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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明白了么?”女人微笑。
刘武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节二:庙算于朝
汉、炎兴七年,夏末第二次廷会,成都。
气氛凝重,尤其在刘武指令文立将财政赋税等事向众臣说了一遍。
“西北诸地今年水分充足、虽然有些地方有水患之虞、但今年依然有望丰收,我国巴蜀腹地虽称天府、但入夏以来一直少雨,十县七旱,虽然全力保产,但今岁各地的税赋不容乐观。”
文立没有提南中各郡,也没有必要。大汉的南疆纯粹还处在刀耕火种阶段,而南方痢疫恐怖异常,汉民畏惧,在渡卢战役巴蜀取得决定性胜利后汉民百姓愿意迁往南中的仍然少之又少,就像许多被迁到汶山郡与白马等羌部共存的汉民、大多数也都是被处罚流放的人员。帝国只是在南方拥有一个硕大的空壳、名义上支配该地,实际上主体还是那庞大的蛮族。所以帝国主要是采取怀柔策,只象征性的对南中等郡征收少量税赋。
文立说完,一个个臣子便开始向刘武进言,说什么对策之类的,当然,也有向刘武打保票的,毕竟蜀中已经得到一段很长时间的修整,府库内充溢至极,区区一次大旱灾年对帝国而言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这些都是废话,马韫唱声让众人肃静。
“众卿,朕之蜀中如何,众卿清楚,朕也是清楚的。朕想问问众卿,可知去岁汉中实情如何?”
众臣哗然。
……
魏、景元十年夏末、中京、晋公府。
气氛空前紧张。皇帝照旧例罢朝、政事依旧由晋公府负责。长史张华将汉中都督王濬送来的竹简递给野王太守司马辅,接着由野王太守司马辅又将这份竹简送到司马攸手上。
司马攸看着竹简,不住的摇头。
这是奏折,汉中都督王濬向中京示警的奏折。大概是说最近蜀中和西北等方向经常发现细作的踪迹,正不断窥视汉中情况,疑似汉国正在酝酿对汉中的阴谋。
司马攸皱着眉好一会儿,才问道:“茂先,汉中今年的天候如何?”
张华恭声道:“禀晋公,很差。不过王士治还是努力让百姓们抗旱自救,也许能收获个一二成粮食。”
“一二成,”司马攸轻轻敲了敲桌案,踌躇着呢喃着,“我记得,去年汉中也是灾年吧?”
“正是。”张华道,“只有前年年景稍好,不过前年魏兴郡的百姓刚刚迁到汉中,所以前年收获的粮食并不多。去年秋又是灾年,王士治只能让百姓靠冬收夏收苦度岁月。”
所谓的冬收夏收,并不是指粮食,只是板栗、菱、笋、野果、蔬菜、野物之类的东西,味道固然不错、充饥可以,但这些事物毕竟产量稀少,大米高粱小麦才是王道正途。
司马攸道:“去年夏末我不是向皇帝请旨,向汉中郡输送粮食充掖汉中郡了么?”
“正是,”张华接道,“但晋公,今年汉中一带收成欠佳,关中和魏兴等处也是大旱连片,恐怕……”
张华的一个恐怕,尽在不言之中,司马攸点点头,仰望着庭外天空,有些迷惘,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幸好前年、去年我国各地还算颇有收成,支撑得起我国打这一役。”
“只是我军如何进入汉中呢?”司马辅接话道,“晋公,别忘了汉中灾荒、魏兴和关中更是绝产呢。要是我军进入汉中,势必要经过这些地方。这些地方今年是大旱,且不说军队行进困难,牛马需要饮水吃草不便,便是百姓,恐怕也很难支持我军行进啊。”
“您说的即是,”张华点头赞同道,“不过,王士治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呢!”
的确,大旱之地,别说百姓支持了,那些饥民不哄抢军资粮草就算不错了。
“可是,”张华道,“若是汉国乘势来袭,那我国该当如何?”
是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虽然汉国估计也同样面临干旱的境遇,但汉中少雨,粮食不足,关中、魏兴等地大旱,在这种形势下,大魏关中和荆南的援军对汉中的支持力将被大幅削弱,魏国能驻留在汉中的军力也将遭到极大的限制。
司马攸想了一会儿,起身道:“茂先,你跟我一同前往宫中。我这就前往宫中向陛下讨旨。”
……
蜀中,成都,朝堂上。
刘武扫视着众人,等待着众人的责难,但群臣却只是一直缄默无声。
“宗老大人,”刘武只好向宗预问道,“卿以为此意如何呢?”
宗预如今年近八旬,对于一个老者而言,已经太老太老了。不过,在整个蜀中朝堂之上,谁不知道当年那场决定了整个汉国命运的西北战役有一多半都是出自宗预的谋划计略,声望自然是异常之高,虽然刘武考虑其年事已高,依旧让其维持在镇军将军之职,却是封赏了不少的封邑俸禄,豪宅良田家仆更是无可数算。
宗预沉默了好一会儿,从怀中取出一份简牍,缓缓道:“这是吾孙广崇想求老臣向皇帝陛下进的一份请愿表章。”
刘武向马韫看了眼,马韫心中明白,连忙快步走到老者身旁,将表章接过,转呈到刘武面前。
是……宗容代表西北请战的。当刘武看到这个表章之后不由得满脸欣慰的微笑。
宗容的理由主要有三条。首先是西北经过连续三年的休养,国力殷实。三年时间,那些原本隶属于大魏关中的百姓也渐渐死了心,老老实实归顺大汉,做大汉的臣民。最重要的是,经过三年的厉兵秣马汰弱留强、又大大强化装备,现在整个西北兵力上虽无大变,仍只有十余万众,但军力非昔日可比。连续几次对羌胡的小规模作战,都将羌胡打得七零八落。西北的军力和粮草都已准备妥当。其次便是便是今年的天候,这年的气候非常邪异,水分一直只在西北和东吴等地降落,西北河流丰盈充沛,甚至有些许水患之忧,但蜀中、汉中、关中、荆南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旱情。只是蜀中在前岁与去岁都是丰产,粮食上并无忧虑。反倒是汉中,粮食一直不足。加上京兆郡和魏兴的旱情导致运输不便,如今的汉中恍若是孤悬在孤岛之上的苦旅。正是大汉乘火打劫乘势欺凌攻占的最佳时机。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
事关大汉的尊严。
昭烈皇帝当初在汉中称王,大汉之所以为汉也与高祖皇帝当初被西楚霸王封在汉中、蜀地有着莫大关系,汉中便是帝国的根基和脸面,也是刘武眷恋不舍的地方,那里的山山水水几乎每一寸他都不会忘记。
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苦守兴势山,当初,他向那些固执己见不肯拖累大家留在大营内将士们的许诺。
“朕答应过他们,要将酒水洒满他们的骨殖,让他们好好再喝一顿蜀中的美酒。”刘武眼中噙着一汪泪水,只是倔强的,一声都没吭。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沉寂。
七年了,已经过去七年的时间。
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当初煊赫一时雄镇西北的征西将军邓艾、如今早已是一堆枯骨长眠于地下,当初绞尽脑汁阴险狠毒的钟会,也因为过度狠毒导致的众叛亲离,不得不黯然接受刘武的劝降条件,转入幕后。当初气势汹汹在朝堂之上呼来喝去的黄皓陈祗等一干党羽,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斩首株连示众。统御大汉数十年的皇帝陛下,也早已驾鹤西去,只是死相丑陋粗鄙,成为大汉帝国永远的禁忌。而当初饱受欺凌,只有区区几十个部下仓皇逃命的小小兴丰侯刘汉威,如今却已是堂堂大汉帝国的皇帝。
可是,那骨子沉痛,就像纠缠人心的疮疤,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那些当初含着眼泪被逼无奈的人们。
第一个哭出声来的是左车骑将军张翼,这位垂垂老者,哭得就像个孩子似的。但谁也不会责怪他搅扰朝廷秩序。整个朝堂之上,那些被那场可怕战争纠缠记忆犹新的帝国士族大夫们,也像张翼一样哭泣着。
最后还是宗预以陛下春秋正盛,在朝堂上哭泣成何体统为由才让那些官员们渐渐收住眼泪。
“陛下,”宗预道,“老臣以为汉中可攻!”
众臣齐声附和。至此,蜀中朝上口径达成一致,整个大汉帝国迅速向着战争的边缘迈进。
当天散朝,刘武便开始斋戒沐浴。三日后,拜谒太庙,向历代先皇献太牢之礼,率领诸臣盟誓——以大汉四百余年尊严为誓,君臣同心合力,不拿下汉中绝不罢休。
新任太中大夫郤正叩谢帝恩携带前往建业的国书匆匆离去。之后,刘武带领着大臣们前往成都郊外,遥望昭烈陵方向跪行大礼,祈望昭烈皇帝在天之灵保佑大汉之师百战百胜。那些集结在城外待命的巴蜀士兵们在卫将军诸葛瞻、右车骑将军张翼带领下山呼万岁,向伫立在城墙上检阅他们的刘武致意行礼。那些即将星夜赶往西北敕令驻扎在雍州的大将军姜维等部使者们也在马上山呼着万岁。
使者们先行离开,接着蜀中的大军向北方梓潼郡开拔。
……
魏,中京,秋初,晋公府。
汉中的示警急报第三次传来,看完竹简后的司马攸脸拉得很长,眼中闪烁着怒意。
“王士治也忒过分了些!”他说,“我难道不知道汉中情况不妙?我难道没有及时向皇帝讨旨?可是也需要容我有时间调度才行啊!”
司马攸的确没有耽搁半点时间,在王濬第一次向魏国中央示警的时候,司马攸已然充分注意到这些问题。所以当天便向曹奂讨了旨意,只是大魏疆域广阔,加之这年的旱情实在是厉害,中京一面要注意安抚各地灾民,一面还要筹备军粮,调集兵源,实在是幸苦。
“晋公您说的是,”长史张华道,“不过以王士治其人,若非现在形势实在不妙,恐怕也不会三番两次前来示警求援。”
“你的意思是……”司马攸凝视张华。
“小臣没什么意思,”张华道,“只是小臣以为,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先调派些军队强化汉中才是上策。”
“强化,强化,”司马攸焦躁至极的说道,“可是汉中的粮草只有半年支用,现在派人进入,那汉中万一不会遭受攻击或者一时半会儿不会遭受攻击,那运输的负担怎么办?不要忘了沿途都是大旱、别说军士、连牛马草料补充都很困难!难道要我国的牛马一边运粮一边拿所运粮草充饥么。那到时候运到汉中的能有多少粮食?这些车马若是返回,还要计算粮食消耗。能有多少粮食能运到汉中的?”
是啊,沿路大旱,小规模运输也许说得过去,但大量运输简直是笑话。到时候不知道是运输粮草呢还是运送牛粪马粪。
张华道:“小臣明白晋公您的苦心,只是小臣以为,如今便是运输困难些许,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我军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汉国皇帝为人骁勇且出身汉中、大汉与汉中渊源绵延漫长,从情理上,汉国皇帝一定不肯舍弃汉中。汉中也事关我国命脉,若是汉中有失,我国关中将失去屏障,势将三面临敌。最要紧的是我汉中今年秋收无望,正处于空虚之势,而我关中和荆南等处的旱情,想必汉国皇帝应该也有所侦测知晓,既然如此汉国皇帝怎会舍弃如此良机?”顿了顿又道,“晋公,您当三思啊!若是汉中有失,必定是我国的大祸,也将动摇晋公您的盛名。”
司马攸沉默了一会儿,咬着牙,狠狠道:“知道了,茂先,你跟着我去宫中再度向陛下讨旨。”
“遵命。”
此人名唤张华,字茂先,河北幽州范阳方城人,父亲张平,原为大魏渔阳郡太守,因父死少小穷困,以放牧为生。同郡卢钦(字子若)见到后非常欣赏其器量,多次赞赏其才德。而卢钦便是汉代名臣卢植的孙辈,大魏朝廷的尚书,其父卢毓也是魏国名臣。张华其人学业优博,辞藻温丽,朗赡多通,图纬方伎之书莫不详览。便是阮籍也为其才德所惊叹,称其为王佐之才。此人现年三十有八,正是春秋极盛之时,也是司马攸视为臂膀的谋士之一。
当婢女偷偷将司马攸离府意欲进宫讨旨请求发兵的消息告诉正室王氏后,王氏又一次皱起眉头,小声嘀咕着:“真是讨厌,怎么又要打仗呢?才过了没三年安稳日子。汉朝的皇帝真是讨厌!”
朱眉沉默着不说话,只是轻轻拨弄着怀中司马冏的小小身段。四岁多的小司马冏也笑嘻嘻的凑过脸去,仿佛是要亲吻他这位准姨娘似的,口上还喊着,“娘亲,亲,亲,亲。”
“冏儿,不要胡闹。”王氏将小小孩童抱起,在这小小孩子脑门上轻轻戳了下,又在肉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几拍,气道,“真是的,昏了你的头了,我才是你娘亲啊?”
小孩哇哇直哭。
朱眉连忙向王氏道歉:“是妹妹的不是。”
“没什么,我知道你疼爱冏儿,”王氏笑嘻嘻道,“只是这小子忘恩负义,忘了他娘亲我为了他吃了足足十个月苦头,我气不过的是他,跟妹妹你没关系的。”
朱眉忙说不妨事,只是脸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