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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将军您放心。银子和船我会去想办法,很快俞老将军就能再与海寇一决雌雄,尽管放心好了。”
黄石说得越是客气,俞咨皋心下就越是不安:“大帅,军中有功必赏、有过必纠,才能……”
“俞老将军,说实在话,我根本就不会打海战。我能做的只有想办法铸炮、造舰,其他的就全都靠俞老将军了。”黄石说得也确实是大实话,让他去指挥水师和郑一官打,那是断无生理的。而他手下的其他人恐怕也没有这个本事,比如贺定远什么的,让他们去指挥水师和谋杀毫无区别。
“俞老将军。我黄石的前程性命、福宁镇数万官兵的生死、还有闽省百万父老的安危福,都要指望俞老将军。我这就动身去泉州找朱大人商量银子的问题,我一定能重建水师,俞老将军不必操心。”
“大帅言重了,末将一定加倍用心操练水师。”
等送走了俞咨皋后,黄石又把施策叫来。他这次把施策安排和俞咨皋同船,以便就近观察和学习俞咨皋的指挥。黄石把无关地人等遣开,直截了当地问道:“施兄弟,你觉得俞老将军这次战败到底是能力问题,还是轻敌情绪、水兵经验和火炮质量?”
施策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轻敌,太轻敌了。以往训练的时候就对海寇不屑一顾,出兵后更是觉得官兵一到海寇就会作鸟兽散。”
“不是能力问题?”
施策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绝对不是。”
“那就好。”
除了施策以外,黄石还在舰队中安置了内卫、忠君爱国天主教和福宁镇的狼人(前身就是长生岛的狼人),他们都各自写了关于战败的分析报告上来,黄石看过后就交给参谋部拿去制作海军条例,然后启程前往泉州。
……
二十七日,泉州。
朱一冯听说水师惨败,舰队、水兵损失三成后,手里的茶杯顿时就滑落到地上摔成了千万片,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朱大人、朱大人、朱大人……”
黄石叫唤半天才算把朱一冯的魂魄勾回来。福建巡抚发觉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噩梦变成了现实。如果能时光倒流的话,他宁可三月份让熊文灿来接这个烂摊子了。
“黄帅,我们还是考虑招安吧。”
“为什么要招安?我们应该重建水师,再次出兵清剿海寇。”
“可是……可是这又要好几个月吧,这期间还要养着大批地搬迁百姓,我们的银子恐怕会不够啊。”
“不是恐怕,是肯定不够了。”黄石冷冷地打破了朱一冯的幻想。来泉州之前他已经算过了帐,黄石一甩手把账册抛到了朱一冯面前,后者忙不迭地翻开看起来,看着看着额头就开始涔涔地往下流汗。
“重建水师大约还要六个月,每个月军民维持费要十五万两银子,六个月就是九十万,而现在我们账面上的银子也就是这么多了。”朱一冯一边看,黄石一边给他报数:“而重建水师还要造舰、铸炮、消耗弹药进行训练。嗯,大概还需要五十万两银子,我们料敌从宽,就再卖一百万两银子的债券吧。”
朱一冯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黄石,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字来。黄石知道这目光后面的意思,于是就给他鼓劲道:“朱大人,现在海寇气焰更嚣张,势必要提出有关海税的要求来,如果我们不答应肯定无法招安,如果答应了……我们没有靖海税怎么还钱?”
朱一冯也知道现在是骑虎难下。自己和黄石联名上书保俞咨皋,又撺掇福建布政司为靖海大借款作保,这几个月又是禁海又是练兵,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欠了这么多钱。如果最后还是招安了事,这恐怕就不是仅仅仕途走到头的问题,而是要人头落地了。
经过片刻的软弱后,朱一冯咬了咬牙,双眼如同赌徒般地赤红了起来:“黄帅,这次只是轻敌,不是俞咨皋无能,也不是海寇太难缠。对吧?”
“对的。”
“好!”朱一冯狠狠在桌子上一拍:“接着卖债券,这次把本官的名字也刻上去,本官也以福建父母官的名义和黄帅一起借!”
“还有一个邸报问题。”在明朝时期,各省都开始发行邸报,这种东西类似后世的报纸。上面的消息除了摘抄自朝廷的诏令和塘报外,还有一些街头巷尾的传言,是大明子民了解动态的重要方式之一。
“邸报怎么了?”
“朱大人,末将估计很快就会有邸报说王师败绩,这恐怕会对我们卖靖海债券不利。”
“唔,黄帅说得是,我们要抢先予以否认。”
“不,朱大人,这样邸报上不就打架了么?末将认为我们还是抢先承认为好。”黄石认为矢口否认没有什么好处,明朝的邸报不都是官办,完全堵住很难做到。
“那不就没有人来买我们的债券了么?百姓们恐怕会担心血本无归。”
“朱大人明鉴,流言这个东西最难阻止。现在我们的债券已经流通到浙江和南直隶去了,如果百姓看见我们矢口否认,而又开始卖新一轮的债券,那大多数人都会怀疑我们确实是败了。百姓们又不傻。”
黄石的话让朱一冯低头思索起来,他沉吟半响反问道:“黄帅的意思是,一旦百姓们开始怀疑,众口铄金,说不定倒把三成损失传播成全军覆灭。”
“朱大人高见。末将就是担心这个。以末将之见,我们还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损失,然后说明我们决不妥协的立场,并指出我们这次只是轻敌。嗯,是我黄石轻敌了,下次一定能赢回来,到时候把借的银子一并归还。”
看到朱一冯还在犹豫,黄石就又进一步劝说道:“朱大人,如果百姓怀疑我们的诚实,那就肯定不会有人再买债券了。这次我们坦率地承认失利,就等于告诉百姓我们是诚实的人,末将想这还是对我们卖债券有利的。”
朱一冯木然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发出了一声长叹:“唉,但愿如黄帅所料!”
崇祯元年十月初,郑一官和刘香七再次放回了一批被俘的官兵。正如黄石所料,他们提出了更苛刻的招安条件,要求两人都并肩为福宁镇海防游击,并把厦门、铜山、潮州等地划归为他们的防区,同时全权负责海贸安全。
“鼠辈,痴心妄想!”朱一冯冷哼一声,就把来信团成团扔到了地下,让手下把海盗的使者乱棍从衙门中打了出去。
黄石和朱一冯联名的请罪书已经发向了北京,他们都估计京师顶多是严词斥责。第一,这只是王师小挫;第二,这还在两年期限内;第三,福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没有人愿意来接手福建巡抚这个冤大头的;最后,黄石的名气也还能顶一气。
十月,初九,清晨。
朱一冯手里拿着一张新印出来的靖海大借款凭证,指尖在自己的名字上轻轻地抚摸着,黄石等了一会儿,轻声叫了一声:“朱大人。”
“知道了。”朱一冯把那张债券扔到了箱子里,冲着衙役们一挥手:“打开中门,开始吧。”
两天后,一百万靖海大借款的债券又卖出去了五十多万。黄石一面指挥军队把银子运走,一面对朱一冯大发感慨:“福建的义士、义民众多,全是朱大人教化有方啊。”
“义士……或许吧。”今天衙门外来购买债券的人仍川流不息,不少以前购买过债券的人听说福宁军要重振旗鼓后,也都来追加投资,还说不能让阵亡将士的鲜血白流。不过朱一冯似乎并没有怎么被感动:“可是本官觉得,他们可能是怕以前的钱血本无归……靖海大借款这条贼船好上不好下啊,本官对此深有体会。”
“哈哈,朱大人说笑了,末将这就去重建水师了。”
……
十月十五日,霞浦。
福宁镇吸取以前的教训,决定这次造十艘更大的战舰。在原定计划中每艘都要装备十门十八磅炮和二十门十二磅炮,取消舰首炮和舰尾炮,在两侧各部署十五门大炮,每舰搭配十五个炮组一百五十人,外加其他一百五十名水手和水兵,统统装备火铳和长刀。
最近一批十八磅炮的质量已经稳定下来,各种指标都超过在觉华时的测试数据。今天鲍博文向黄石和俞咨皋展示了福宁镇军工司的新式兵器——二十四磅炮。
“大帅,俞副将,此炮如何?”
演习结束后,鲍博文志得意满地向两个人询问道。
以前的各种火炮不是借助西方人的力量,就是在友军那里得到原型,但这次的二十四磅炮从头到尾都是福建军工司自己搞出来的。
“这种炮能应用在我们的新式军舰上么?”
“回大帅,可以。末将建议新式军舰增加两门中线炮座和两个炮组,就采用二十四磅炮。”
“好吧,你和俞老将军商量着办。”
“遵命。”
“遵命,大帅,此外军工司建议开始试造三十二磅炮。”
“把报告递交上来,如果没有问题我今天就会批准。”
“是。”
……
崇祯元年十月十七日,毛文龙的使者抵达辽阳,要求皇太极展开第二轮和谈,同时他还声称朝鲜已经和他达成协议,同意建立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来配合东江军作战,准备大举进攻镇江和沈阳。因此皇太极和他毛文龙和谈是有益无害地。
皇太极拒绝向东江派出使者,而是让苏万良送回一封信。在这封信中皇太极显得极其愤怒,他指责毛文龙道“人不食言,是乃真德行;势力所得,是乃真英雄。若以虚言诱致差人几名,有何好处?”同时还挖苦毛文龙的虚张声势道“若事不成,或攻山海,山东。各处攻取,我肯令尔知道?”
毛文龙在十一月九日收到信件后,立刻在同一天把它塘报给大明朝廷,并在十五日派守备刘得再次前往辽阳。这封信中毛文龙宣布他早有叛明之心,“无论尔取山海关,我取山东”,并和皇太极约定“两面夹攻,则大事即可定矣”,同时还着急地劝说皇太极赶快派心腹使者来东江岛详谈。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56节 重建
崇祯元年十二月十三日,毛文龙再次给皇太极去信要求议和,这封信在崇祯二年正月送抵辽阳。
“东江又来信了,这次他们解释说是马秀才登上东江岛的时候被几个仇人发现了,然后这几个仇人去向毛文龙诉苦,毛文龙自认没有帮他们的报仇的意思,还鞭打了他们。于是这几个人一怒之下就去向明国户部官员黄中色报告,黄中色就抓了马秀才,嗯……”
皇太极说道这里就停顿下来,他又仔细看看上下文,继续给几位兄弟念道:“前面就是这样说得没错,后面接着是毛文龙从明国户部那里把人抢回来的,但事情也就此暴露,所以只好把阔科交给黄中色带走了。”
“啧啧!”旁听的阿敏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声,皇太极话音刚落他就慢条斯理地分析起当时的情景来:“文龙真是太不小心了,明国户部的黄中色四月四日就上岛了,文龙明知这是秘密谈判,还非要把阔科从铁山接到东江岛去……嗯,文龙的脑子看来也很笨,马秀才的几个仇人去他那里告状,他竟然只是鞭打了一顿逐出,丝毫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去找黄中色告状,也不去通知阔科他们。”
“不错,信上说就是这样。”
阿敏哈哈笑了几声,发出了更多的赞叹:“文龙知道和我们商谈议和、叛明的事情不能泄露,负责翻译的马秀才可能会走漏风声,所以他派出军队把马秀才从明国户部那里抢了回来,然后立刻杀人灭口。但文龙肯定又转念一想,这样太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了,所以他就把知晓全部内情的阔科抓起来交给黄中色,以向明国证明自己的无辜。文龙原来这样笨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皇太极点头称是:“还不仅如此,毛文龙说他行贿明国朝臣四万两银子才保住了阔科的命,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锦衣卫能从阔科嘴里问出东西,而且他更不担心黄中色会出卖他,也不解释他为什么会等到户部抓人之后又去抢人、送人……那黄中色和毛文龙的关系一定很好,好得和亲兄弟一样,但黄中色却会擅自抓毛兄弟地人,而毛文龙则刚刚才对明廷大骂他的兄弟黄中色昧良心太甚。只点了皮岛的三万六千兵。”
“而且文龙看人的眼睛还很毒,那黄中色还真的没有出卖他,明廷还因为文龙把阔科绑去而奖赏了他。”阿敏又打了几个哈哈,然后笑嘻嘻地问皇太极:“那我们还等什么呢?为啥还不把文龙的使者游街,然后千刀万剐?”
“因为毛文龙这次又说要和我们夹击明国了,他在信里自称东江军去打山东、南京易如反掌,然后就会和我们南北夹击山海关。”
阿敏嗤笑了一声:“这不是胡扯么?要我说应该派人把这封信贴到北京的大明门上去,或许更有用处!”
“当然是胡扯,不过我们就算把这封信交给明廷也没用。我估计毛文龙早就把这封信塘报给明国了,所以不会有人能因此说他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