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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座关塞根本是无懈可击,至少目前毫无空隙可趁。
幸亏只是路过。
罗尚啐了口吐沫,用极度厌恶的神情凝视大散关北麓。看着远处如蝼蚁般不断将粮食运输到那旌旗飘舞的关塞上的魏军士卒低呵了声:“这该死的破关,干脆一把火烧了得了!”
一旁的葛彬笑容可掬道:“我们总有一天能拿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不是今天罢了。”
魏汉边界防守其实也只是相对缜密,要知道,这是个人口寥寥的时代,汉国只有一百几十万人,而魏人口众多,也不过八九百万。山林密集,在山林遮蔽下,穿过国界其实很容易,只是关键的要害地带总是有大量驻军防御,对那些人数众多的军队而言,从那些触类旁通的山林中穿过,也意味着失去补给,如果不是特别的队伍,这种方式即意味着士气溃散。
很难想象士兵们能在长期失去补给和失去后方指挥下继续维持战力。所以跟随罗尚前来的,统统都是与魏国有深仇大恨并深谙野外求生之术的死士们。
“葛大人,到关中之后我们该当如何呢?”罗尚用较为谦卑的口吻请教着。他是校尉,这次主要使命是由罗尚所统帅,葛彬带来的,连带葛彬自己就五个人,现在加上关中那些长期潜伏现在出来迎接的他们也不过九个。
但罗尚心中明白,他手下拥有五百名死士与数量庞大的魏国关中军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当然是……”葛彬流露出狡猾的微笑,眨着眼,须臾之后才说道:“我们去陈仓。”
“啊,陈仓?”
罗尚大惊。
是的,陈仓,但不是指陈仓城,而是陈仓故道。
当年汉朝大将韩信便是自陈仓故道兵进关中,自此陈仓之名天下煊赫。若说险要,陈仓故道位置在大散关之东,做为关中通向汉中的重要枢纽地带,在这场战役中的险要已然远远超过了大散关,所以杜预在大散关陈兵三千,另外七千游击策应,那些负责游击策应的其主要目标倒未必是易守难攻的大散关,而是要负责向汉中出兵甚至周转粮草的陈仓故道——毕竟邓忠父子所统帅的所部关中兵,其主要补给通道便是五丈原和陈仓城,这些军粮都要通过褒斜谷,而陈仓的粮草则通过绥阳小谷或者故道关塞进入汉中。
汉中的战事已经变得旷日持久,这固然是双方朝廷早有所料的境遇,双方都只能开始打起对付对方粮道和制肘对方国内的主意。
比如魏国的并州动乱——这一点的确是汉庭早有蓄谋,负责行动的是刘魏,当然,直接受命的,只能是在五部匈奴中拥有相当威望的刘渊,身为五部匈奴前任左贤王刘豹的幼子,以多谋和才智过人著称,这个小子在抵达并州后不久便吆喝起一小部分对魏廷心怀不满的南匈奴人,并对河内郡发动了一次小小的骚扰侵袭。力量相当有限,南匈奴的绝大多数百姓似乎对魏国的统治暂时还远远没有到达愤怒和不可承受的极限。但重点是,因为并州的动乱,一小部分原先应该调入关中的军马显然要迟滞,或者干脆留在河北,这正是汉国所期盼的。汉国的重头戏自然是鼓动东吴与汉国联携行动,汉攻汉中,东吴攻扬州,两者相互策应,瓜分天下。
但东吴似乎另有打算,另外遥远的地理也导致了成都与建业之间的联系相当的滞后和脆弱,成都方面也没有将全部的指望全寄托在东吴发难上。
自然而然,成都必须考虑第三个措施——骚扰粮道。
……
两天后,陈仓故道,绥阳小谷。
落石火箭如雨。
“冲啊!”
罗尚大吼着从一颗枯死的灌木后跳出,指挥他的死士们对那些在山谷间被砸得晕头转向惊慌失措的魏军们发动最后的猛攻。
一方拥有超过一千人,但却被绵长的马车束缚,且仓促间未曾提防,连兵器都未能取出,另一方虽只有五百人,却是蓄谋已久,胜负毫无悬念。战斗在半个时辰内结束,魏军留下不到百具尸体后便仓皇逃离,罗尚所部只战死三人,伤十二个。
望着不知多少粮车陷入大火之中,全身都是鲜血的罗尚嘴角凝起轻蔑的笑容,转身对葛彬道:“这些中原人,最没用了!”
他受了些伤,但大抵都是皮外小伤,因而,那些鲜血其实基本都是来自那些倒霉的可怜虫。
“是啊,中原人很没用。”葛彬大咧咧忽悠敷衍。
其实辎重部队不比那些前锋后卫,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又没有将军督战,身后便是退路,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差一些很正常,不过葛彬现在在乎的不是这个方面。
“校尉大人,”葛彬笑眯眯对罗尚道,“现在我军已然达成任务,是否该后撤了呢?不然等那些魏军赶来,丢了性命,那可就不好玩呢。”
“啊,明白啦。”罗尚道,“我们这就跟徐兄会合。”
此言一出葛彬神色登时便有些不太自在,只是他尽可能不将自己的感触表露出来。罗尚指挥着他的部下在战场上又稍稍翻找些东西,总有一些辎重是没着火的,这些没有着火的,有些是捆绑起来的箭簇和弓矛,当然最关键的是那些粮食。这只负责进入魏境骚扰的汉军队伍,本身没多少给养,尽管这只队伍中有相当的多的人精通箭术,不少人也知晓狩猎之法,奈何关中和汉中一带今岁全是大旱,后勤补给还是有些困难的,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取之于敌用之于敌。
结果他们果然找到了很好的东西,除了难吃的稗谷外不但有高粱小米,还有些腌得坚实跟石块般的咸肉。
罗尚让人将战死的弟兄在山谷顶草草埋葬,接着便让兄弟们将受伤的人一起带走。他们翻过两道山梁,走过两条被干旱无雨搞得开裂的山涧小溪残沟,在黄昏前才走到临时议定的汇集场所。
然后看到了篝火,还有那些负责烹煮和瞭望的匪类们。
站在最外端警戒的便是罗尚略有耳闻的食人悍匪,那家伙长得跟黑炭一般,也被葛彬唤作黑厮。
“彬哥,回来啦?”黑厮笑眯眯的向葛彬打招呼。
葛彬点头。
“徐头儿让你过去呢。”黑厮说。
葛彬满脸的不乐意,可是没办法,只好告别罗尚。在背风和舒适的小山崖畔,充满芬芳烤肉香气的篝火前,葛彬又一次见到了许久不见也最不想见到的旧友。
那是名气度不凡的男子,眯着眼,带着和蔼的笑容,脸上也因为长久的丰腴保养没有任何岁月留下的痕迹。那男子缓慢的拨转着架在火上的小野猪,显得专心致志般。
葛彬小心翼翼走到那人身旁,不敢开口,只是那人仿佛什么都瞧见,继续自顾自的。葛彬实在忍受不了,这才壮着胆子道:“头儿,我回来了。”
那男子这才转头,看了葛彬一眼,用漫不经心般的口吻淡淡问:“事儿办成了么?”
“可以了。”
男子眼睛眯得更细了,过了片刻,又道:“确定没有尾巴跟着你们吗?”
这话让葛彬极为生气,可是他还是不敢吐露半点,只是用诚恳的语调说道:“头儿,这个您大可放心,弟兄们都是干这行出身的,要是让那些被军法征召才当兵的小草民咬住尾巴,那我们干脆自己走到长安城菜市口,也省的人家麻烦。”
男子凝视着葛彬的眼,葛彬只觉得一阵阵的心悸。不敢再说半个字,只是嚅嗫着。
男子嘴角凝起一丝轻蔑,将手上的木棍丢掉,用淡漠的口气说:“我只是担心弟兄们,没尾巴当然最好。”说罢站起身对远处道:“校尉,刚刚烤好的,还有酒,一起来尝尝吧?”
是罗尚,葛彬先至,但罗尚是一定会到这儿集中的。毕竟这儿有一位在皇帝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大人物、白衣公卿。身为校尉,罗尚是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的。
“那就叨扰了,”罗尚笑嘻嘻走过来。那男子转身又从身旁一名伺候他的随从手中接过一只已经切下串号的烤肉块送到罗尚手中,罗尚道完谢便接过。
“如何?”男子微笑着望着罗尚。
“火候正好,真没想到子迅兄竟然有此雅兴,今日小弟真是大有口福呀。”
这人便是徐鸿,曾经一度追随兴丰侯刘武出兵西北,并最终献出西北毒策的主谋。自刘武登基以来,他一直留在西北,所以葛彬与徐鸿也有足足两年没见面了。说真的,葛彬极度厌恶跟徐鸿在一起,从以前便很厌恶,现在更是厌恶至极。按道理来说,葛彬好歹也是皇帝手下的正式官僚,而徐鸿只是一个白衣而已,可葛彬不是傻瓜,他知道皇帝还是比较器重徐鸿的才能的,最明显的便是让徐鸿的叔父徐宠留在成都,甚至连徐鸿的妻子和部分小妾乃至子女都留在成都。
一方面这固然是明显的对徐鸿忠诚度的不信任,但另一方面也说明了皇帝正如以往一般继续在某些方面倚仗徐鸿的力量。
葛彬知道的,就像那位如今也在蜀中天天寄情山水享受难得逸乐但仍旧处在皇帝严密控制下的钟会钟士季一样。想到那些这两年内似乎有叛乱痕迹但又迅速消弭的近乎捕风望影般的邸报消息,葛彬便了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抵达魏国国境内还要继续受这位根本连官都不算的老领导指挥调度。
肉是好肉,酒是好酒,特别是酒。
徐鸿道:“这是去年在天水酿造的,今年秋天刚刚启封。”
高粱酒,很奢侈,尤其是在去年,因为汉庭在去年秋虽然是大丰收,但酿酒的时间决定了,这些酒水其实是在汉国还很缺少粮食的时候,违反禁酒令,私下酿制的。
漠视陛下谕令,胆子真不小。
罗尚不敢多想,道:“子迅,这次我们在魏国境内生事,一定能闹得魏国粮道不畅动荡不安。只是这样做,是不是有些……”
欲言又止,徐鸿心中明白,罗尚受他叔父罗宪影响颇深,对这种让举国之力充作匪类的恶策多少有些忧虑,更何况还已然预先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罗尚从内心深处还是个正统军人,这种作战方式哪怕策略已然皇帝认可,他已经置身其中也不行。
徐鸿微微一笑,了然于胸,他小声宽慰道:“皇帝陛下选择此术也是无法可奈的事情,再者,这种事情死无对证的,日后若是那些不识抬举的史官追究起来,只说是奇袭便罢。”
什么奇袭,其实就是让正规军人充当匪类的助力,匪类放火打劫是家常便饭,只是将原先的烧杀抢掠从普通的农村改成了运输队。
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
只是王濬是焚烧栈道,虽狠毒却不失古之大将正统之术,双方也是因循古例征战,而汉庭用的这种偏近下作的手段骚扰,日后如何不会被那些自诩清高的名士们谤议。更何况此例一开,那接下来可就无休无止了。
罗尚叹道:“魏人数倍于我,若是魏军也学我们,在蜀中闹事,这可如何了得?”
是的,下一个目的地当然是魏国关中之内,所以徐鸿前来就是来传达命令和负责引导这些部队前往目标地点的。
要知道关中固然是魏国的腹心,汉军平素根本无法染指,但也只是堂堂之阵,无法觊觎,像这些动辄流窜的匪类,根本不在乎。他们只知道烧杀抢掠,也无需什么补给后勤,反正都是抢,抢了就成。
徐鸿道:“那就以后再说了。”
有些话他不会告诉罗尚,反正说了也没用,何况以罗尚的身份和立场,知道更多反而是麻烦。徐鸿静静的啃食着肉块,直到罗尚离开去解手净面准备休息,才将葛彬叫住。
葛彬堆起笑脸:“徐头儿,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徐鸿淡淡道,“只是少主让我通知你,去关中后尽快去北地郡那边。”
“北地郡?”葛彬瞪大眼。
北地郡,这个郡是关中之地最北方的边塞之地,比邻羌胡各部,但它的闻名,更关键的是那位如今在汉国最大和最麻烦的人物。
废太子刘璇已经认命了,年近五十的他早已没什么野心和魄力,尤其是魄力,他关心的只有每天陪他睡觉的美女容貌如何,还有那些享用不尽的赏赐恩典。
说实话,给刘璇过多的赏赐,这多少有失公允,要知道这位太子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就是平素处理政务也是庸碌平常,不过刘璇毕竟是曾经的太子,若是过度薄待,反而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皇帝是不会选择随意招惹刘璇的。在皇帝这种近乎暧昧的示好下,刘璇也在去年的岁首大会上正式向皇帝称臣。
只有北地王刘谌。
这位只剩下区区一百多亲兵伺候的可怜王爷,倔强的拒绝上朝,甚至有情报显示,这位王爷还是试图与某些大臣勾连。为此,朝堂上甚至有不少示意要惩处他的声音,但皇帝总是以各种方式搪塞。
“皇帝也真是的,”葛彬小声嘟囔着,“像那种茅坑里的石头,干脆连坑一起埋实了就好,何必莫名其妙的袒护呀。”
徐鸿冷冷一笑,只丢了句短短的话语:“你觉得呢?”
“这……”葛彬踌躇了片刻,堆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