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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禅道:“地上有垫子,你坐下,你我两人好好说些话,好么?”
刘武沈默片刻,还是服从了。
“多谢。”
刘武呆了呆,本能道:“不敢当。”
刘禅呵呵一笑:“什么不敢当?我已事先言明,你我今日只是对平凡人家的伯父和侄儿。”
说是平凡人家的亲属,可怎么能平凡得了呢?一个坐拥蜀地称尊几十年,一个虽是异军突起,却雄霸西北虎视关中为天下群雄侧目的一方枭雄。
他们都手握生杀大权,只要他们愿意,眨眼间便能让数千乃至上万人头落地。
“权力,是个好东西呀!”刘禅呵呵的笑着,“我从被我父亲先皇帝立为太子之时,我便深深了解这一点。那时侯,我便告诉自己,我要誓死捍卫我的权力。为了它,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刘武不语。
刘禅看在眼里,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定恨我入骨。因为我给你带来那么多的痛苦,当你在汉中血战的时候,当你在陇西杀敌的时候,一定想着出人头地是吧?没错,就像你曾经想到过的,黄皓知道,我也是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刘武怔怔望着面前的老者。
“你要清楚,我是不可能让你称心如意的。无论你下多少功勋,无论你建立何等武名,无论你成为何等伟大杰出的人物,我都不可能让你成为我手下的重臣良将,你懂么。我想,以前那小小的护军将军未必能懂,但现在的你,应该能懂吧?”
刘武吁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你懂,这就好,这就好,”刘禅嘿嘿笑着,笑声中带着多少沧桑落寞,“若你我只是某家豪族,那我提携你本无关紧要,我也乐于协助你,因为你的才能绝对可以广大我族。可身为帝王之家……”刘禅呵呵笑着,又一次猛烈咳了起来,刘武踌躇片刻,膝行几下到老者身旁轻轻将老者扶起给老者抚摸后背,帮助老者平气。
“多谢,”老者缓过气来,继续道,“汉威,以前的你,无论我怎么说,你都未必会懂。我知道,我的做为的确可恶至极,可是,这其实这就是生为帝王之家的悲哀啊!”说着说着,刘禅眼中流下了浑浊的老泪,“身为帝王,要么像我父亲那般需得立下过人武勋才能为人所重,四海归心。要么便得若武侯那般打理国政,百姓豪族个个称善,方能让国人服从。可我呢?弓马之事不消我做,就是我学我父亲做了,也会被言官诋毁说什么只喜狩猎游玩,不务正事。我仿效武侯前往都江堰祭拜李冰开堰放水,却被言官弹劾,说什么只知嬉戏。”
这些都久远到刘武甚至根本不知道的事情,在以后的日子里,刘武才渐渐从帝国史料库房内,听着那些太史令们缓慢悠长的讲述,渐渐得知那些过往的他所错过的峥嵘岁月。
“其实哪有什么君主一开始便是彻底的荒淫无道昏君呢?谁都有雄心壮志,我也不例外,”刘禅长叹着,悠然继续说道,“我也想出师北伐,平定中原光复河山,就像光武皇帝一般重新定鼎大汉山河,博得万世美名。可是要我怎么做呢?”回忆着过往的惨痛,刘禅露出痛苦般的表情,“无论我怎么做,都赶不上父亲和武侯他们。无论我怎么做,都会被视为扰民,被言官弹劾,被逼着去我父亲灵前反省,后来我干脆放弃了。”
说着说着,刘禅哈哈笑着:“放弃努力,专心致致当个昏君。说什么‘政由葛氏,祭则寡人’,其实不过是从此当个傀儡皇帝。”
笑着笑着又是一阵猛咳,刘武继续缓缓娑摸,为老者平气。
“汉威,你知道么,当明君不易,当昏君其实也不容易呀。”刘禅道,“且不说国中各大豪族那些名为敬畏谦逊的礼数实际不过是冰冷冷眼相待。你亲身经历过的,你该明白。就在去年,你不是也看到了么?”
刘武缄默。
刘禅慢慢眯起眼,用很缓慢的语气继续说着:“当时,全蜀中的豪族有多少向你献媚讨好,你可曾忘记么。你可曾想过为什么呢。因为你才德过人,为人所敬重?因为你品性高雅,为世人所传颂?因为你武勇过人,立下不世功勋力挽狂澜,拯救大汉于危难?哼,都不是。”刘禅冷冷道,“他们在乎和注意到的,只有你身后的那个地方数千里拥兵十余万的硕大西北。因为你是西北之主,因为你手握雄兵,因为你在蜀中百姓中声望振天,因为你早已并非昔日那个我可以随便压制的小小护军。因为他们发现,跟着你,他们的家族可以保全富贵荣华,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获得更大的繁荣发展。他们也发现,在整个刘氏皇族各支当中,除了你刘武这支再没有第二支可以与我抗衡。无论那所谓的大义或者实际现实利益,所有的一切统统都倒向了你。”
“那时,”刘武低声道,“是小侄做得太过分了。”
刘禅笑了:“没什么,人心就是这样,当你权势滔天时,人人依附,都希望能从中分一杯羹,只是那时你既然权势滔天,那些向你暧昧讨好的,你能记住几个?呵,说句不客气的话,当初向我献媚的人,我能记住的,怕是除了朝夕相处的黄皓外只有陈祗和蒋舒那几个人名而已。可当你运尽势退时,休说是讨好,便是啐口吐沫都有人嫌浪费精血,呵呵。”
刘武沉默着。
“汉威,你知道么。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梦见我父亲和你父亲。”
刘武抬起头,望着老者。老者笑了笑,轻轻道:“你父亲,也算是我刘氏一族中少有的有抱负的男子。可惜他命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孙夫人所育,为什么东吴要与我大汉为仇、为什么要将我大汉中兴的计划给破坏掉呢。”
刘武继续沉默着。
“其实,若是那年你祖母归宁时将我带到东吴去,本来我可能会被你祖母带回东吴幽禁至死,若是那样的话,你父亲也许会被我父亲立为太子,也说不定。”刘禅呵呵笑着,“当然,也许我父亲出于气愤,也许会立阿永为帝。而且,若是你父亲为帝,恐怕你父亲未必会娶你嫡母马氏,自然也不会跟你生母有任何瓜葛了。”
言外之意,即是刘武本来未必会来到这个世间。想着想着,连刘武都觉得这个念头甚为有趣,忍不住微微露出些许淡淡笑容。
“汉威,我真的很妒忌你父亲。”刘禅长长一叹,“为什么他会有你这样出色的孩子,而我膝下的,除了像太子那样的酒囊饭袋外并没有一个出色之人呢?”
刘武想提北地王,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前天,也就是你抵达涪城即将返京前,我梦到我父亲斥责我了。”刘禅说道。
刘武有些惊愕。
“汉威,”刘禅继续道,“你知道我父亲说了些什么吗?”不等刘武说话,刘禅便嘻嘻笑道,“父亲骂我,为什么当了那么久的皇帝,还没有自知之明,真是该打。之后父亲便拿出一条荆条,抽我的手心,打得我手心都肿了。”
刘禅的话里似乎有所深意,刘武不明所以,只能继续沉默着。
“汉威,你急急忙忙从西北前线回来,是因为听整个冬天朝会都被废辍,对吧?”
刘武沉默着,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行啦!没错,呵呵,真的不行啦。”刘禅闭上眼,用近乎呓语般的强调缓慢说着,“现在的我,不但无法宠信美人,便是连起卧都不能自己。我知道的,华老神医给我相了命数,qǐζǔü只剩下数年。没想到,来得竟是这般凶猛。”刘禅长叹了声,“这也怪我,为什么昏了头,为了提防神医给你报信,拒绝让他诊治。我早就该明白,只要我病倒,你一定会在最快时间内返回蜀中的。而且就算我强行将太子扶上宝座,他能制压得了你么?我尚且不行,他这个只知道每日玩弄女人的堂兄的更加没有可能了。”
“那北地王呢?”刘武终于开口了。
“北地王?”刘禅笑了笑,“光有雄心壮志是不行的。况且,你的手下会认可他为帝么?你会辅佐他么?”
刘武沉默着。
“你不要多想,我并没有诱骗你让你答应辅佐湛儿的意思,”刘禅道,“我不是不识时务之辈,几年之前你不过是一区区小小护军,手下不过几十上百人不足为虑,可现在的你早已是蛟龙入海、称雄西北。让你辅佐湛儿虽然情理上也算说得通,可我知道,以湛儿的个性和你是绝对不能相容的。你手握雄兵,手下谋臣武将如雨,且蜀中各家都属意于你,湛儿就算强行上位登基,也不过只有区区几万之众。若是万一到那一天,你与他兵戎相见,到时候那些豪族为了避免被殃及,只怕会临阵倒戈。湛儿只怕会落到穷途末路自缢而亡的可悲下场。”
听到这儿,刘武隐约感到,面前的老者似乎有什么地动山摇的话语马上要说出来。他呆呆望着老者,嘴巴微微张开,露出惊愕的表情。
“你想到了么?”刘禅哈哈笑着,“想到了就好。我父当初为我养兄名封、为我名禅,便是有登极君临之意。可是恐怕便是我父都没料到,我这禅,亦有禅让的意思。”
“陛,陛下!”刘武心跳陡然加快。
“朕要废太子刘璇。”
节十:黄皓
酉正时分,安定王府内。
被北宫心以刘武的名义紧急召唤而来的西北群臣在听闻这位女子将事情说完后个个振腕错愕。
“主公怎么这样!”丘本悲痛至极。
他显然是赞成北宫心的意见。对于刘武乘着黑夜前往皇宫是痛恨至极。所有的人都为刘武的安危提心吊胆,就这样,一直到刘武返回为止。
子初时分。
当刘武进入王府的一刹那,众人这才稍稍放心,但刘武随即便被他的臣子们围成一团,一个个死谏和夹枪带棒的劝说新鲜出炉。
搅得刘武无言以对,只好连连向部下们许诺,绝无下次。
“对了主公,刚刚皇帝陛下召见您到底想做什么呢?”丘本终于问道关键事宜了。所有刘武的部下们也一个个静静等待着某人的说辞。
刘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皇帝要废太子改立孤为太子。”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间硕大的会议厅内只有那两株巨大的火树上油灯光线摇曳着。
“王爷,”第一个切开沉寂的还是刘武的枕边敌国北宫心,她用很缓慢的口吻问道,“您能确定这不是皇帝的缓兵之计么?”
“应该是真的,”刘武道,“陛下说,他在前天紧急召见了大尚书卫继、尚书许游、光禄大夫谯周、还特意搬请前任侍中尚书仆射张绍等十余人重新书写两份旨意,已经用玺确认过了,目前正在永泰殿由光禄大夫谯周和前侍中张绍和几十名禁军负责日夜保管。”
“足足十几个人啊,还是谯周和张绍负责保管么,”女人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柔声道,“这的确不太像假的。”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个个喜出望外,更是相互间小声交谈着。
“那么王爷,”女人又问,“是在明天朝会上宣读么?”
刘武点点头。
“这就好。”女人道,“也省了很多麻烦。”
这话也就女人一个人敢说,身为刘武最初的起事伙伴和枕边人、合谋者,无论地位或者势力立场都远远超过厅中其他诸人。
西北的势力和实力都远远强过其他各支,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但皇帝驾崩由现任太子刘璇继位的话,那么将会有皇族和大量的元勋故旧为代表,采用劝说说服等各种手段,请求太子刘璇自动礼让,力争在刘璇正式继位之前完成。这样虽然有些许的难看,日后史书上可能也要留下一笔关于刘武以势逼迫乃君退位的嫌疑,不过这总比弑君和武装逼宫赶刘璇下台强。
厅中众臣个个喜气洋洋,丘本更是率先伏拜到刘武面前:“臣等恭贺陛下御极大汉,恭祝陛下一统山河,重振大汉四百余年天下!”厅中群臣齐声附和。
皇帝的死日本来便是西北与蜀中整合的重要契机,也是西北以及那些对皇帝不满的皇族绝不可能放过的,这一点无论是西北还是蜀中皇族乃至其他所有豪族都心知肚明的。只是丘本的话多少有些过火儿,刘武微微皱眉略有不快。女人醒悟到刘武的心意,忙抢在刘武开口前对丘本道:“丘校尉,休得胡言,现在皇帝陛下还健在,王爷还只是王爷,尚未册封为太子呢!”
“啊,是臣昏聩,臣该死,臣该死。”
“话说回来,”北宫心玩弄着手里一把自她头上卸下的白玉发簪,令无数人惊艳的美丽容颜上凝起一丝感叹和欣赏,“真是没想到我们的陛下竟然有如此胸襟和肚量。”
这话说得有些酸,厅中所有人其实心里都很清楚,皇帝这样做,只是识趣罢了。本来刘武在年前放手,不再苦苦纠缠,虽然当时刘武返回西北意外阻止了钟会回师抢回陇西断其后路的企图,但追根究底是冲着皇帝时日无多,何必为一个垂垂死者沾染上逼宫恶名。
皇帝治国无方,重用奸佞黄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