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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屡
然而这次的分别,明显十分不愉快,吕仲明没有以水镜召唤尉迟恭,尉迟恭也没有写信来。
虽然不通消息,吕仲明却用膝盖想也知道,尉迟恭这个时候一定是在城里练兵,每天把那群士兵朝死里折腾。
驻军黄河边上,将近一个月时间,突厥一直没来,料想是回晋阳劫掠去了,渡河的百姓却越来越多。吕仲明又派出密探,让人沿着黄河边调查,以免不声不响渡河过来,又杀了个措手不及。待得过河的探子回报,突厥人真的走了,吕仲明方朝李靖道:“长安那边怎么样?”
“今天来信。”李靖道:“你自己看。”
吕仲明在河边坐下,翻阅军报,长安城内已开始朝洛阳用兵,柴绍统领城防,尉迟恭率领的先头部队三天前出发,前往洛阳后按兵不动,等待后续支援。
“我得回去了。”吕仲明道。
李靖道:“不会罢,又来一次?”
吕仲明道:“洛阳之战我必须去,约好了的。”
李靖想也不想,说:“不行,你和敬德怎么总是这样?”
吕仲明道:“至关重要,李靖。”
“军令如山!”李靖皱眉道:“你既然要前往洛阳,就不该答应前来守黄河,怎么能这样?”
吕仲明:“……”
吕仲明没想到李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李靖道:“如果你一言不发走了,我会马上回禀陛下。”
吕仲明瞬间就要抓狂了,李靖又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加上天策军两千人也不是,但我会设法留下你。”
吕仲明只得离开,李靖也没拦阻他,当天上午,吕仲明一直在四处忙碌,李靖远远地看着他,也不来阻止。只见吕仲明在岸边树林前施法,一道金光飞来飞去,把树木斩成小段,做了一队木人,又挨个把木人竖在岸边。
下午吕仲明则派人出去,到附近农家买狗,买来以后全部拴在树林里,一时间黄河两岸烟尘滚滚,好不热闹。
夜晚,吕仲明又吩咐人把树林里的火把点上,南岸登时显露出一副千军万马的势头。李靖抱着一膝,坐在树下,侧头看吕仲明。
吕仲明过来在他身边盘膝而坐,说:“聊聊天吧,李靖。”
“休想。”李靖抬起一只手,挡在侧脸前,说:“你再说,我也不会放你走。”
吕仲明笑道:“没关系。我不是要说服你。”
吕仲明在草地上躺下,枕着自己的手臂,仰望璀璨的星空,说:“李靖,你成家立业,进唐王府从军,为的是什么?你的道是什么?”
“不知道。”李靖说。
吕仲明道:“不要这么抗拒嘛,小心我给你下个迷魂咒,回家你又要被红拂罚跪搓衣板了。”
李靖:“安身立命,报效国家。”
“这就是你的道?”吕仲明出神问:“如果没记错,你也是出身将门,是么?”
“我舅舅是韩擒虎,你应当没听过。”李靖说。
“去世了?”吕仲明问。
“回京述职时病逝。”李靖答道。
吕仲明总是觉得李靖身上有种有别于其余人的亲切感,现在想来,或许彼此都是将门之后,从小接受名将熏陶,养成的气场,只是李靖从军多年,过得比吕仲明更不容易,气质也更严肃。
“张女侠应该对你寄托了很高的期望。”吕仲明喃喃道。
“每个人都是。”李靖说:“所以那天在雁门关下时,有点迷茫。”
“你就没想过。”吕仲明道:“这辈子打一场漂漂亮亮,无拘无束的战么?把军队当做棋子,在战场上不顾一切地把所有条件都赌上去,不论胜负,不论死多少,伤多少,不想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
“把它当做一幅画,一首诗。”吕仲明说:“我爹常说,战争是一门艺术。”
“艺术?”李靖没听明白。
“一种很美的东西。”吕仲明眉毛动了动,朝李靖笑道:“鬼斧神工,造化万变。”
李靖沉默了,吕仲明又说:“投入,忘我。”
“我不喜欢杀人。”李靖答道。
“不是杀人。”吕仲明道:“是一次完美的大战,运筹帷幄,就像用心地去雕一件石雕,或是画一幅画,弹奏一首曲子。”
吕仲明的话,仿佛在李靖的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索性也躺了下来,说:“令尊一定是位绝世名将,从他教授我们的简单技艺就能看出来。”
“你也会是的。”吕仲明出神地说:“相信我,用兵之道,千变万化,未有常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什么?因为这个时候,你就是王。”
“将军,虽然每个人都只是在局部作战,但各自的举动,却与整个大局息息相关。,你的眼光不仅仅只有黄河,还有并州,洛阳,扬州,甚至整个天下。”吕仲明又说:“他们对你期望太高,但是你达不到,因为你一直在画地为牢。你在一个地方作战,就只局限在这一场战争里,没有想过如何牵一发而动全身,利用你手中的战局,来控制整个世界。”
“甚至控制距离你千里之外的另一个战场。”吕仲明笑道:“就像杜伏威攻扬州,而扬州宇文化及顶不住,杀了杨广北上,逼近李密,李密又逼近洛阳,一事连着一事,一环扣着一环……”
“我明白了。”李靖果断道:“国师,你去罢。”
“多谢李将军。”吕仲明起身,朝李靖一鞠躬。
“多谢国师赐教。”李靖也起身,朝吕仲明一躬。
吕仲明飞起,化作一道金光,朝东边射去。
大地上湖泊,沼泽星罗棋布,雪化了,初春时节,寒风依旧凛冽,吕仲明飞过山川,冻得瑟瑟发抖,渐渐放慢了速度,及至旭日初升之时,吕仲明拖着鼻涕,终于赶上了玄甲军的尾巴。
朝晖下漫山遍野闪着光的白露,玄甲军犹如蜿蜒的蚁队,在平原道上穿行,即将离开函谷关,尉迟恭站在函谷关高处,望向西方,看到吕仲明飞来。
“媳妇?”尉迟恭难以置信道。
吕仲明哆嗦着飞向关墙高处,尉迟恭忙脱下兽皮外袍,给他裹上。
“呼……好冷啊。”吕仲明牙关直磕碰,尉迟恭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说:“你……”
“来看看你。”吕仲明还有点不服气,说:“走了……”
尉迟恭看着吕仲明的双眼,一时间眼眶发红,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吻了下去。
——卷三·沧海龙吟·完——
【卷四·霜天晓角】
65
65、第六十六回:洛阳 。。。
青山路远;万物复生;一骑率领两千黑甲玄骑;出函谷关;蜿蜒而去。
吕仲明坐在马上睡觉,蜷在尉迟恭身前;尉迟恭披风飞扬,率领两千玄甲军前往洛阳城去。
“昨晚上没睡?”尉迟恭道。
“唔。”吕仲明觉得尉迟恭的盔甲磕人;无意识地扒了扒,尉迟恭便卸下甲胄,拴在马鞍一侧;仿佛看风景般走过绿水青山。
还有一天路程才到洛阳,吕仲明睡到黄昏时,打了个呵欠,醒了。
“这是哪儿?”吕仲明莫名其妙,四处看看。
夕阳西下,尉迟恭让人在平原上扎营,远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脉,小溪破冰流水,叮叮当当的流下来。
“忘了?”尉迟恭随口道:“下来走走吧。”
吕仲明裹着尉迟恭的兽皮袍子,在平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觉得此地说不出的眼熟。
“啊。”吕仲明笑道:“想起来了。”
这片平原正是他们上次前往瓦岗出使时经过的,遭遇李密手下突袭之地,那一天他们在湖边被程知节袭击,尉迟恭还中了毒,眼睛完全失明。
尉迟恭牵着马,与他在湖边坐下,笑道:“这下总算没有人来打扰了。”
吕仲明嗯了声,尉迟恭便摆开食盒,升起火,两个人在湖边吃晚饭,享受难得的片刻安宁。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吕仲明笑道:“下一句是这个。”
尉迟恭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点头道:“懂了。”
吕仲明捧着食盒,倚在尉迟恭身上,看着树下,心想这里真美呀,来日如果有这么一个带湖的山庄,每天住着,安静地看看夕阳,看看湖水,多舒服。尉迟恭胸口的金鳞微微发出光来,吕仲明侧头看了一眼。
这些日子里,尉迟恭一直把这块金鳞贴身带着。
“本来想给你一块玉。”尉迟恭注意到了吕仲明的目光,说:“毕竟没给过你什么,咱俩也没什么定情信物,我给你的弓,想必你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吕仲明吃得满脸饭,打了个响指,那把弓凌空出现,掉在草地上。
尉迟恭笑了起来,拿起弓,说:“你还一直带着?先前藏在哪儿?”
“袖里乾坤之术。”吕仲明答道:“简略地说,就是利用法力打开虚空中的连接,把东西藏在两个时间轴之间的空间里。佛家也有这法术,所以说须弥山纳于芥子中。”
尉迟恭道:“行军打仗,要是有这法术,粮草也不用运了。”
吕仲明点头道:“可惜仙凡之间,终有各自的规则,这些规则,都是从封神之战就流传下来的。”
“说归说。”吕仲明道:“这把弓,你在上面刻的字究竟是什么?”
尉迟恭:“臡宺兤龕。”
吕仲明:“……”
尉迟恭笑道:“死生契阔。”
吕仲明端详弓腰上,发现确实有点像。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一首被说烂了的诗,吕仲明常听各种人说,爹也说过,却没有半点感觉,不就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皆老嘛,然而看到尉迟恭,想起那天他从密道里,斩杀千人,不远千里回来,只是为了与自己见一面,忽而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与子皆老。”尉迟恭笑笑道:“这就是凡人的爱情,因为仙人不会老,所以仙人都不知道与子皆老是什么意思。”
“也不一定。”吕仲明有点不服气地说:“虽然不会老,但是可以想象的嘛。”
“想象和自己经历,能一样么?”尉迟恭随口道。
吕仲明沉默片刻,而后不得不点头道:“对,你说得对。”
尉迟恭摸摸吕仲明的头,说:“我有时候很苦恼。”
“苦恼什么?”吕仲明的脑洞开得太大,从与子皆老想到爹,又想到他们还在洛阳城里,现在已经有个奇怪的计划了,于是边问边起身,说:“咱们去逛逛吧,顺便打听点消息。”
尉迟恭略一沉吟,便即点头,两人离开山谷,临走时吕仲明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这里真的很漂亮。
“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尉迟恭道:“有爹,有钱,有法宝,谁也不敢真拿你怎么样,还能长生不死。”
“世间的好处都让我占全了吗?”吕仲明无奈道:“我也觉得这很不公平,但是没办法啊,生下来就是这样。”
“是。”尉迟恭点头道:“喜欢一个人,能把自己一切的东西都给他,可是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也看不上。”
“别这么说。”吕仲明笑了起来,拉着尉迟恭的手,牵着晃了晃,但仔细想想,确实是尉迟恭说的这样,他没有什么好给他的,自己也不需要他的任何东西。
或许这就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最重要的东西。
与子皆老,如果没有老,只有天长地久,又算是什么呢?如果生命没有终点,那么感情也就无法再承诺,陪你走到最后一刻了。
“去哪里?”尉迟恭主动问。
“嘘。”吕仲明神秘地说,继而全身发出金光,幻化成原型,尉迟恭惊讶站在一旁,伸手摸摸金麒麟的角。
“麟而仁德,角不伤人。”尉迟恭笑道:“这就是你的原型?”
“上来吧。”金麒麟道:“咱们去城里转转。”
洛阳比起上一次来时,城中的佛寺力量已消退了许多,却依旧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一层五彩光华罩在城西,而另一层黑白相间,犹如太极一般的罩子,笼在城东。
尉迟恭跨坐在金麒麟背上,扶着它的角,两人从高空缓缓降落,飞向城内,日暮时分,最后一缕群山的光芒也已消失,金麒麟看轻了太极图中央的建筑,那是一座道观。
道观上书“上清宫”三字,吕布打着赤膊,袍子搭在腰间,正在给外面的柱子上漆。
“吕先生!”一群小孩过来,其中一个抱着吕布的脚,问:“今天有糖吃吗?”
吕布面瘫状道:“进去找黑先生,糖不能吃多了,会蛀牙。”
“没有!没有!”吕仲明面目狰狞,獠牙毕露,从巷子里冲出来,朝着他们咆哮道:“别缠着我爹!我爹是我的!你们都给我走开——!”
尉迟恭:“……”
吕布:“……”
小孩子们全被吓跑了,吕仲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