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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珏肯定地点点头,道:“当然。”说着,陈珏看见李英在那里打了个手势,他对金娥笑了笑,便转身先行离开。
金娥在原地呆立半晌,想起王这几年来时不时的关心有些茫然,随后记起这个女人几次三番为她们母女带来无妄之灾,又总是那样轻蔑的态度,金娥又坚定自己没有错。
“公子,田出宫之后没绕***,直接便去了盖侯府上。”李英低声道。
陈珏吁出一口气,笑道:“姐姐卧病,田找外甥商量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
陈珏这回已经差不多肯定,就是淮南王利用上了王家,这是在利用刘彻对王的孝和怜,逼恨着王的窦太后发怒。
陈珏轻声说了几句话,随后手中垂下来一个玉坠,道:“李大哥,这件事还要交给你去办。”
刘彻放下手中才收到的几本请迎太后地奏表,急问道:“子瑜,母后究竟如何?”
陈珏神色轻松地一笑,道:“陛下,娘娘只是轻微中而已,晕倒不过是因为缺水罢了。”
刘彻闻言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夏日谁还不会稍微中几次,这时再要迎王回宫理由便不再那么充分了。
这时少府陈午和廷尉张欧一同求见,刘彻纳闷地宣召,稍后正好听得岳父陈午道:“陛下,宫中御用器物失窃,臣之过也,臣今日专为请罪而来。”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一百六十三 苦肉计
少府一职,不负责任一点来说就是皇帝的管家,从皇帝的宫殿、私库、衣食都在陈午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陈珏曾经四下腹诽过:陈家一大家子都在给刘彻服务呢。
刘彻闻言微微一愕,宫中器物丢失是不大不小的事,几件漆器盏罐丢了不算什么大事,追回来就是,若是“高祖斩白蛇”典故中高皇帝刘邦的斩蛇剑之类宝物丢了,那肯定就是滔天大罪。
陈午拜伏在地,陈珏忙从刘彻身边避开,就算是借刘彻的光,为人子者也受不得父礼,陈午道:“陛下,臣有罪。”
碍于廷尉在场,刘彻不好称陈午为姑父,只得忍下不耐道:“怎么回事?”
廷尉张欧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昨日黄昏有人持一玉坠于长安九市当街叫卖,有朝廷官吏入场买下之后,认得玉坠后面的刻痕,知道是宫中之物,这才交到臣手。”
刘彻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这一个玉坠的小事为什么会闹到御前,这时陈午解释道:“臣不敢怠慢,接到廷尉闻讯后仔细查找过,这玉坠乃是外邦贡品,于宫中登记造册之物,确实是微臣的责任。”
陈珏作为陈午的儿子,这时候便不好袖手而立,他一起跪在陈午身边,道:“陛下,臣父任少府不久,数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稍有懈怠,臣以为这玉坠未必是臣父任上所失窃。请陛下查明真相。”
刘彻闻言,立刻把到了唇边地话咽回肚子里,他本想一个坠子的事不算什么。大不了他特旨赦了陈午的失职便可。他听了陈珏地话才想起来,陈午多年未出仕,一任少府便出了岔子,他这老丈人在外面必然要颜面扫地。
这日张欧入朝时将廷尉丞张汤带在身边,这个精通刑名的年轻人他甚是欣赏,张汤目不斜视地将证物放在托盘上,由杨得意呈上御前。
刘彻漫不经心地看了托盘一眼,忽地眼神一直。他一把抓过那玉坠,变色道:“这……这?”
陈珏听着刘彻不敢置信的声音,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刘彻握紧那玉坠,任棱角扎进自己的手心也混不在意,他惊疑着望向张欧和陈午,这两位臣子皆是神色不解,老实些的张欧直接垂首不言,陈午和陈珏父子二人则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刘彻瞪了那玉坠半晌,沉声道:“严查此事。”
张欧心中不解,但仍旧不敢怠慢。躬身应诺。
刘彻又缓缓地道:“你们先出去罢。”
陈珏担忧地看了刘彻一眼,还是轻叹一声同陈午和张欧张汤一起退出殿门。
朱门渐渐阖上,将万乘之尊的刘彻独自一人关在里面,陈午面上忧色不变,只是眼带笑意地堆陈珏点了点头,便摘下朝冠转身离开………作为以外戚身份为少府的陈午,事到临头还是平静恭顺些地好。
陈珏站在原地,神色间透着几许沉重,周遭的宫人不由暗道小陈将军为人孝顺,这是在为老父忧心呢。只有陈珏自己知道,他是在为了什么不安。
王忽然闹了一出中,田随后便入宫求见,这中间没有猫腻谁会相信。如今一朝四姓三家外戚。窦婴为人正直,陈珏不担心他会使什么阴谋诡计算人,但田这个小人可不一样,再加上一个心机深沉的王,他绝不相信王回宫之后便会成为阿娇可亲的婆婆。
思及此处,陈珏神色微冷,他既然能杀一个楚服,为了自己为了家人。就不在乎再多对付一个王和田。王这不是对儿子装可怜行苦肉计么,他就往上面再浇一勺油。
过了一会儿。杨得意提着衣衫下摆出来,低声对陈珏道:“陈侍中,陛下召您进去呢。”
陈珏点了点头,眉宇间的几分凝重瞬间消散干净,微笑着对杨得意道:“有劳了。”
杨得意哎了一声,道:“陈侍中客气什么,您也别为堂邑侯爷的事忧心,依小人来看,陛下同娘娘情重,必是一心护着堂邑侯。”
陈珏笑笑,一脚踏进殿门,抬眼时正好看见刘彻在御案附近站着,负手而立眉头紧皱,陈珏走上前,躬身行了一礼。
刘彻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陈珏来到他身边,道:“陛下,明日便是大朝,还有不少朝事奏表未得御览,时间不等人。”
刘彻平日里最是看重政事,立志做一个绝不怠政的明君,此时却好似全部失了兴趣,他忽地开口道:“子瑜,你说朕要是一意孤行接母后回宫,皇祖母会不会雷霆震怒?”
刘彻说着,双眼紧紧盯着陈珏,陈珏面上先是一怔,随后微微垂首道:“陛下恕臣直言,娘娘为大汉诞下天子,回宫接受奉养理所应当,只是这却让太皇太后情何以堪?”
“情何以堪?”刘彻苦笑着重复道,景帝的死,根本原因是他操劳过度平日里又多好渔色,但直接原因无疑便是王和匈奴入上郡两件事,别人不敢直说,他身为皇帝还是可以在心中想想的。
陈珏沉默不语,刘彻苦笑更深,他扪心自问,若那在宫外有女的后宫夫人不是王,他登基之后地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寻理由赐死这女子,王怎么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你说的是,父皇是皇祖母的亲儿子,她已经对朕让步许多,朕若是接她回宫让皇祖母情何以堪?”刘彻说到这里猛地拍上壁柱,不怒反笑道:“朕一心做个孝顺儿子。就算为了母后忤逆皇祖母也在所不惜,母后就是这么……”欺瞒耍弄朕?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刘彻这怒气一发,就算不是对着陈珏,陈珏也不由地感到几分那种震撼,他面上露出些迟疑,问道:“陛下……”
刘彻冷哼一声,道:“子瑜,你还不知道罢,姑父这次是平白为朕背了黑锅。什么失窃。那是朕特意派人给母后送过去地饰物,因为当时怕麻烦才未曾登记。”
方才刘彻看廷尉的卷宗,按照百姓所言,那窃贼卖赃之时声称主人家败亡破落,贫穷无以度日,夏日无以遮阳,这才含泪倒卖,这是在暗示刘彻,太后娘娘日子过得不好。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王在利用他的孝顺之情诳刘彻接她回宫。刘彻越想越咬牙切齿,他一眼瞥见案上地几本奏表更觉刺眼,这件事里田又起了什么作用?这么想着,他挥手将之扫落在地上,只听“啪啪”几声。
陈珏眼尖,注意到刘彻手上一线嫣红渐渐散开,忙道:“陛下的手……”
刘彻定定地看了一眼手上渗出血珠的口子,陈珏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去叫太医,便径自寻了一块手巾为他擦了擦。刘彻,这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地少年。
半晌,刘彻沉声道:“子瑜,你告诉朕。母后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陈珏手上动作不停,道:“娘娘病的不重,义说,可能跟最近吃入口的食物不太干净也有关系,并不全是中。”
刘彻点了点头,稍微用力推开陈珏为他擦拭伤口地手巾,和缓了语气道:“没什么大事,不用管它。”顿了顿。他声音又沉:“你去替朕把刘弃疾找来。”院中走一会路对您有好处。”
义神色温柔,王却不怎么领情,她笑了一笑,看了看义手中的又一碗药,道:“她们伺候我就成了,你忙了一夜,还是去歇歇吧。”
义看了那侍女一眼,顺从地将药碗交到她手中,径自离开。
午后的时辰,宗正刘弃疾带人到访,王心中顿时一乱,当年景帝未驾崩之前,奉窦太后命将她软禁在椒房殿的人便是刘弃疾,宗正,除了天子和窦太后任哪家再显贵都要忌惮三分。
刘弃疾仍旧是体弱的样子,他站在房门外,咳了几声,以怕把病气过到王身上为理由婉拒了入内,淡淡道:“臣奉天子之命,前来查访贡品御器失窃之事。王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目光落在周遭的侍婢身上,难道是这里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偷了什么东西不成?
刘弃疾惜言如金,说完这句话便退了出去,既不失礼数又疏远之意尽显,引得王一阵胸闷。
宗正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刘弃疾派出去的人一一回来对他点了点头,刘弃疾便依礼告退,留下满心疑惑地王百思不得其解。
不多时到了黄昏,婢女来报义和几个太医都已经在侧院歇下了,王这才松了口气,命侍女端一盏清水过来,那侍女动作极快,王方吩咐她退下,便带着笑意转身飞快地离开。
王揉了揉还发痛地头,从外院从枕边地小匣中取出几个纸包,狠狠心连着倒进嘴里两包,就着清水服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身子差了将来可以保养,失了这次机会就不知下次在何处了。
王服完,忍着倦意漱了漱口,迷蒙间仿佛看见英气勃勃地儿子一身朝服,亲自来迎接太后娘娘还朝,还要封她弟弟田做太尉,阿娇不见了,陈珏不见了,陈家和窦家也不见了,新的儿媳温婉贤惠,敬她又怕她,王再也不用担心家族富贵和权势……道:“没有异样的人?”
刘弃疾犹豫了一下,道:“也不是没有,臣的下属看见有人偷偷摸摸倒掉了什么,稍后他再过去时只闻到一股药味……”
刘彻拍了拍手,目光深沉地道:“不服药,病怎么会好?”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一百六十四 如尘埃
刘彻前一句话来得古怪,刘弃疾一时间不明所以,只是在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他按捺住喉咙中的难受和轻咳的冲动,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母后身体怎么样?”刘彻问道。
刘弃疾回忆了一下,道:“娘娘似乎身体尚好。”
刘彻对王颇为孝顺,从他派韩嫣去为王修住处便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曾经多次以打猎为由到阳陵附近,只不过碍于守卫森严人言难禁,他不曾亲自和王见面罢了。
纵然比不得宫中锦衣玉食,王在阳陵再寒酸,总还不至于果真难捱到要倒卖首饰的境地。刘彻想到这里神色更黯,随后忍不住笑了一声:母后啊母后,你以为朕从不曾去看过你,这才特意派人去倒卖首饰,希望这件事传到朕耳中,好让朕接你回来吗?
刘彻的目光落在陈珏身上,正好将陈珏神色间的变化一一收入眼中,他清晰地看到陈珏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后又皱着眉欲言又止。
刘彻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厌烦,皇帝真是一块人人都眼馋的肉,他这些亲人都同水蛭一样,期待他这个天子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富贵。想起王当年隐隐约约对阿娇的小动作,刘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炯炯的眼神落在陈珏身上不放,陈珏也一样吗?当了几年地天子。刘彻的心远比许多同龄的少年人成熟很多,王回宫,王田两家必然水涨船高。相对来讲陈家和窦家地局势就会更复杂些,这件事上陈珏会怎么说?
陈珏对刘弃疾使了个颜色,刘弃疾会意告退离开,陈珏才昂首道:“陛下,臣……”
殿中只余下陈珏和刘彻二人,刘彻一眼望进陈珏清明的双眼,心中忽地又安定下来,从小在一起读书习武。他太了解陈珏谨慎不张扬的性格,也太了解陈珏关心杂学、百工、兵事,唯独不贪权贪财的习惯,陈珏绝不是那种会为了滔天的富贵而把他这天子的利益放在脑后之人。
刘彻开口道:“这件事你知道的比宗正公清楚,你说说看,母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陛下。”陈珏微微垂下眼帘,道:“臣以为娘娘是思念陛下过甚,是一片慈母之
陈珏没有趁机劝他疏远王,亲近陈家,刘彻心下没来由地一松。连被王和田联手撺掇地怒气也散了半分。
“子瑜。”刘彻的声音明显柔和了许多,道:“你再辛苦替朕跑一趟阳陵,给母后送些上好的药材,义也多留在那里几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