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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好了。”罗士信道:“人也全战死了,荥阳也没了,成了通缉犯,该朝哪里去?”
“人还活着就好。”吕仲明笑道:“可惜身上没钱。”
“这月军饷也没领。”秦琼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让你俩回去拿钱,找王志阳打起来做什么!”
罗士信也怒道:“你看他那模样,会给军饷?做梦罢!”
吕仲明忙道:“别吵架别吵架,还有三匹马,要不行就把马卖了。”
“要卖卖军马。”秦琼道:“我那马是单大哥送的,跟着我好几年了,不能卖。”
秦琼的马正是吕仲明骑着,冲进包围圈里救罗士信的那匹良驹,听到这话时,罗士信突然问:“单雄信是你什么人?”
秦琼叹了口气,罗士信便把单雄信招降的事说了,秦琼听完过后解释道:“单大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当年我走投无路,身无分文,流落郫县的时候,受店小二白眼,单大哥请我喝了一顿酒,替我付了房钱,又送我这匹马。后来途经邺城,我穷得叮当响,投哪儿都没人要,只得把马卖了。没想到单大哥恰好也在邺城,又碰上了……”
吕仲明打趣道:“于是他又把马买回来,送给你了吗?”
秦琼嗯了声,吕仲明笑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心道也真是丢人。
“好兄弟就是这样的。”吕仲明安慰道:“在人前么,面子总得端着,真正兄弟面前,丢人反而无所谓了。”
“是这么说。”秦琼尴尬道:“单大哥跟你说的一样,他说:‘贤弟,你不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吕仲明点了点头,秦琼又道:“都放宽心点罢,天无绝人之路,现在虽落魄,却也不算太糟,起码还有两位好兄弟陪着。”
吕仲明知道目前的情况,对秦琼与罗士信来说实在是非常糟糕的事,兵全部战死了,张须陀这座大靠山也没了,身上一分钱没有,还成了背黑锅的钦犯。但对吕仲明来说,事态却更好,他对前路信心满满。
这下可以去找李世民了,这个时代,理应是他的天下,初来乍到的几天里,吕仲明还有点浑浑噩噩,渐渐的过了这些时候,他的心底计划已经逐渐成形。
在自己失去力量的情况下,只得先暂时依附于人间天子,才好探查佛教的底细,到得李世民府上,秦琼与罗士信二人也好有个着落,而看善无畏那模样,应当不会朝西边去,佛家多半是要协助杨广。
吕仲明准备实施他的计划,并相信一切都会很顺利。
然而罗士信可不这么想,他突然间来了一句:“你去投奔单雄信罢,我走了。”
秦琼倏然就被激怒了,要揪罗士信衣领,罗士信却赤着上身,没地方下手,便给了他一耳光,怒道:“你把我当作什么?!我要真想投瓦岗,还用得着回来救你们?!救师父?!”
罗士信道:“现在师父也走了!你去啊!”
罗士信抬手就要开打,两人拳头格挡来去,在树杈上扭作一团,摔了下来,又在泥泞里滚来滚去,吕仲明忙道:“别打架!”
吕仲明下来要分开两人,罗士信却怒道:“你拉偏架!我就知道你向着秦琼!”
“没有!”吕仲明踹了秦琼一脚,把秦琼踹倒在地,说:“你看,没有的事!”
秦琼:“……”
“你们俩是一伙的!”秦琼火了,爬起来,吕仲明又笑嘻嘻地过来,拉着秦琼的手,摸摸他的脸。吕仲明一手泥,抹了秦琼一脸,罗士信便哈哈大笑,孰料秦琼与吕仲明同时扑上来,把泥塞进他嘴里,搞得罗士信狼狈不堪。
当天夜里,三人在一个湖里洗过澡,雨终于停了,罗士信费了好大力气才抓到两条鱼,便在岸边烤鱼吃。
“接下来去哪儿?”秦琼问道:“认真的。”
“抢点钱花。”罗士信漫不经心道:“没银子,寸步难行。”
“那怎么行!”吕仲明道:“你是土匪吗。”
罗士信道:“叛军的钱还不是抢回来的,怕什么?”
“太危险了。”吕仲明道:“三个人,去劫别人几万叛军的粮食财物,这是找死!”
“那你说做什么?”罗士信道:“去种地?你会么?”
吕仲明沉吟片刻,说:“包在我身上。”
不久后,三人穿过伏牛山,沿途吃喝全是就地取材,要么就抓鱼,要么就打鸟,三个野人一般,饥一顿,饱一顿的。过得灰头土脸,终于出了伏牛山,取道太行山,前往并州。
并州未经战乱,然而瓦岗军的突进消息已抵达此处,一时间百姓奔走相告,才刚抵达雁门,沿途便有不少人在议论。
太原,上党一带渐入秋季,几场雨一下,天气登时凉了下来。
秦琼去打听消息,罗士信看着吕仲明偷农户的竹篱笆,又把不知道何处捡来的破布,绑在那偷回来的竹竿上。
“这个可以么?”秦琼回来了,拣了个缺了角的破盘子,吕仲明便把盘子固定在竹竿上,用炭条把盘子左半边涂黑,说:“行了。”
“这样就能变银子出来?”罗士信看着这简陋的“法宝”,简直无法相信,秦琼也目瞪口呆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吕仲明一本正经道:“这是个招幡,就地取材,就叫……妖言惑众招幡好了。”
吕仲明把招幡一竖,挑起来,一手掐了个法诀。
秦琼与罗士信紧张地看着吕仲明,以为即将发生什么事,孰料吕仲明却拿着招幡,朝城里走去,边走边随口朗诵道:
“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和十国……算命看相……不灵不要钱……”
秦琼:“……”
罗士信:“……”
11
11、第十回:算命
这日起,雁门关外便出现了一个行为可疑,言谈古怪,疯疯癫癫的道士了。尤其以他口中所念的歌谣,甚为古怪。
“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和十国,辽宋夏金与明清……”
“等等……”秦琼顿时被雷得七荤八素,忙问:“这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吕仲明莫测高深地看了秦琼一眼。
秦琼道:“夏商周,是上古三朝?”
吕仲明:“孺子可教!”
罗士信:“……”
秦琼:“接着是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
“朽木可雕!”吕仲明连点头道。
罗士信本来只觉吕仲明在装神弄鬼,然而这么一说,仿佛又有深意,眯起眼道:“隋后是唐?”
“对。”吕仲明笑笑。
“后面的又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秦琼这时候,对吕仲明那歌谣的关心点已不在于它的奇怪与雷人,而在于它的含义上了。
“唐安史之乱后,就是群雄割据之局。”吕仲明认真解释道:“不过距眼下,已经大约过去将近三百年了,又过了几十年,一个姓赵的一统天下,是为宋,江山割据,数国并存,是为辽、宋、夏与金。接着被外族入侵所灭,百年后,又有人驱逐鞑靼,建立明,明后亡于清,清后乃是民国,再后来……”
“……就真的天机不可泄露了,嘿嘿。”吕仲明狡猾一笑,拿着招幡,站在客栈门外。
罗士信蹲着,秦琼站着,吕仲明只是偶尔念念他的朝代诗,秦琼道:“你说真的?”
“信则有,不信则无嘛。”吕仲明道。
罗士信道:“你管他是真的还是吓唬人,到得那时,咱们也看不见了。”
“就是。”吕仲明发现罗士信的性格与老子的道家思想总是不谋而合,想太多,就不如不想,便朝秦琼道:“过好眼下才是正经,天底下,没有哪个王朝能千秋万代的。”
“这倒是。”秦琼道。
罗士信道:“千秋万代不千秋万代我不知道,不过眼下,我看你这么拉生意,还不如去抢。”
吕仲明道:“相信我嘛,总有办法的。”
这歌谣虽说疯疯癫癫,但听起来却非同寻常,关键是,不到一天,整个代县的人都记得歌谣了,吕仲明拿着招幡在路上走时,还有不少小孩跟在他身后,随着他唱道“夏商周秦西东汉,三国两晋南北朝……”
并州是受朝廷监控最弱之地,胡族汇聚,鱼龙混杂,杨广对付叛军简直是焦头烂额,几乎没什么心思来管此地,本地官府兵力,大多也都是地方豪族与当地民兵。吕仲明有信心这么继续唱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传到一个人的耳中,而要等的,也就是个人。
此时的并州也是受战乱影响最小的,塞外各族俱在此达成心照不宣的协议,或以物易物,或打听消息。吕仲明一行三人,四处妖言惑众,大多数人都听不懂,偶有当笑话听着的,也没人来问。
于是吕仲明便在雁门关下摆起摊,算起命来,在家里多少学了点河图洛书,以及相面相手的道家之术,然而吕仲明此人学东西总是不耐心,这也学点,那也学点。父亲所知又太也渊博,一个行军打仗能与古来名将一较短长,一个天文术数了若指掌,金鳌岛又是一群通晓古今,儒道法墨无不精通的仙人。吕仲明什么都学一点,最后也就等于什么都没学会。
虽然在仙家的平均水准里算是没学会,但糊弄糊弄凡人,也足够了。毕竟要赚点钱养家糊口,于是从这天开始,三人便明确分工。
秦琼负责管账,拿钱,买菜,买东西。
罗士信负责做饭和给仨人洗衣服。
吕仲明什么都不会,既不会做饭当然也不会做家务洗衣服,于是只能负责赚钱以及吃。
初时他不过三钱五钱,抓着人手掌,给人卜卦,卜完以后还常常看不懂卦,只记得个大概,然而算命这玩意,一分靠卦,三分靠察言观色,六分靠装。吕仲明收拾收拾,洗干净头脸,倒也是一身仙气。并州之人大多长居塞外,满面风霜,被风沙吹得皮肤粗糙,吕仲明则唇红齿白,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之相,于是有经过的行商,百姓,偶尔便会来找他求一卦,权当是花钱买个心安。
“你有病。”吕仲明一边起卦,一边随口道。
“你才有病。”那男人怒道:“找你看相,是想问事,你这道人……”
“不忙。”吕仲明道:“你是不是夜来多梦?气血两虚?”
那男人愕然,身边站着两个衣服华贵的跟班,吕仲明又道:“劳心竭力,心狭志隘,金火卦,雷火互噬,不能容人,有口角之争。回去找本道德经来读读,你家人吵架了?跑丢了?寻不见下落?”
男人脸色登时变了,忙道:“是。”
吕仲明道:“儿子?带着女孩私奔了?”
“是是。”男人忙不迭点头,吕仲明道:“朝西边去,沿着官路走,一路打听着,自然就找到了,找回来后,别再骂他了。”
“你见过那小畜生?!”男人怀疑道。
“没有。”吕仲明笑道:“一两银子。”
那男人不情不愿地掏了一两银子,要给吕仲明,却又迟疑道:“人还没找到,不能给你。”
吕仲明笑道:“随你,冲你这脾气,找到了他也不会跟着你回去。”
男人又是脸色一变,吕仲明道:“我再教你一法子,把钱放竹筒里,乖。”
男人把碎银扔进了摊子前的竹筒,吕仲明便道:“祖师爷爷说了,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则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找到了以后,告诉他,答应他的婚事,愿不愿意回来,不去管他,时间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这是什么办法!”男人怒道。
“不超过一个月,自然回来。”吕仲明笑嘻嘻道。
那男人身后的小厮却道:“道长所言有理,黄老爷,走罢,找人要紧。”
男人只得悻悻起身,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儿子私奔了?”秦琼问道。
吕仲明靠在摊子后,懒洋洋地晒太阳,伸手把竹筒里那点碎银掏出来,给罗士信,解释道:“他形色匆匆,明显是找人,一定是家人跑了。身后跟着两名小厮,我说他‘有病’时,他小厮没开口骂我,明显不是他家的小厮。这种情况,不是媳妇跑了,就是儿女跑了。要么就是他儿子拐了别人家的女儿,要么就是他女儿跟别人家的儿子私奔了。”
秦琼哂道:“有理。”
罗士信道:“你又怎么知道是儿子?”
吕仲明道:“我猜的,老爹脾气大,儿子自然也脾气大,两父子对着来,所以问了句是儿子女儿。既然是儿子,那身后两人,就是女家派出来,跟着找人的小厮了。”
秦琼道:“朝西边去怎么说?”
吕仲明道:“这人从东边来,找到雁门关下了,一定是有线索,既然线索一路朝西,儿子应当也就是出雁门关啦。”
罗士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