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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突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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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己的那种诗意的生活。

她毅然擦拭了眼泪,好在身边没有人,她还可以好好掩饰自己的心情。

但伍子胥好像在梦中感觉到了,他感觉有人在他身边流眼泪,那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有几分像是蘅若,又有几分像是……也许像是母亲。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朦胧了,也许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他母亲,据父亲说他刚满月母亲就因病去世了。但是他总是觉得母亲没有离开自己更远,他可以在普天下的女子之中,找到母亲的模样。

伍子胥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宋婵娟,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有多沉,一下子就睡到将近五更天。扁鹊早就回来,还给他换了药,宋姑娘也早回她屋子去了。

从隔壁屋子里头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扁鹊大夫还在呼呼大睡,伍子胥心想,一定是他昨日为我伍员太过操劳了。不过看到他年岁这样大还有这么好的睡眠,却也好生羡慕。父亲晚上睡眠总是无多,而且常常是很不好。或许就是父亲过于忠诚,心忧国事才那样吧。身在朝廷,还不如身在野更为清闲自在。想到这时不由得就又责备自己,我伍员岂能如此想法,岂不是辜负了父兄的一片心。

由于睡得多了,又心事多多,后来再挨床上,就没再睡成。总算是待到了卯时辰光景,就从床上坐起来,头虽说还有些重,但身上已是有了气力,也没感觉特别酸痛。见那扁鹊还在睡着,就轻轻打开屋门,往外边走去。屋外没人,原来扁鹊回来后,那些兵士就被宋寨主下令撤回了。

远远地有些人影,不知在忙碌着什么。伍子胥顺着寨墙一路行去,只求行走畅快,却没注意到四周,这时突然听到有琴声,声音不大,许是怕吵醒人家,但是凝神听去,琴音低抑而又清晰入耳。伍子胥还从来没这么早听过琴声,也没发现过有人如此之早弹琴的。他很快听出来这是一曲恋情有阻的歌诗,在楚地相当盛行,叫《汉广》,正是自己所熟悉的。

伍子胥以为这是某位男子在弹此琴曲,看他这么早就弹琴,一定是夜来难眠,相思难熬。人世间男女情,这蔓蔓情丝真是会绊人哪!伍子胥曾经有过此种体验,那就是他对贾蘅若的痴情,尽管当时自己是出于对蘅若的误解,实际上蘅若对自己早就有意。不管怎么说,自己曾经有过蘅若这样的女人,即便从此孤鸿零雁,孑然一身,此生亦已不虚了。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

很快地,第一章琴曲已矣,慷慨悲歌之中,极似又有深深幽怨如茧丝相缠。不禁奇之,莫非此人尚是女流?这么想着,就想靠近一些看得真切,却又觉得此举未免有失礼数,便又退后,仅是看着镂空的屋窗发呆。第二章眼看又要弹完,其中韵致让他甚是流连,心道不想山寨中人,竟有如此高雅之士。

一声叹息如游丝飘飘渺渺过来,却闻铮的一声,琴声顿歇。只听有人朗声道:“屋外是何高人?能否一见?”其声虽如喝,却语意温和,而且的的确确是女子的声音。

伍子胥只好走到了屋子门前,既然已经被人识破行藏,那么说不得,也得露相了。哪想到,门启处,竟然是宋婵娟姑娘。

“是伍公子!失敬了!”宋婵娟一脸惊喜,却也没忘记施礼。

“宋姑娘不仅足智多谋,而且琴技高妙,伍员佩服!”

宋婵娟连忙回道:“在伍公子面前,婵娟只是班门弄斧!”然后不等他说话,就急忙问起他的伤势。听到他说没问题,而且敷了草药之后好多了,脸色明显快活地涨起了红云。

“昨日要是没有姑娘仗义援手,并急中生智出奇制胜,伍员此命休矣,伍员父兄之仇休矣!姑娘大德,伍员今生难以补报!”

“我兄妹受令尊大人再造之恩,昨日所为,不能补报于万一,公子不必挂齿。”说完,又补了一句:“公子千里奔波,危险之中,还带上玉箫,想是深谙音律,琴技一定高妙,公子可否操琴一曲?”

这个邀请稍微大胆了些,进到姑娘屋子里面弹琴,这多有不便。也许宋姑娘在山寨生活多年,已经濡染了男儿的行事风格,她又是寨主的妹子,自然凡事可以,而自己还是有罪之身,凡事多不可以。517Ζ这时伍子胥又转念,男女之间最多事,而今就盼着早日伤口痊愈,离开山寨,奔赴宋国,这样才能做得大事。千万不要横生枝节,又起风波。他告诫自己。

“在下不善抚琴,平日里只会吹箫!”他故意这么说。

“哦,是这样啊,那,伍公子一定听出婵娟弹奏的琴曲吧!”

他点点头,他觉得她如此殷殷之情,如果自己还是拒人千里,那未免也太见外了。于是说道,“如果在下没听错,姑娘应该是弹奏歌诗《汉广》吧!此曲出于楚地,姑娘已尽出楚地之韵致,伍员佩服!”

“公子可否愿意再听我一曲?”

伍子胥无法回绝姑娘的热情。宋姑娘现在已经感受了咫尺天涯的滋味,实际上在山寨也不是有很多机会的,何况伍子胥要休息养伤,又急着离开这里。姑娘也知道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可是人生苦短,光阴无多,再不抓住一些机会,那几乎可以说,就完全没有机会可言的了。

她坐回到原处,将断了的琴弦续上,这一回弹的是《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堲之!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伍子胥就在门边听她抚琴,实际上也就隔着远远地听,也远远地看着。看她坐在梳妆台旁边的案子后面如何抚琴,看着那案上香炉中的香烟如何袅袅消散。

琴声如诉,在声声诉说着姑娘的心事。宋婵娟知道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她不再含蓄藏情,她要大胆地表白此情。这种大胆追求让伍子胥有些惶恐,他的眼前下着梅子雨,梅子纷纷,那发出的落地声,正是琴声里的低低叹息。

就在这样的音乐世界里头流连着,也惶惑不安着,却听到有人在背后喊道:“伍公子,你让我好找!”回头一看,却是扁鹊先生。他正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快跟我回去换药,要不,你就别想两天之内出得这山寨!”

伍子胥突闻此语,简直是如获大赦。他当下就对宋婵娟作了个揖,随即跟着扁鹊回头,那姑娘早已是泪光满眼了。途中扁鹊几次问起宋姑娘的事,伍子胥总是不肯详说,只说自己行经那里,听到有人在弹琴,正奇怪这山寨也有琴师,没想到听了一会,那屋里出来的却是宋姑娘。宋姑娘见了他也惊奇,便问了伤势,又多说了几句。扁鹊却好像并没认真听他所说,只是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眼神里头怪怪的。伍子胥不由得就说了:“扁鹊大夫怎么啦?又是在看病人么?”扁鹊不由得也笑了,“是啊,老朽就是在看病人嘛!”

共进了早餐,宋天勇进屋子来看了看,问了些话,见伍子胥精神状态还好,恢复得很快,就说:“公子如果身体无碍,不如随在下一道到演武场,也好随意指点指点我那些兄弟。昨日说过的话,最好还是有个落实处。”伍子胥点头以为然。

于是欲行,扁鹊说:“请稍候!老朽亦同往!”宋天勇当下即会其意,路上说:“有扁鹊大夫同去最好,免得遇上像我二兄弟一般脾气的,说指点,却变成比武,那可就麻烦了!”

于是一时大笑,不想到那里,竟然杜冲和宋婵娟也都到了。原来他们都想到这事,就想过来瞧瞧。宋婵娟是关心,杜冲却奇心里另有书所思。见面后杜|奇|冲想说话却不好|书|意思说。宋婵娟却先说了:“杜二寨主,昨日好威风哪!”

这一说,那杜冲的气又往上冒了,“怎么说话啦,宋姑娘?是不是在下责罚几下伍公子,宋姑娘就心疼了?”他一生气,就顾不得了,这话也就无所顾忌了。

“你还真会说话,也不知吃的是哪门醋!哼,责罚几下,说得轻松,你那是将人往死里整!”

“我颜雄兄弟死在他的箭下,不往死里整,我怎么甘心?”

“你这下总算说实话了!看在你说实话上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颜雄兄弟不仅仅是你兄弟,也是我哥和我的兄弟!颜雄兄弟深明大义,显灵昭示,宽以恕人!哪像你,你呀,也太过用心险恶了!”

杜冲本来还想辩,见宋姑娘真得很生气的样子,就只好忍着不说了。而没多久,宋寨主和扁鹊、伍子胥他们都来了。

于是相互施礼。伍子胥朝杜冲也行了一揖,倒是让杜冲愣了愣,便也还了礼。这时自己也顺口问了一句:“公子伤势如何?”

“扁鹊大夫说近两日不得妄动,否则伤口恶化!”伍子胥说。

虽说伍子胥是铮铮汉子,但是经历了如此轩然大波,他现在也多加了警戒,实际上他所说的也是实话,扁鹊的确曾如此严肃地对他说,他现在又这般说给杜冲听,也算是对自己的又一次强调提醒。

不多久山寨兄弟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宋天勇让他们先互相挑选伙伴对练,然后让伍子胥在旁观看,当场指点。以往山寨兄弟就知道蛮打蛮冲,打打杀杀惯了,就缺乏一些技艺和心眼,所以经伍子胥这么一点拨,就真正获益良多。当然,这也避免伤到伍子胥的身子。终究是山寨之主,考虑问题就颇为周到。

第十二章 绝情

又一天熬过去了。明天就可以走了!明天,也许!

其实在山寨,伍子胥过得是相当好,有当世名医治伤,有寨主亲自招待,在演武场可以施展自己一身武功绝学,更有美妙琴声耳上流连,妙龄女子情意深长。他几乎就是过着神仙一般的生活,却又为何如此沉重难熬?

他一心在宋国,在那里有太子建,他们可以商量复仇大计,或者说服宋元公出兵伐楚,或者再往他国努力。只有到了宋国,这一切才有了方向,可是现在却是一片迷茫。他是冲锋的战车,奔腾的战马,渴望的是雷霆万钧的战斗!他的生命不应该如此沉默,苟且着,滞留在这里。

现在摆在面前的是如何越过这宋婵娟的温柔之河,而重新开始自己的复仇之路。他不能贪恋安定的生活,有相知美人依依作伴的那种生活,有些离尘出世的诗意浪漫的生活。宋姑娘的心意他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宋姑娘也应该知道,有许多事情是不需要口头说出来的,也许留在心上,要更好些。

但对于伍子胥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够取代他的国恨家仇,那种仇恨是刻骨铭心的,也许还得用上一辈子的时间来完成。他有这个思想准备。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此仇未报得之前,却撞上了不幸之网,自己的生命却要提前完结。

他知道此次逃亡之旅千难万难,前程渺茫,但他不能再想其他的了。他只能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成功,在不会太久的某个日子,攻克郢都,挥剑斩下昏君和佞臣的头。这些天来,他已经无数次梦见自己斩昏君、杀佞臣。他千百次地想像着那种情景。梦里头,他的父兄,由于遭了太久的牢狱,脸灰白灰白的,惨惨然,形骸皮肉尽脱。他们重见天日,不胜感慨。

“我儿果然英勇智慧,……”父亲赞道。

“我就说贤弟比我强,果然一战成功!让父亲和我重见天日!”伍尚感慨道。

他感到无比的宽慰。

眼泪在飞。男儿的眼泪,比血还浓。

眼望着窗外,正在出神之际,伍子胥突然感觉到左肩上被拍打了一下,知道一定是扁鹊大夫采药回来了,回头一看,果然是他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伤口感觉怎样?”

原来刚才这一击,是他在测试自己的伤势如何呢。伍子胥含笑点头,而眼泪却含藏于眶中了。

扁鹊身上还挂着些荆棘,而放在一边的是满满一竹篓青青草药,旁边还有一小扎无叶而只有根茎的东西,根头圆嘟嘟的。“这是当归,补血的上品!你服了这个,也就……哎,当归了!”说着,却还叹了口气。

他走到老人的旁边,小心地将那山荆棘扯掉。扁鹊对自己的特别好意他是明显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很微妙的,当初在山寨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他是一位特别可亲的长者,却没注意他是名满天下的神医的身份。近日住在一起,更感觉相互之间的意气相投,几乎就是一种忘年交。他们之间无话不谈,仿佛故友重逢的感觉。如果要说快乐,伍子胥这几日其实也有他的快乐呢。

今天的扁鹊写完《难经》又一节的内容之后,话显得多了起来。他好几次说到了宋姑娘。他说宋寨主对他十分敬重,一直挽留,还希望其妹子宋婵娟学他的医术,将来不要说大济苍生,至少山寨兄弟的伤痛疾病就能得到治疗。于是他也只能继续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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