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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想当然了,”杨致远也摇起头来,他冲着地图说道:“赵帅难道不看地图的么,怎么会走这条道路?建奴距离遵化八十里,山海关距离遵化三百多里,而且是建奴先出发,赵帅后出发,他怎么肯去和建奴比速度?而且从三屯营到遵化之间只有三、四十里,骑兵转眼间就冲过去了,遇到敌军也可以迅速后退,建奴怎么抓得住赵帅呢?”
金求德淡淡一笑:“如果没有袁崇焕,当然不可能,但我们假设的前提就是袁崇焕叛国。首先,他完全可以强令赵帅走这条捷径去送死,同时建奴会默契地不攻打三屯营和遵化。如果赵帅不肯去,那就是畏敌如虎,袁崇焕当场就可以把他拿下。如果赵帅去了,三屯营和遵化又没有丢,那赵帅凭什么撤回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贺定远这时开始发表意见了:“仔细想想,这也不全是送死。如果我遇到这种情况。那也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设法冲过去,赶了三百里的路,离目标只有三十里了,怎么也要试试看。嗯,按照常理来看,就算被建奴探马发现,但我全是骑兵,在建奴探马回报再大军出动的时候,我早已经从建奴前面冲过去了。”
“正是如此。这是最合理的判断。”金求德立刻接上了贺定远地话茬,跟着发出了一声感慨:“不过我认为建奴不是靠探马来侦查赵帅动向的,他们早就知道赵帅一定会走这条路,所以他们早就设好了两头堵地包围圈,等在赵帅前面的一定是建奴地伏兵!”
见有人脸上还存在着怀疑之色,金求德又加强语气反问道:“话说回来,喜峰口到三屯营的五十里路、还有它到遵化的八十里路,如果建奴四天都走不完的话,那他们还是我们所知的建奴吗?”
屋子里又沉默了下来。黄石环顾着几位心腹问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都不出声,只有杨致远轻声发了一句牢骚:“不可思议地想法,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袁崇焕叛国的基础上。”
“那天杨副将你也同意了啊,”金求德笑了一下,又大声说道:“参谋司认为这个计划很完美。就算赵帅遇难,袁崇焕也可以说是他自己心急不注意侦查。”
黄石又扫了周围的人一圈,这次已经没有反对的声音。黄石就回头和金求德讲道:“好了,继续说下面地吧,说和我们有关的,我们的预期战场在哪里?”
“应该在京师城下,或许京师已经陷落了。”
“胡说,”贾明河大吃一惊之余,跟着就激烈地反对起来:“京师怎么可能陷落?建奴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京师城下。我们主力一旦到达山东,很快就可以投入作战。遵化本来就是重镇。蓟门天险更号称一线天,建奴大举西来必定无法及时打造攻城武器。后面还有三河、通州。怎么可能都这么快陷落?”
“可以用内应。”
“一座、两座可能,但四座要塞都用内应就不可能了。”
金求德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这个内应是蓟辽督师,那一切都有可能。”
大家再一次沉默下来等着金求德的下文。金求德又说了下去:“歼灭赵帅应该只是第一步,下面就该拿下遵化和三屯营了,它们已经没用了,这样后金侧后的威胁就彻底解除了,同时也往前走了一大步。但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蓟镇应该已经动员起来,不仅仅是蓟镇。真定镇的军队和边军也会向蓟门开来,很快三河、通州、蓟门一线就会勤王军云集。”
一旦北京受到直接的军事威胁,紧急的勤王令就会被立刻发出,几天内加急的动员令就会传出北直隶,而山西、陕西和山东的勤王军都会立刻动身出发。这个时候地明朝腹地还是一片太平,各边军还没有和农民军杀做一团,所以勤王令下达后各地军队肯定会立刻响应,收到勤王令的总兵都会带着家丁和亲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师。
“这次是建奴第一次入寇,和他们结伴来到的蒙古人多半还都心存疑虑,指望他们跟着建奴一起抢劫、打打顺风仗没问题,但指望他们跟大明的要塞死磕那是绝不可能的。就算蒙古人突然犯病愿意拼命攻打要塞,先不要说他们打得下来打不下来,就算他们能打下来的话,等建奴一个一个堡垒啃到三河时,没有一个月是绝不可能的,那时秦军、鲁军也都会纷纷抵达京畿平原。”
下面的听众都连连点头。金求德刚才说得正是战争地正常推演,紧跟着金求德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假定蓟辽督师已经叛国了,那局面就会完全不同。首先他会走安全的昌黎、徽州线,避开和后金军交锋的危险,然后通过香河直奔三河。嗯,参谋司认为在正常情况下建奴不太可能强攻下蓟门天险,所以这个时候蓟门很可能还在,蓟辽督师就会亲自赶往蓟门,接过蓟门天险的战场指挥权。”
“接下来。”金求德又转过身指点着地图上三河、通州、京师这三个位置:“蓟辽督师统领三镇一卫,蓟镇正是他的直辖军镇。参谋司扮演建奴方推演时,认定强攻蓟门、三河非常不合理,损失会非常大,所以最佳方案是由蓟辽督师下令,把云集在蓟门、三河、通州的勤王军调离这条入侵线路。”
“调去哪里?”杨致远又忍不住喊停了,他高声问道:“调去哪里?顺义么?”
金求德停下来看看地图上杨致远说得位置,摇头反对道:“唔,顺义恐怕太近了。几十里路,一旦京师遇险马上就能赶回来。”
“顺义还近?那怀柔呢?”杨致远把声音提高了八度。
“恐怕还是近。”怀柔比顺义又多离开京师五十里,但金求德显然还是不满意。
“那调到哪里?昌平还是密云?”杨致远的音调变得更高,语速也更急促了。
这次金求德看起来似乎满意了,他点头赞同道:“我看密云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样就远远地离开了三河、通州一线,而且也容易找借口,比如说防备后金从密云方向进攻京师。”
“胡说!”杨致远生气地站了起来,他指着地图大叫道:“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建奴已经到了遵化。他们要想进攻密云,就需要先顺着来路从喜峰口退出边墙,然后在漠南绕几百里的路,再去进攻古北口,等攻破了古北口后才能威胁到密云。建奴有这么傻么?”
金求德双手握着教鞭,正面冲着杨致远面不改色地说道:“建奴应该没有这么傻,不过你不能否认他们有发傻的可能性,这么调动至少比调去怀柔更说得通一些,而且也能调得离京师更远。”
杨致远一时说不出话来,金求德就不再理他,扭头又看了一眼地图:“嗯,其实昌平也不错,那里毕竟是国朝历代皇陵所在,万万不能有失,我看也可以把直隶周边的勤王军调去昌平。这个理由也很好。”
“这就更是胡说了,建奴在京师以东。你却要把勤王军调去京师的西面,”杨致远一听就又生气了,他再一次愤愤地反驳道:“守住蓟门一线、建奴就不能窥视三河,守住三河一线、建奴就不能窥探通州,守住通州京师就安然无恙,而只要京师不丢,那怎么也不用担心更西边的昌平啊。”
“我没说我担心昌平,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昌平,我只是说这个理由完全拿的出手。保卫皇陵不受惊动,不正是忠臣义子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吗?”金求德脸上还是一幅坦然地表情:“你是站在大明的角度来指挥大明的军队。而我说得是如何站在建奴的角度来指挥大明的军队,两者当然差距极大。”
“你这是在妄想!”
“参谋司是以袁崇焕叛国为前提进行推演,这个前提那天杨副将你也同意了。”
杨致远长叹了口气,又缓缓地坐下了:“金副将继续说吧,但我觉得这还是不行。如果袁崇焕想调走勤王军,那他自己就要派军队接防通州、三河、蓟门,或者还有一个遵化。所以等勤王军调走以后,除非他直接叛乱,否则建奴还是无法攻入京畿地区。”
“这个就更好解决了。我可以借口御敌于国门之外,调走勤王军后再把所有的辽军都调去蓟门,中间一个兵不留,然后就开关好了。”
“开关?”
“是的,最好还不要立刻叛变,参谋司认为开关纵敌是最好的方法,因为中间地军队都调走了,所以建奴必然能长驱直入京师城下。袁崇焕再带领一支心腹精锐赶在其他勤王军到达之前赶来勤王,进入京师后就与建奴来个里应外合。”
金求德见杨致远脸上又开始聚集怒气,就抢在他之前说道:“参谋司是以袁崇焕叛国为前提来进行推演,这个杨副将你那天已经……”
“是的,没错,那天我是同意了,”杨致远不耐烦地打断了金求德,他大声地质问道:“但我现在想追问一句。你说袁崇焕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按说本不属于我们参谋司的工作,我们只是提出假设,然后开始推演。”金求德耸耸肩,用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说道:“不过既然杨副将问起,那么我就说两种我的私人意见吧。第一,皇上还小,就这两年亲政地表现来看,皇上恐怕不是什么圣君。”
金求德本来想把崇祯比作隋炀帝,不过他想想还是没有说出这种大不敬地话语:“袁崇焕或许认为皇上很容易被吓倒、很容易被哄骗。一个长于深宫的少年天子,可能一惊就会同意议和。而如果后金真的同意议和的话,那袁崇焕的名声大概就和单骑退胡骑兵的郭子仪差不多了吧?”
杨致远觉得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崇祯这一年来的表现确实是颠三倒四,无论是向灾区征税还是纵容袁崇焕杀毛文龙,都说明这个孩子根本不懂起码的治国要领。一个组织最重要的就是秩序,组织里地人的行动和结局应该有因果关系,遵守秩序地人起码得有一条活路。
崇祯皇帝向灾区收税,这个就是在挑战遵纪守法的百姓的底线了。以往不管把中国的老百姓压迫得多么苦,只要敬畏官府的人能勉强活下去。那大部分人就不愿意豁出去命去和官府对着干。而纵容袁崇焕杀毛文龙这件事情也是一样,以往无论武官如何被文臣欺压,但他们至少知道只要遵守一些游戏规则,自己的这条命总是安全的。但现在崇祯不惩罚悍然破坏法令地袁崇焕,那以后他就不要怪武将开始玩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了。
“依我看。皇上很可能就同意议和了。”金求德觉得这样耳朵软的天子多半也是软骨头,崇祯没有什么见识和主见,所以金求德估计后金军一旦兵临城下,崇祯一吓多半就妥协了:“如果皇上这样还不肯妥协地话,那袁崇焕也就只好清君侧了。”
贺定远和杨致远同声吼了起来:“那他就是天下第一叛逆!”
“鱼死网破罢了,反正袁崇焕知道自己五年平辽是大话,横竖都是死,还不如一搏。嗯,或许他可以另立一个新君,看看能不能当上曹操。”
贺定远大叫起来:“凭什么?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唉。这里面的东西就很多了,他肯定不会说是自己和建奴里应外合,多半还会说是自己杀退了建奴,夺还了京师,嗯,里应外合地罪名就扣给别人好了。”金求德转了一下眼珠,随口说道:“比如皇上身边地那个曹化淳曹公公,我看推给他就不错,嗯。就说是曹化淳开的门,放敌兵进来了。反正这些士大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亡了国就赖皇上,打了败仗就赖公公。”
金求德这话其实倒也没有污蔑东林党君子们。在原本的历史上,等顺军攻占北京后录用降官时,东林党人九成都跑去要求继续当官。顺军官员看见不少老态龙钟的官僚也来报名要求录用,就让白胡子的人回家去养老,东林君子们当然不干,说“只要用了我,胡子就会黑起来的”。
这些东林君子还争先恐后地跑去阿谀顺军手下,说崇祯是“独夫授首,天诛地灭”。崇祯死前敲景阳钟让大臣入宫护卫,东林党人没有一个去的。后来李自成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说不是他们不去,而是崇祯的太监堵着门不让大臣们进去为皇帝殉死效忠。这些君子们明明知道负责宫禁地王承恩陪皇帝一起上吊了,但仍要把黑水泼到王公公头上去。
后来东林党发现曹化淳没有死,就开始编造谎言说是曹化淳开的北京城门,可是那个时候曹化淳明明在老家服丧,根本就不在京师,但他们也不管。总之一句话,文臣们都是好地,国家全是太监搞坏的,出卖皇帝的也都是太监而不是文臣。
“因此,参谋司建议以最快的速度驰援京师,与建奴决战于京师城下。不然万一皇上答应了议和,或是袁崇焕动手清君侧,我们福宁军弄不好反倒成乱贼了。”金求德一面说,一面把参谋司拟定的最后计划交到了黄石手里。
“还有一个满帅,”贾明河看着金求德的计划书。突然又发问道:“我见过满帅这个人,刚直不阿,而且和袁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