停留在自己的后方不远。
“大人有什么吩咐。”金求德第一个扎好,急吼吼地问道。
“一会儿……”黄石正要说话,却觉得这个计划实在危险,如果有败兵抢先逃回广宁,孙得功大叫败了好解释,部下倒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清。而孙得功确实是要回广宁造反啊,这段历史黄石记得清清楚楚。
“等等,”黄石的喊声打破了阵前的寂静,一夹马腹,不顾周围士兵诧异的目光跑到费立国身边。
“怎么了?小声点。”费立国吓了一跳,他刚要下令扎红头巾,不满地轻声埋怨:“你过来干什么,回你那里去。”
黄石焦急地问:“孙大人以前有没有这么匆忙过?”
“什么?”
“费兄,你跟孙大人这么多年,孙大人不是一个粗心的人吧。”
“当然不是。”费立国眼神虽然有些茫然,但仍然毫不迟疑地回答。
黄石更无二话,回头招呼了赵慢熊他们一声,“跟我来。”就当着大批目瞪口呆的明军,绕过侧翼开始向后方跑去。
就在黄石的部下纷纷赶马跟上的时候,明军的战鼓声开始响起,黄石侧面的明军士兵直愣愣地看着他,但是黄石不为所动,毫不犹疑地朝孙得功军旗方向冲去,朝面前的明军大喝“让开,让开。”
紧盯着孙得功旗帜的黄石抽出了马刀,头也不回地高呼一声:“全体拔刀。”
历史改变了。
但是马上黄石就看见孙得功的军旗在自己的视野中倒下,同时阵后腾起一片烟尘,还有嘶声大喊:“败了,败了。”
黄石冲到阵后的时候,遥望见中军的丈八红旗,陈渠的总兵大旗已经轰然倒地。失去了旗帜的指引,黄石完全不能在几万人中找到孙得功,到处都开始飘起惊慌的呼喊声。
黄石颓然停住马,喃喃自语:“陈渠被孙得功害死了么?失去了总兵大旗,几万明军在这一时刻都以为是别的防线已经崩溃了,而且广宁大军已经失去了指挥,每个明军官兵从这时刻起就开始自行撤退和各自为战了。”
“历史确实改变了,但是不是我黄石改变的,而是为了我黄石而改变,为了杀我而改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费立国也领着部下跟上来了。
黄石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驾马向西,他的部下也连忙跟上,身后是费立国和他的部下,再后面的战场也在此时响起震天的杀声。
在他们的前方,一队拖着“祖”旗号骑兵也在逃窜,以令人惊异的速度绝尘而去,他们所在的位置说明他们离开战场的时间要早过黄石、费立国一伙儿,而且他们的旗帜仍然昂扬,上千骑兵保持着良好的队形。
虽然是在骑马飞奔,费立国看到这种情景还是忍不住了:“这是?”
“辽西名将祖大寿!”黄石又是一声冷哼,无论他如何快马加鞭,但是还是被前方的关宁军越拉越远。
广宁之战中祖大寿展示了他令人叹为观止的敌前撤退技巧,一个不拉地把部下完整带离战场,发动时间比私通后金的孙得功还早。
黄石恶毒地联想起十年后的大凌河解围战:
数万来自浙江、两淮和四川的明军企图帮助两万关宁军脱困。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在交战前的刹那突然指挥右翼的关宁军向后转进,四万来辽东增援的明军全军覆灭,祖大寿只好投降,这是第一次。
还有二十年后,祖大寿和数万关宁军被包围在锦州,洪成畴率领秦军——明朝最后的战略预备队来拯救他们,并在松山展开明清的战略决战。吴三桂再次和王朴突然率领关宁铁骑临阵脱逃,导致十万明军炸营、秦军尽墨、洪成畴兵败被俘和他娘舅祖大寿的又一次投降。
吴三桂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血统和家族绝学,他展示出的撤退技巧和机动力,比今天的祖大寿毫不逊色。这对祖大寿来说也算是两报还一报了。
十万大军炸营,千古奇闻啊。而且两次关宁军都毫发无伤,友军不远万里到辽东来给关宁军解围,每次都背了黑锅。没了袁崇焕,关宁军这帮孙子还真会玩。
不过他没有更多时间做联想了。
“广宁,可不能有失啊。”始终看不到孙得功的旗号让黄石心急如焚,他的部下实在骑术不佳。
(第06节完)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07节
喊杀声已经被黄石一行丢到了遥远的身后,黄石的部下也有跟不上的了。满腔怒火渐渐冷下来后,黄石想到就算追上孙得功,凭自己这些人多半也是送死。祖大寿早就转弯南下直奔宁远方向去了,辽西将门这帮孙子转进功夫一流,总是毫无愧疚地临阵脱逃,让友军去顶缸,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但是广宁在西面,黄石必须去广宁,不然一切都成为泡影,他只好勒定马喘口气。
“停,停。”
费立国就大喊着追上来:“停,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黄石冰冷冷地反问。
费立国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孙大人要……”
“他要我们死!”说完黄石就再也不看费立国,冲着惊惶的士兵们叫起来:“弟兄们,听我说。”
黄石冲着跟上来的士兵尽力大喊起来,“我们被孙得功,孙得功这个狗娘养的出卖了!”
说着黄石就狠狠冲地上吐了一口:“这婊子养的,让我和费千总打头阵,可是我回头一看,他自己的旗帜跑到最后去了。”
黄石声情并茂地控诉着孙得功:“他早就想逃跑了,但是怕巡抚大人追究他,所以让我送死,这样就可以说是力战不敌!”
说着说着黄石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红巾,然后冲着士兵指点着费立国头上那条,谎话张口就来:“我和费千总真信了这个狗娘养的谎言,所以我们约定:要把火红的大明军旗顶在头上杀敌。要冲锋在第一个,结果……”
看到黄石好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费立国立刻接上:“开战前黄千总才发现说要到第一线的孙得功竟然跑到最后面去了,等我和黄督司去请示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跑了。结果我军左翼就崩溃了,他可是我们左翼指挥啊。”
黄石无力地挥了一下手,“现在不用多说了,我们撤退要紧,先脱离险地再说。”
这时费立国策马来到黄石身边,耳语道:“我们必须私下好好谈谈,先不能回广宁。”
黄石冲着费立国点点头,表示看法一致:“这个我知道,但是必须逃离这里,一切等脱离险境以后再说。”
费立国马鞭一指西方:“前面五里就是沙岭,过了沙岭就是通向广宁的官道,我们到官道上的驿站去找些东西吃吧。”
“等等,你说前面是沙岭。”这个名字对黄石来说,无疑一声惊雷。
“不错,沙岭。”
黄石闭上了眼睛,历史纪录如同流水一样滑过他的脑海,西平后金故意只是击溃了广宁军,放任他们向沙岭奔逃,精疲力竭的明军在沙岭被早已迂回到位的后金军堵住,书上说一直到四十年以后,这里的白尸还没有收完,晚上磷火辉煌,行人走夜路都不用打火把。
“黄老弟。”费立国推了黄石一把。
“费兄,借一步路说话。”把费立国拉到一边,黄石小声对他说:“我们不能去沙岭,那里一定有埋伏。”
“你怎么知道。”费立国睁大了眼睛。
黄石不肯定,但是存在这种可能性,有孙得功这种大内鬼,阻击部队偷偷绕过去的可能性很大。不过不等他回答,士兵们已经大喊起来:“大人,来了,来了!”
在他们的东面,南北两翼都出现了滚滚尘土。
溃逃的明军将士他们太惊慌了,没有时间静下心去分析为什么后金铁骑只是缓缓跟着他们,黄石看着那两道烟尘轻声说:“他们要把我军逼向沙岭,等着我军在溃逃中耗尽体力。”
就算沙岭没有伏兵,就算这些才是迂回的大队骑兵,黄石觉得手下几百骑兵还是能轻易冲过去。毕竟他们的紧要目标是立刻前往沙岭,黄石不打算冒险去沙岭,被伏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他和费立国说话期间,不断有零星的明军骑兵逃来,看到他们这三百骑,有的仍然不管不顾地向沙岭逃去,有的则犹豫着停下来,让他们吐白沫的马稍微休息一下。渐渐聚拢了四百多骑兵,他们都非常不安地反复回头注视远方那两道不断逼近的土龙。
黄石抖了一下马缰,纵马来到士兵前,遥指着那两条烟尘用力大喊:“弟兄们,这些建奴是显然是要把我们逼到沙岭去,所以那里肯定有伏兵。”
这话立刻引起了一片片议论声,有个不认识的明军还高声发问:“你是谁?”
“我是督司黄石,这是千总费立国。”黄石现在根本没有兴趣在前面加上孙得功的名字,不过士兵们看来也没有进一步的疑问。
“所以,我决定向那里,”黄石一指南方的尘土,“从建奴骑兵里冲过去。”
令黄石失望的是,士兵们立刻换上了恐惧的面孔,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仿佛黄石就是建奴一样。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沙岭就是自寻死路。”黄石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他希望尽可能的多带走一些士兵,这些可都是宝贵的骑兵。
但是大部分士兵还是不为所动,包括黄石自己的部下都有很多用沉默表示反对。虽然时间紧迫,黄石还是沉吟着正打算再动员一次。
“我们只带有武器的士兵走。”一直沉默的费立国突然纵马上前,用冷酷的声音说:“没有武器的不要跟来,否则杀无赦。”
说完费立国就脱下斗篷扔给他的掌旗亲兵:“把这个先当我的军旗打起来,有武器的跟我走,剩下的,去沙岭听天由命吧。”
早已经把旗子丢了的掌旗亲兵如蒙大赦,赶快满地找木棍,一个显然已经扔掉武器的士兵则拼命喊起来:“费大人,我们对你忠心耿耿,大人你不能抛下我啊。”
“谁叫你没有武器,累赘。”费立国冷冷抛下一句话就掉头向南,黄石看见费立国调头的时候冲他又眨了一下眼。
“黄大人,我骑术精湛,不会是累赘的。”这次是一个黄石的部下嚷嚷起来了,这小子刚才逃跑的时候从马上掉下来,总算运气好没把手脚摔断,马也幸运地停住了。他追上来以后就听到了这句话,至于武器自然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我不会抛下你们的,跟紧我好了。”黄石一边说一边学着费立国的样,解下斗篷扔给亲兵,然后他冲着那个被费立国骂得面如死灰的累赘说:“跟在有武器的后面吧,只要不扰乱我们的队形我就不来管你。”
“谢大人。”
不管是不是两个人的部下,有武器的士兵纷纷骄傲地紧跟着两个人的掌旗亲兵——费立国的亲兵找到了两根棍子,分了一个给黄石的掌旗亲兵,他们正举着两个人的斗篷。跟在队伍后面的一大半都是没有武器的士兵,一个个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出声。
想想刚才旌旗飞舞的祖大寿,再看看手下这帮熊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