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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韫知道刘武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汉威,其实这小子们也没错啊?现在是时候了。”
“还差一点点。”刘武淡淡回答。
“你在等徐鸿那厮的消息?”
虽然他这个近使几乎连皇帝的吃喝拉撒都瞧在眼里,但有些事情连马韫也不太清楚,因为那些事情有一些根本不是走他这一路,而是从那个北宫氏或者嵇氏她们那边传过来的。
那些帝国暗处见不得光的世界,永远是刘武禁止马韫踏入的世界。但马韫并不怨恨,因为他知道皇帝这么做仅仅是不希望他也搅进来,毕竟这种事情并不光鲜,也无任何荣誉可言。
皇帝点了点头,马韫也便不再强求。
“朕要去慈恩寺。”
祭奠亡者,顺便再看看那些死难的兄弟,对那些兄弟们说说废话。
“可是这么多政务还等着您处理呢!”马韫强调着。
对皇者而言念旧是好事儿,因为念旧皇者的心才仍旧保留着人的味道,但太念旧就显得索然无味,至少马韫是这样认为。
“告诉索靖,让他们尚书们一同过来处置。”
刘武说完站起身。远处许多宫女见状齐步冲了过来,接着有人套衣,有人整理发髻,有人献靴……汉国在这二十年间没了太监,不过宫中的秩序并没有为止大乱,当然充为粗笨劳力的羌女蛮横之气多少有些污浊了汉庭的肃穆,但随着这些年汉女越来越多,宫中气氛也渐渐恢复了当日的宁静静谧。尽管多少有些走样,却也无伤大雅。而且随着文士武士制度的进一步强化,在几年前还在北方使用的制度如今已经彻底扩散到帝国全境。
在从百姓们提拔出的文士们可以在某些程度上取代那些豪族出身的文官,而豪族子弟兵与普通百姓中提拔的军队之间战斗力差距越来越小后,那些豪族们也似乎觉察到他们已经没什么本钱跟皇帝讨价还价了,如今都老老实实的,自己管自己家的事儿,不太敢跟皇帝在许多事儿上咋咋呼呼。
果然一切就像李果当日为他所预测的——文士武士推行全国之日,便是王权霸道尽在其手之时。
想到这儿,这位踌躇满志的皇者扭头望着马韫道:“你说说,朕是先顺流南下攻打荆北呢,还是直取关中?”
“关中。”马韫毫不犹豫。
“哦,为什么?”刘武笑问,他的身边那些宫女们继续为这位君主上袖子,纽扣,补齐最后的装束。这些女人们也不忘偷偷听着,毕竟她们虽然是刘武宫中的侍者,也是各自有各自家族或者至少是家庭系统的,但刘武也不在乎,反正她们应该清楚,在皇帝最后决策完成之前随便透露出宫中的消息是什么样的大罪。
“因为关中拿下,我大汉便可高屋建瓴,自关中窥视中原各地,但拿下荆北,只不过是增加疆土而已。更危险的是有可能招惹吴国的窥视和敌意。”马韫说。
刘武点了点头,低声道:“有理。”
“可是关中的守将是杜预啊?”马韫有些忧虑,“虽然现在杜预已经明确站在司马攸之子司马冏麾下。与中京司马炎部势如水火。但如果他们据大散、萧关等雄关死守,外加严密提防我军入侵。恐怕我军粮草上……”
“你是说粮草上吃紧?”刘武微笑。
“正是。”
这位皇者不再说话,只是笑着望着其中一名捧冠冕的美貌的侍者。马韫灵机一动,也向那女子望去。于是马韫向一名大宫女招了招手,言语了几句。不久,那名大宫女带着又羡又妒的神情走到那个为刘武捧冠冕的女子身边耳语。而后那女子惊喜交加的跪在这位皇者身前。任由这位年近五旬的帝国之主勾起下颌。
“真不错。”刘武说。但只说了这句话便转身对马韫道,“我们去慈恩寺吧?”
剩下些什么事儿根本不需要他过问。就像这个女子将在今晚被送到他床榻前等待恩宠,很多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这位君主年轻时雄姿英发,但却受尽了豪族的气,做事战战兢兢。终于在今天随着国中政治气象越发倾向这位君主,为人心性有些变化也是是所难免。
毕竟他已经快五十岁了。
刘武离开宫廷的同时,他的那些女兵们便杀气腾腾跟随着,所过之处的百姓也无一例外下跪行礼。就这样抵达慈恩寺,慈恩寺的主持亲自前来迎接,接受众僧人山呼法号致意,随后这位王者跳下新近从大宛那边献上的爱马,阔步走入寺庙。在那里,他按照以往的习惯,先默默踏入主殿——英灵殿,向那满殿密密麻麻十万个牌位合手默诵南无阿弥陀佛,之后转身前往小殿。在小殿里,他照例向那上千个牌位默诵,回身的时候,对一名正在敲木鱼的三十岁左右的和尚道:“朕马上要发兵北伐了。”
那和尚仿佛根本没听到似的,继续敲着木鱼。刘武脸上慢慢从带着一丝淡淡的喜悦兴奋变得越发平静。他凝视着这个和尚秃秃的脑袋,看着那些代表戒律的香疤,叹了口气:“何必呢?当日之战,你与你父亲邓忠虽为我大汉帝国之仇敌,但朕还是很仰慕你祖父父亲两代忠义的。你祖父邓艾当日身死虽过在朕,但我一直没有忘记他。”
邓艾的坟也在慈恩寺附近,不过不是什么好地方,但也不算很差。虽然规制远远不及他应得到的二千石以上,可至少也是一千石左右的。对于一个帝国死敌而言,这已经是大大照顾了。更关键的是,这个在敲木鱼的和尚就是邓艾的嫡孙邓郎。
“听说你父亲加入司马炎麾下。”
邓郎还是无动于衷。他的态度激怒了马韫,马韫伸出他那只残存的好手,一把将邓郎拎起,怒喝道:“你好大胆子!皇帝陛下问你话你竟然敢当没听见?”
“放开他!”刘武怒道。
“啊?”马韫看看刘武,又看看像木偶般的邓郎,他苦着脸,有些委屈:“汉威,我……”
“朕让你放开他!”
马韫只好悻悻放开。刘武望着邓郎的脸,默默的凝视着,过了一阵子才低声道:“是朕无礼,忘了你发的宏愿,得罪了。”
“此心已献佛陀,身外事无足道。”
邓郎终于开口了,只是说完这句话,便又重新沉默不言,继续默默的敲打着木鱼。刘武低低将这句短短的谒言念了两遍,默默转身离去。
“汉威,这……”当刘武走出殿门后,马韫便想跟刘武说话,只是刘武抬起手打断他,“不用说了,他一心向佛,为天下苍生祈求安泰也是一片美意赤诚。”
“可是,他毕竟是魏人啊!”马韫道,“让他这样一个魏人在慈恩寺为我汉军将士求福,这不是太荒谬了么?”
十六年前,汉中战役结束后被俘的邓郎便像现在这样,只是那时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沙弥,而如今这位当年一心为祖父报仇雪恨的邓家嫡子竟然为帝国那不知道多少万的战死者祈求冥福,单想想都觉得荒谬,可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可是就算今年他也才三十二岁啊!”刘武叹息道,“十六年青灯古佛,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这上面了。像这样人的发愿,朕还有什么苛求呢?此子日后定能成为大德高僧哪。”
马韫沉默了。过了片刻,才低声问:“那汉威,你向我军将士们许什么愿呢?”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刘武并没有直说。马韫虽感到有些愤愤,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从慈恩寺返回成都宫中时已经是当天的黄昏左右,当刘武抵达宫殿时,他的次子刘武便风风火火冲了过来,一见到刘武便跪在刘武面前,大声叫道:“父皇,大事已成!”说着,将一张薄薄的纸献到刘武面前,神情异常亢奋,还没等刘武开始看,这个今年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降世的皇族猛汉便大声对刘武道,“父皇,如今伐魏时机已然成熟。儿臣请求为父皇您效命疆场。为我大汉混一宇内定鼎河山万死不辞!”
刘武沉默的看着情报,过了一会儿,将情报交给身边的马韫,马韫看了也是喜出望外。
“汉威,现在石苞已然同意作壁上观,山涛又被南匈奴部牵制、自己本身也无意介入司马氏内乱,荆北尽管羊暨自作主张有意支援雍州司马冏所部,可能会有一万左右荆北军队加入司马冏麾下,但其叔父羊祜又是迟疑不决,估计羊暨所部便是荆北出兵的极限了。大魏虽人口六倍于我国,但这样下来兵力已经所剩无几。我们大汉北伐的时机终于成熟啦!”马韫大声叫道。
“再等一等。”刘武道。
“父,父皇?”刘虎极度的惊愕,眼巴巴望着刘武,“父皇,这种千载难逢的北伐时机可一不可再,父皇,您,您如果现在坐视,丧失良机,那我大汉,我大汉……”
“朕心里有数,叫你母亲来。”刘武冷哼道。
刘虎极度的不甘,不停嘟囔着,还是马韫见机,拉出刘虎不断劝慰。过了一会儿,马韫才缓步走到刘武身边,对刘武道:“汉威,你还在犹豫什么呀?徐鸿已经将石苞劝动了,现在魏国国内四分五裂,正是我等讨伐他们的最好时机。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难不成等到司马炎消灭了司马冏,国中渐渐平稳,而后我大汉再跟这样的魏决一死战?”
“朕当然知道良机不再。”刘武冷淡道。
“啊?”
“不过再此之前,有些事情朕一定要确定才行。”
……
两刻钟后。
“臣妾参见陛下。”
北宫心笑盈盈的给她的丈夫行礼,这位年近五旬但样貌看上去仍至多不过三十五六岁的倾城佳人眼中闪动着炽烈的野心与狂热的喜悦,让刘武略有些意外的是今天那个被他勾起下颌的女子也在北宫心身边。刘武挥了挥手,让女人身边的所有的宫女退下。在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之后,女人先笑嘻嘻道:“陛下好眼力,今天挑的货色不错哦?”
“你关心的只有这个么?”
这是刘武的无奈所在,假凤虚凰,宫中的小小不雅丑闻,这位帝国堂堂的贵妃更是首当其冲。几乎刘武所有过手过的美女都要先惨遭她一番调戏,甚至有拐上床的。不过看在刘虎也看在她给自己生的其他几个孩儿面上也只好忍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吧。”这位女子收敛起笑容,凝视着自己一生的伙伴,“大散关那边已经成了。”
“是吗?”
刘武按捺着内心的狂喜,勉强克制着,尽量用平淡的口吻道:“再说详细点。”
“是这样,您知道的,大散关那边被我们团团包围,我们甚至可以对整个关城彻底合围——只要无视那些穿越山岭的士卒们粮草给养的话。”
无视粮食给养,也是说说玩而已,其实不可能。
女人继续笑眯眯道:“正因为我们对大散关已经构成彻底的合围态势,所以大散关主将一直都很动摇,多次曾派遣他的子弟亲信向我们请求和睦。因此现在魏国国内动荡,我们只花了一点点时间便让他同意内通了。”
刘武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萧关呢?”
“这个,就要看徐子迅如何劝说咯?”女人道,“但陛下,妾身以为就算没有萧关那边没有得手现在也已经是时候了。”
刘武点了点头。
两日后,成都朝议,又三日,大军誓师北上。
……
汉炎兴二十四年,魏景元二十八年,夏初,萧关。
这座依照山势险要构筑的不陷关塞,依旧沉默而坚定的守卫着大魏的西方疆土,作为整个陇山防线上最坚不可破的要冲,在近二十年前那场战役中彻底遏阻了汉庭的野心。在它庇护之下,整个关中得以免除西方的大股威胁。而此刻这座雄关之内……
“在下汉国使臣徐迅,见过校尉大人。”
王济冷冷望着那个年四十余的使者:“你可是汉庭的说客么?哼,好大胆子!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我又是何人么?”
“您是故司空王文舒(昶)之孙,徐州刺史王玄冲(浑)之子。”那使者笑眯眯道,“河北王氏一族之人,大魏权势炫天之辈。像您这等大人物,在下以这条三寸之物劝说,实在是自不量力。”
“哼!既然知道,”王济傲然道,“那我看在你是使者的份上也网开一面,只要你回身离去,我便既往不咎。”
“可是我若是不走呢?”那人笑眯眯问。
“那就怪不得我了!”王济断喝,顾盼左右,“来人,还不把他拿下!”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连连叹息,连叹三声。
“你为何叹息?”王济感到奇怪。
“我叹息是叹我自己,不识抬举,只为了保住这满城不过三千余士卒性命便误了自己性命,实在是愚蠢之极。”
“笑话,我萧关险扼易守难攻,我帐下虽只三千人马,但任你伪汉有几万人来攻也是一样!”
“是吗?”那自称徐迅的男子哈哈一笑,“几万人,若是汉举国来袭呢?”
“除非你汉庭打算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王济道,“但若是你国这般举措便要动辄数月之久。待我萧关被你等绕道避开,我关中也早有了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