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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得快点儿,去张侯爷府上求见的人多了,去的晚了,恐怕就难进了……”
张涵不大想去张让的府上拜访,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能忽视社会舆论。为了建立起一个好名声,他可没少下工夫的,实在不想与张让这个奸宦联系到一起。然而,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张涵算算时间,不用权衡就知道,张让得罪不起。若没有张让这棵大树挡风遮雨,张家恐怕坚持到大汉国分崩离析——诸侯讨董卓——那一天,就得提前造反了。说起来,张家对张让的心态是矛盾的,张超在雒阳与张让府上也往来不多,倒是张同和去的勤快。
“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见张涵不说话,张超岔开了话题。汉代察举,是以荐举加上考试的办法,相辅而成。张涵被举为茂才,还要经过公府的考试,合格过方会正式授职。察举的考试办法有两种:一种是「对策」,即命题考试;另一种是「射策」,抽签考试。张涵举茂才,是用对策考核。
“考试不是问题,有时间翻翻书好了,怎么?要给我压题嘛?”
命题考试的题目不会太偏,也不会过难,张涵熟悉典籍,不敢说倒背如流,也不怎么把考试放在眼里。临考试前,再翻翻书,应该就没问题了。
“压题,我不会!不过,也没关系,不行的话,还可以去西园……”
“……”
张涵忍不住摸摸鼻子,顺便送了个白眼给张超。
别看张涵初到雒阳,大名鼎鼎的西园,他还是听说过的。
今年,灵帝在西园开办了一个官吏交易所,明码标价,公开卖官。不管是不是正常升迁,灵帝一视同仁,通通收费。然而,举官终究被视为正途,与买官大不一样。就连灵帝对正途升迁者,价钱上都有所优惠,社会舆论可见一斑。所以,哪怕张涵考试不合格,也可以多花钱去买官,张涵仍旧打算走正途,不到万不得已,尽可能不去买官。
列侯张让的府邸前求见的人很多,张涵去的已经够早的了,依然在张府门前看到了数以百计的牛车和马车。黑压压一片,堵塞了道路,很有震撼力。眼看进不去,张涵也没有下车,命刘文标把贴子送了进去,与张大木管家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把给其他仆从捎来的‘家乡土特产品’留下不提。
张大木与张平交好,张家又舍得花钱,每逢年节都礼物不断,闻知张涵到来,很是关心,细细询问了刘文标好一阵儿,与他约好了三天以后,张涵到张大木家中拜访。三日后,张涵准时到张大木家中拜访,顺便给他捎去了大批‘土特产’。来而不往非礼也。张大木也投桃报李,在张涵临走的时候,送了他一份对策。张大木是一番好意,张涵心里暗骂,也只能满脸堆笑着收下了对策。这些都是后话,细枝末节略表一下,不必多说。
“晚辈张涵拜见世伯!”
虎贲中郎将何进中等身材,慈眉善目,面带微笑,是个很和善的中年文士。张涵丝毫不敢轻视他,躬身行了个大揖。能够从一个屠夫的儿子走到这一步,并进一步成为执掌天下的大将军,其中有运气的成份,但无可辩驳,何进选择了一条最正确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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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干谒'下'
何进正色,直躯,先受了他这个大揖,然后,一板一眼的回了个平揖。
“伯润,我与令尊素来交好,你就和我的子侄一样,今后就有事情,尽可直说!”
何进以异母妹妹何氏选入宫廷,有宠于灵帝,而受职郎中。但皇帝的心思变化莫测,像何氏这样的人多了。何氏初时也不过是个美人,又是屠户出身,何进在雒阳并不得意。为了固宠,他还要拿出大量钱财去贿赂宦官。对于张平的善意,何进知道是看好何氏。不过,张平与张让关系密切。何进不仅需要张平的钱财,其时也需要借重张平的关系。双方遂一拍即合,结为好友。
待到前两年,何氏生下皇子刘辩,被封为贵人,何进也水涨船高,由郎中而虎贲中郎将。其中,未尝没借助于张平的钱财。雒阳酒楼几乎把每年的三层收益,都花在了何进身上。这笔钱对张让来说不算多,却是何进的重要财源了。
现在,别看何进升迁了,想要更进一步,需要钱财的地方多了。加之,张平这些年来雪中送炭,又别无所求。何进知其心意,心中也很是感激。如今,张平来信请他照顾一下儿子,何进自然责无旁贷。况且,何进出身低下,即便心胸开阔,私下里也隐以为憾。张涵薄有声名,驺县张氏世代衣冠,张涵一来就以晚辈自居,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因此,何进对张涵的第一印象便非常好。
“世伯有言,晚辈敢不谨尊台命!”
何进说的亲热,张涵并不曾稍有怠慢,躬身谢过何进好意。观何进举止,行动莫不合乎礼仪,张涵就知他遗憾自己出身低微,故而很注重礼节,所以,说话虽亲近,举止却谨守着晚辈的礼仪。
果然,何进见此,愈发的欢喜,兴致勃勃地与张涵唠家常,张平的身体如何,农庄的收成如何,张园的景致如何,雒阳的奇闻轶事,朝中大人们的派系等等,介绍他的儿子们与张涵认识,并执意留张涵吃饭。
张涵爽快地留了下来,何进前途无量,他应该与何进打好关系。然而,在张涵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愿意留下来吃饭。何进表现的,就像个和善的大叔,是真的把张涵当成子侄了,张涵有点不安,先知先觉有时侯也是一种负担。
从雒阳城南开阳门出发,南行八里,就是大汉国最高学府,古代世界空前绝后的中央大学——太学了。
张涵自何府回来,就有些郁闷。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张涵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不破不立,想要改变这世界,想要做番事业,想要好好活下去,必然要牺牲一些人,虽然在需要的时候他想都不想就会做出决断,但细想起来,他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张超见他心情不好,就带他去太学散心,走在绿树荫荫的太学里,到处都是年轻的诸生,或者读书,或者用宿舍外的灶台做饭,或者争论某个问题,张涵的心情也放松下来,似乎又回到了前生,回到大学那段轻松愉快的日子里。
“经过顺帝年间的扩建,太学现在有房240栋,1850间,拥有学生三万人,博士14名……走,我带你去讲堂看看……呃,今天是马谏议讲学,讲堂坐满了……”
十丈长、三丈宽的讲堂里,密密麻麻挤进去几百人,连门口站的都是人,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张超干笑了两声,决定直奔主题——那个地方,张涵肯定会喜欢。
在太学的东侧,张超领着张涵来到了目的地——《熹平石经》。
熹平四年(175年),蔡邕等人上奏要求正定《六经》文字。随后,蔡邕把《诗经》、《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礼记》、《论语》七种正定后的经文,亲自书丹在46块石碑上。这就是天下闻名的《熹平石经》。石碑初立的时候,前去观视、摹写士子们的车乘每日都有一千多辆,填满大街小巷。就是现在,每天来抄经的人,也会有一两百人之多。
高大的石碑高丈余,宽四尺,上有瓦屋防雨,河南太守还派了来士卒看守,张涵全然没有注意,看着蔡邕的八分隶书,两眼放光。几年不见,蔡议郎的书法又进步了……
苦练了十几年书法后,张涵对书法有种由衷的喜爱。张涵一直看到夕阳西下,再也无法看清楚,才恋恋不舍地回到住所。
“你就是张伯润了?”
老者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但温和慈善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和蔼多了,只是尖锐怪异的嗓音,说明了他的身份。
“正是晚辈”
张涵正容朗声答道。老者笑的再温和,张涵也不敢有半点不敬,这可是十常侍里的头号大BOSS,驺县张氏的保护伞,杀人不眨眼的大宦官。张让的眼神令张涵不由自主想起了张昭,那种一眼望去,一览无余的感觉,对被览者来说,真是太难受了。就像针尖在身上轻轻划过,说不出的难过。
“不错,不错,文质彬彬的,胆子不小呀!”
“不敢,不知晚辈做错了什么,侯爷何以言此……”
“你是初七到的雒阳,当天就与卢尚书在雒阳酒楼饮了一下午酒;初八来我府上投了贴子,然后,去了何中郎府上,用了晚饭才离开;初九又去了卢尚书府上赴宴;初十卢尚书拜访了吕强……然后,就是今天了,今天,吕强在陛下面前为蔡邕讲话……”
张让微笑着问道。
“伯润,你觉得程璜会怎样考虑这件事?”
张涵汗流浃背,神色却丝毫不变,惟有眼角轻轻跳动。靠,怎么一个个耳朵都这么长……
“程常侍如何考虑此事,不是晚辈能够左右的,晚辈也不关心。晚辈关心的是,侯爷如何考虑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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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东观'上'
“夜深了,张叔叔请回吧!,伯润行事轻率,还请张叔叔多美言几句……”
张大木一直把张涵送出门外,张涵深深施了一礼,感激地说道。
“那是,当说话时,为叔自当讲话,不过,伯润也不必多虑,侯爷还是很看重你的……”
张大木安慰了张涵几句,径自去了。
出了张让府邸,已是深夜时分。繁星点点,明月高悬,一阵寒风吹过,让张涵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张涵这才发现,自己内衣已经湿透了。飞快地钻进马车,张涵就坐在车里,半天说不出来话。过了好一会儿,张涵才恢复一点力气,他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刘文标会意地吩咐车夫老田回府。车里便重新安静下来,张涵双眼迷茫,回忆起刚刚的谈话。
张涵的小马屁并没起到应有的作用,一辈子在宫廷中勾心斗角,张让早已百毒不侵。张涵的这点小把戏,早二十年,张让就已经玩腻了。还不如张涵的镇静,更令他高看一眼。这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张让给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评价——如果要对付张涵的话,就不能给他留下丝毫机会。
张涵并不知道,张让是如此看他的,否则,他的汗流得还要多很多。张让可不是个温和的人,他眉目清秀,笑起来很好看,令人往往忽视了他的年龄和身份,然而,温和不过是张让的掩护色。在张让轻轻点他的时候,张涵分明看到了张让眼中那漠视、俯视、无视的眼神。生命在张让看来,也许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在巨大的权力面前,张涵第一次体会到如厮的恐惧,那种全然的无能为力,那种无法抑制的颤栗,那种来自心底的愤怒,都在提醒张涵,他还很弱小,就像蚂蚁一样——张涵非常憎恨这种感觉。
卢植到底是有意的,还是疏忽大意……张涵久久不能确定。涿郡那个谆谆教诲的卢植,雒阳那个逢友喜悦的卢植,卢府那个酒酣起舞的卢植,在张涵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他实在不愿意相信,卢植会陷害他。可是,卢植逢友饮酒还说的过去,但卢植回去后就去拜访中常侍吕强,又在卢府设宴舞属,这不是祸害人嘛?!
也许卢植没有想那么些,可这事关系到张涵的安危;也许卢植知道程璜拿张涵没办法,也许他清楚张让和程璜的矛盾……嗯,他一定是知道的,这不是什么秘密,可这依然是在给张涵树敌;也许卢植生性直率,没想那么些——卢植声音宏亮,应该是个豪爽之人,但他在军事上细心得很——好吧,也许卢植智商高但情商低,军事上聪明,政治上蠢呢?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卢植兴许就是其中之一,他真的没想那么些吗……
想了一路,张涵也没能确定,卢植到底是有意的,还是个政治白痴,但他都决定离卢植远点儿,遇事少参与,被傻瓜害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回了府中,张涵心事重重下了车,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刘文标担忧地眼神,强挤出点儿笑容来,说了声,“没事!”张涵知道,自己的笑得僵硬,但他觉得自己表现就不错了,给自己评了个高分。
‘跟张让说话,真会让人短寿……’
想到此处,张涵不禁愤愤然,回到了府里,他也多少放松了些儿,惊慌和恐惧如潮水般退却,身体上的不适就格外清晰。
张涵从太学回家,屁股还未坐定,就被张让招去,晚饭自然是没吃。在张让府上,被张让又吓又哄,自己又要装傻,也没能吃到什么东西。现如今略一放松,就撑不住了,腹中如有雷鸣,一迭声的招呼小雅备饭更衣。
风卷残云般干掉一碗红烧肉,张涵身上干爽,肚里有底,第二碗吃的就从容许多。一边吃,张涵一边回想张府发生的一切。重要的事情,他总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回放,把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奇''书''网'甚至每一个眼神,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品味……
“成高,明天去张叔那儿,把雒阳的资料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