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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来这里只想讨些粮食回去,却身不由己地卷入政治斗争里面去了。不过他心里对此倒是完全没有负担,宁远路线必然胜利,这是历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事情,自己的宝已经压在了正确的位置。
“高大人呢?”黄石突然想起了高邦佐,这个知府丧城失地,不知道下场如何。
方震儒神色突然黯淡下来:“黄石,高大人赠你的书,你还在看么?”
“末将一直在看。”
“那就好,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这样九泉之下的高大人,也会很欣慰的。”
方震儒告诉黄石,高邦佐经常嘟哝着黄石那句“不能存广宁,无面目入关”——这话本是高邦佐自己的话,黄石抢先说出来让他非常有共鸣感。黄石走后没有几天广宁难民就安全到达宁远,自感使命完成的高邦佐就在那里自经了——如同原本历史一样。
黄石忘了他剽窃的是高邦佐的原话,因此满心愧疚地说道:“我该去向高大人的家人谢罪。”
“不然!”方震儒断然反驳:“高大人走的时候,和他家人已经交待清楚了,临行前也和本官深谈过。高大人的夫人和公子们都深明大义,我们都觉得你说得才是道理,正是大义所在。”
“临行前?”黄石听得莫名其妙。
方震儒讲解了一番,黄石这才明白,明朝的士大夫自裁以前,会先向家人交待好后事安排,向同僚讲明自尽的原因才从容赴死。高邦佐在一个小屋里静静地自裁,方震儒和高的家人当时就等在门外。
儒家的士大夫一旦下定决心,别人的劝说大多没有意义,而家人和同僚也不会撒泼一般地去阻止。恰恰相反,受儒家的熏陶,家人要带着笑送老爷上路,表示对这种高洁志向的理解,收拾完尸体后才能开始发泄心中的悲痛。
“黄石,你知道圣上怎么得知你的名字么?”
高邦佐临死前刺血上奏,里面没有一丝一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整篇奏章都在检讨自己的责任,同时还重重地写下了黄石的名字。
“高大人说你智勇双全,天生忠义,假以时日,一定会是国家栋梁的,高大人请内阁一定要重用你,一定不能把你埋没。内阁把血书转呈圣上,圣上下旨内阁,要他们给高大人挑一个美谥,纪念他的忠贞。”
高邦佐的遗书是方震儒代呈的。
“如果你真的想报答高大人的这份心意,努力在辽东杀奴吧,你的功绩比任何语言都更能安慰高大人的遗族。高大人对你的推荐,也会成为一代代流传下去的美谈,直到千秋万世。”
方震儒最后郑重其事地说道:“黄石你万万不可辜负了高大人啊,否则本官绝不会饶了你的!”
(第15节完)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16节
“腐朽愚昧的儒家思想压制了人性!”
离开方震儒的家后,黄石在心里骂了一句,这种华夏传统的士大夫之死,充满了悲壮的凄美和力量,压得黄石胸口有些闷,暗自骂了一声后,黄石总算是出了口气。
既然已经选定了阵营,黄石就婉拒了祖大寿的洗尘宴。王在晋暂时还占些上风,依靠辽西将门的支持,他强行制定了加固边墙的计划书。这份计划将在山海关内修筑新的堡垒群,南起一片石,北到欢喜岭,西面延伸到蓟门,全部都要形成筑垒地带。
这段时间里王在晋没有再召见黄石,辽西武人集团也对他敬而远之。方震儒倒是几次安慰黄石不要丧气,神色间还有些愧疚。黄石却坦然自若地等孙承宗来视察,然后把自己忠忱所应得的报酬——粮食运回长生岛。
“黄将军,这里就是欢喜岭。”向导对黄石和他的几个部下介绍道,现在无事一身轻的黄石成天就是在山海关周围旅游,美其名曰熟悉地形。
“也叫伤心岭,对吧?”黄石笑着问道。
“是,”那个向导愣了一下,就恭维起来:“黄将军博闻,标下佩服。”
“为什么又叫欢喜岭,又叫伤心岭?”贺宝刀立刻发问了,这家伙的好奇心真是让人受不了。
半个月前在长生岛,黄石曾给部下介绍过“温水煮青蛙”这种手腕,众人皆赞叹拜服,唯有贺宝刀立刻就去做实验,结果证明青蛙会自己跳出来而不是等死,让黄石很没有面子。尤其过份的是,贺宝刀还当众把青蛙往沸水里扔,一下子就翻肚皮死翘翘了,这令黄石更加不快——闷头作试验就好了,何必大叫大嚷,唯恐众人都不知道长官说错了呢。
“我大明边军回师,遥望此岭,知道归家在即,马上能见到父母妻子,人人欢喜,自然叫欢喜岭。”黄石卖弄了一下前世听导游讲的故事。
“出兵关外的时候,就叫伤心岭?”
“是。”黄石叹了一口气,以前这个典故只是听着好玩,来到这个时代,眨眼间就生死两隔,比如那个以身殉职的马前卒,让黄石对这名字有了很深的感触。
“国朝近三百来,百万同袍遗骨关外,方有海内安康,壮哉!”贺宝刀豪气大振,连声叹息手边无酒:“华夏自三代之后,武功之盛当属我大明,壮哉!壮哉!”
黄石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却不想多话,对国家和民族的自豪,无论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可歌颂的感情,军人的骄傲更是令人心潮起伏。
不想贺宝刀见长官没有附和,就连着偷看了黄石好几眼,显得有些无礼,黄石淡淡地解释说:“我觉得汉、唐也不错。”
“哈哈,”贺宝刀爆发出一阵狂笑:“大人此言差矣,我大明无汉之和亲匈奴,更无有和夷狄结为兄弟之盟,敢犯我大明者,必要赶尽杀绝,周围夷狄,定要他们俯首称臣。唐天子要称天可汗来拉拢夷狄,到了宋,纳币不说,还有什么鸟阿骨打、鸟成吉思汗乱我华夏。现在蒙古那帮蛮子,连成吉思汗这个汗位都是我大明册封的,哈哈。”
“贺千总,慎言!”黄石断喝了一声,元太祖的地位是朱洪武钦定的。虽然现在蒙古的青吉思汗是大明册封,但按照这个时代的逻辑,贺宝刀对元太祖不敬就是对明太祖的金口玉言不敬,就是对大明天子不敬,就是对朝廷不敬……
贺宝刀被黄石一喝就泄了气,但还是小声咕哝说:“骚鞑子。”
向导把脸别了过去,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这个向导也是军户出身,几百年来明军和蒙古人反复厮杀,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蒙古人或者他们的祖先有什么好感。
更何况明朝对异族一向坚持强硬政策,绝不和谈更绝不妥协,皇帝被掳走也一定要打到服为止,明朝皇帝还曾亲自上战场,亲手杀了一个蒙古兵,这也是华夏历朝的独一份。
过了一会儿贺宝刀又不安分起来:“强汉还算能和我大明比比,前唐从开国就蛮夷称兄道弟,后来弃京师潜逃,开国百年就被攻破首都,随后二百年夷狄在中原屡屡进出,唐天子可没有得力的武将勇士,如何能同我大明相比?哈哈,哈哈。”
说到武人勇士这就是贺宝刀在胡扯了,毕竟他接触到的主要是明的丰功伟绩。汉唐武人乱政的教训让宋开始崇文抑武,从此再也见不到天子登台拜将,武人在万民的欢呼声中慷慨出征的壮丽景象。
贺宝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黄石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来到明朝这么久,他渐渐学会用明人的视角看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朝的惨状给明人的震动太大了,这个朝代是中国历史上手段最僵硬的一个,思考方式和历朝完全不同,所有的外交手段都被归为怯懦。
黄石发现在明朝,最有市场的一句话就是“夷狄人面兽心,反复无常,绝不可信。”
蒙古的残酷屠杀让北方汉人锐减六成的人口,南方损失也超过三成,华夏的仁慈和包容就此从历史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上到下的警惕和怀疑,明朝对北方异族只有一种语言——打。
黄石记得有不少专家教授抨击这种野蛮的民族政策,满清入主中原后的手段他们认为好得多,清朝的“大帝”们不歧视华夏眼中的“夷狄”,还肯把格格不停地送去蒙古——靠女人的身体维持和平多好啊,还多了不少风花雪夜谈资。
一丝嘲讽的笑意从黄石的嘴角浮起。
某会长说得好,满清为中国打下了近代疆域的基础,没有满清就没有五十六的民族,没有满清就没有东北,新疆,西藏。
大明的奴尔干都司和乌思藏都司是什么?幻觉!反满人士的无耻谰言。
抗战其实没有发生,共和国也不曾派兵西藏、新疆。这都是幻觉!统统是为了诬蔑伟大的清朝而故意扭曲事实。
历史真相是中国人喊了几声:“我们是满清遗产的继承者!”日本人就乖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分离主义者也都痛哭流涕地回归祖国了,天神更是急不可待地送来财富了。中国的兴盛和国人的自强不息无关、和战士流出的热血无关、和父辈洒下的汗水无关,一切的一切都是满清的余威罢了。
黄石毫不怀疑明朝君臣都是榆木疙瘩,他们抱残守缺——“祖宗之地,祖宗之民,不能弃之”,只懂得“华夏之君,牧守华夏之民”,只懂得“华夏之君死社稷”,没有满清那种政治上的“大智慧”。
“明朝君主说不出‘宁与友邦,不与家奴’,”无神论者黄石也忍不住向冥冥祈祷:“佑我华夏,永远永远不要再听到这种话。”
(第16节完)
万丈高楼平地起 第17节
“杀得好!”向导一声大叫打断了黄石的祈祷,原来是贺宝刀正在讲他如何在广宁杀叛军。
看着这些明军眼中的狂热,黄石心中突然有种无力感——忘战必危、好战必亡。汉唐时期华夏有着宽广的胸怀,对外来文化兼收并蓄:“我只是一个生命只有几十年的普通人啊,就算我能得意于中国,就一定能重新打开华夏的胸怀吗?能逆转汉唐武人祸乱天下的影响么?”
就在他有些颓废的时候,黄石眼前猛地闪过一个人影,就是他成为孙得功亲兵时在地牢见过的那个“后金细作”,濒死的人眼中仍散发出令人心惊的狂热信仰,这对黄石的触动从来不曾减退。
既然相信自己的理想,那就努力去实现它吧!
猛醒过来的黄石咳嗽了一声:“去一片石那里看看。”
“一片石,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向导三言两语就介绍了一片石的大概情形,确实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
黄石以前也去过一片石,在他原本的历史中,那里还是很值得凭吊的,不过现在的明人还不会重视该地。既然如此,黄石也不坚持,他觉得在这个时空,一片石大战未必会发生,不去看也罢:“杨致远呢?”
“杨兄弟啊,嗯,嗯,他身体有些不舒服。”贺宝刀一下子变得支支吾吾。
“哦?”黄石自己就闲得发慌,成天到处转悠。杨致远却能静下心足不出户,这让黄石有些奇怪。
在山海关的生活很无聊,自从黄石表明立场后,辽西将门对他也就敬而远之了。黄石和赵慢熊通过次信,知道岛上一切正常,十几天来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
杨致远见到黄石的第一句话,又是该死的芝麻,他一直惦念着岛上是不是开始种芝麻赶杂草了。交谈了一番以后,黄石感觉杨致远确实有些郁郁寡欢,就拿出长官的威风,要他老实交待。
“大人,有个朋友要叫属下明天去喝谢媒酒。”
黄石在心底叹了口气,怎么又是愚蠢的感情问题。杨致远那个朋友在辽镇混得还可以,凭借黄石留下的勋章,当上了把总还盖了房子。前几天碰上了杨致远,就死拉硬拽地拖他吃了顿饭,并邀请他过几天——也就是明天再去吃酒,其间乖宝宝还出来奉过茶,她也有了身子。
强作欢笑的杨致远回到孤零零的小屋后,忍不住一阵伤心难过,还不无嫉妒地想到,如果不是去了辽西,这幸福生活本该是他的。这个念头让杨致远觉得对不起朋友和黄石,但是却怎么也驱赶不走,几天下来,自己折磨自己的杨致远就觉得生不如死,在山海关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明天我陪你去吧,”黄石知道感情的事情没法管,也没法用道理说明白:“你那朋友也是我的旧部,我去看看他完全合理。”
最后一百两银子已经留在老张家里了,到旅顺的一路上,加上抢来的铜钱,黄石只有不到十两银子和十几吊铜钱,送门包还花过一些。
黄石叫张再弟拿出最后的五两银子,这本是打算送给方震儒的。袋子里只有些制钱和几角碎银了,一时间黄石竟有点舍不得:“明天把这个带上。”
那旧部见到老长官到来,也是受宠若惊,赶快让他坐了上首。小张把包好的银子送给他,那个部下千恩万谢一番,就赶快拿回后房收好了。
黄石和张再弟可不同杨致远,跟那个旧部谈不上通家之好、妻女不避,所以乖宝宝不出来见人也情有可愿。黄石觉得这样也好,省得杨致远继续被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