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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你有时候太固执了。”子卿略含责备说:“昨天看了杨大帅满头华发转身离去时看你那目光,即心疼又无奈,看得我都心酸。这若是我爹这样,就算心里再委屈我也会退一步。明瀚,昨天七爷说
汉辰忽然坐起身正经的说:“你是胡大帅的挚爱。我不过是杨家豢养的一匹名驹。一个是用来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一个是被用来骑的,你我本就不一样。我七叔的话有他的道理。这家要和,国要宁。明白了自己地角色。不要有什么非份之想。这家国总是能太平的。我现在很好,大彻大悟了反觉得心境平和很多。”
子卿也翻身起来。拍拍身下的石头反驳汉辰说:“可伙计,你是人,不是石头,人是要感情地。”
“感情?胡大帅没跟你讲过,要想成大事,要想在政局里打拼,就要不得什么感情。”汉辰眉峰高挑自信的说:“除非你这个太子爷将来就做个赋闲地王子,如果要继承父业,你还是把那些没用地东西都抛了吧。感情这东西就是种债,你付出的越多,陷落地越深,关键时刻就会拔不出脚。你不涉足就一身轻松,不会愧对谁,就有转身离去时的潇洒。”
子卿和继组才从龙城离开,孙先生溘然长逝的消息就传到了千里之外的龙城。
初春吐绿的茵草点翠,远山仍未脱清凉。
汉辰在黄龙河旁七叔常去的碎枫岗终于寻到了七叔。
茕茕孑立的背影,面对北方,几抹烧焦的纸钱灰在清岚间微荡,七叔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似是无限的愁怀无以鸣诉。
“七叔,你一大早是来祭奠孙先生吗?”
跪在地上的七叔缓缓的转过身,双眼红肿。
“老爷子说什么了?”七叔强忍着悲恸。
汉辰摇摇头。
“他吩咐汉辰多陪陪七叔,说这太脱俗飘渺的东西,多半不是久留人间的,孙先生的理想固然好,但在人间怕难实现。老爷子说,因为是在中国,要来实践他的理想的毕竟是中国的人,想的一个样子,被下面的人做出来怕就走了样子。”
七叔看了汉辰一阵冷笑,不知道是不以为然的讥讽,还是戳到痛处的无奈。
汉辰又说:“平日里老爷子最顽固,不过这次的话反让汉辰寻思良久。七叔,孙先生是个伟人,他的事业靠凡人来实现太难了。和平奋斗救中国,谈何容易,怕就连各位大帅都想是不发一枪太平的拿天下呢,但最后还不都要靠武力来统
“毕竟是不一样的,这日后中国的救世主就一定要是个神,是个不计较一己私利的神。
小七整理过情绪,同汉辰回去见大哥杨大帅。
杨大帅见了小七并没多问,小七还以为大哥见到他这般难以掩饰的落魄定然要痛斥一番,可大哥递给他一张报纸。
“北平祭奠孙大炮的挽联,真是才人辈出,我刚跟你顾师父评论了许多。这报上说,当属于远骥的从欧洲发回的那幅为千万挽联之首,你看看。”
小七接过报纸,那副挽联令他酸楚的泪涌上眼眶。
“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曷居乎一言而兴,一言而丧;十稔以还,使无公在,正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于远骥无愧为十三岁中秀才的神童才子,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全无造作之气。淡然几词,囊括了孙先生一生的抱负和世事的无奈。这上联典出《论语》,下句典出三国曹孟德的《让县自明本志令》。在这又一颗灿若流星的伟人划亮夜空溘然长逝,山河悲喑失色举国哀悼之时,挽词如潮却没有一联能匹及于远骥这一幅道出孙先生的心事,难怪报上一致认定于远骥之才华横揽一世,无人可及。
“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怕于远骥将此话加在孙先生头上的时候,心意的归属已经不言而喻。可笑的是,他杨小七和于远骥何尝不是一种人,或许他们二人囊括了那个时代的特质。也就是谭壮飞先生在菜市口从容就义时呼出的那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第四卷 第208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注:前一章中间部分有内容添加
于远骥也好,他杨小七也罢,都是脚在一道无形的门槛内,那道紧闭的黑漆大门刚被打开,让他们有机会眼望了开阔的外界。明知道美好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心中有着无限的憧憬和希望,也有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去为之奋斗,但那沉重的脚步就像粘在了门槛内,如何也抬不起脚,如何也迈不出去。那种无奈和怆然是同常人难以讲明的。
见了平日很少动容伤感的小七忽然面色如阴云掠过,神色恍惚的样子,杨焕豪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忽然说了一句:“领洲霍家来人了,你外公病危,想见你一面。”
小七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加之平日基本同霍家没什么往来,除去表哥霍文靖在东北同他走得亲近。
小七对外公惟一的一次印象还是他十三岁那年头一次见到外公,那是因为他无意间知道生母的一些故事,对大哥有了误会,私自溜走去领洲找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对他的冷漠,穷乡僻壤食不果腹的环境给他的震撼,都令小七难忘。反是他后来少年成名后外公曾托表哥要过他的照片,几次托表哥来接他回领洲,但都被小七拒绝了。小七情愿将霍家连同那段不忍提及的往事一同忘去,而霍家也似乎对他有愧,从此不再来寻他这个“杨家”的少爷。
小七摇摇头:“大哥,龙城最近军务繁忙,小七不会耽误了公事。”
“无论如何,上辈人的恩怨同你无关,就是一位老者。长辈,你也要去看看。这是做人的根本。”大哥看了小七说:“去吧,去领洲看看。老人都是看一眼少一眼。”
小七临行前去大哥房里告别,大哥打量着一身粗布短衫的小七不觉哑然失笑:“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套古怪地衣服?”
小七看看身上的衣服笑答:“大哥嘱咐小七去了霍家不要拿了在家的骄纵去压人。要平易近人,小七就寻了这套衣衫来。”
“越是这寒门越是重骨气,你那位外公是个耿直性子有气性地,大哥昔日见过。”杨大帅叮咛着小七。
小七撇撇嘴,嘟囔说:“好脸面是自然。有气性就难说。家里的女儿都卖给个老头子当小妾,可见也不是什么有骨气地人家。。。”
“豹儿!”大哥郁怒的沉了脸:“这话在家说说也就罢了,敢在霍家造次,你小心你的皮。”
见小七低头不语,杨大帅平缓了口气嘱咐:“守礼、规矩、谦逊、谨慎,这才是杨家子弟的风范,大哥不多嘱咐你了,好自为之吧,你也不小了。”
小七诺诺称是。转身要离开时,忽然潸然泪下的挪回到大哥身边。
“怎么了?还同乖儿一样耍赖了。”大哥见小七伤感地样子嗔怪说,拉过他用衣袖给他拭泪。
“装给谁看?一抬脚就跑出去四五年不见个音信。这回不过走开十多天
小七跪在大哥脚下说:“哥,那个金蟾蜍
“你若不说。大哥不逼你。”杨大帅叹口气。“别哭了。”只金蟾蜍原是袁大帅昔日留来重整江山的金银。埋在了弗谷山下。金蟾蜍肚子里藏的东西拼到一起就是军饷藏宝图,那款子不是传说中的巨款,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
“你要那钱做什么?”杨大帅不解的追问。
“小七当然不缺这笔款子,但孙先生当时在筹措军饷。大哥,不是小七吃里扒外,小七实在是觉得孙先生的思想才真正是无私的利国利民。孙先生不是穷兵黩武的人,他地志向和小七一样,无非是想中国这个大家族不要在内乱了,各退一步,修养生息,一致对外辱。小七曾想帮孙先生度过难关,把在国外同朋友经营的钱款捐给孙先生,可孙先生不肯收。小七后来听说他在寻凑那金蟾蜍,才自告奋勇的去帮他。”“你可以不告诉大哥这些。”
“大哥,小七心里难过,不想让大哥误会小七,可又不能说。怕现在孙先生一去,就是再没个人能继承他地遗志了。”
杨大帅抬起弟弟的脸,凝视着他说:“小七,你这点反不如汉辰看得明白。你是杨家地人,生出来就被烙上了杨家地标志,洗不掉磨不掉。这路如何去走,走去哪里,你只有听命。”
子卿回到奉天,来到毓婉的外宅。
这一年来子卿忙得四蹄翻飞,实在是冷落了毓婉这个“可人儿”。
每天睁眼,秘书就会读给子卿听那排得满满地日程,什么“九点替大帅接见日本王室黑男公爵的来访;十点二十去新芽学校参加奠基典礼;十二点陪北洋外务次长的秘书罗文用餐,下午去讲武堂为优秀学员颁奖就连去卫生间喝水的时间都紧凑的安排下来了,从早就晚,怕他胡孝彦早已不是自己,任性的大少爷每天要堆起笑脸在公众面前演着他东北军少帅该演的角色,在前呼后拥中没有丝毫的自我,甚至不能由了性子表现出些许不满,子卿想想就难过。七先生曾经听过他诉说苦闷,也曾耐心的开导过他正视这难以躲避的责任和义务。
子卿走到门边,孙嫂没出来迎接他,院里冷情。怕连毓婉都没料到他今天会意外来临,正好给婉儿个惊喜。
子卿调皮的一笑,蹑手蹑脚的来到门边,想着如何闯入屋才能唬得毓婉惊叫着扑到他怀里来。
忽然屋里传来对话声,子卿停了脚步。
“毓婉,真是委屈你了呢。子卿不经常回家,你又不被大帅接纳,不能进胡府。寂寞了就找嫂子来陪你吧。”听声音竟然是霍文靖的妻子林惠娟来了。
毓婉莺声燕语:“霍嫂子不必担心婉儿,这里面的分寸婉儿拿捏的好呢。子卿小爷就是个骄傲的小王爷,这种人说来好哄。男人吗,哪个不爱脸面,爱虚荣,多恭维几句他们就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只要分寸拿捏得好,凭他飞到哪里,这风筝线也在妹子手里呢。”
毓婉的话语里充满得意,惠娟赞叹的说:“呦,瞅你这小鬼东西,还挺机灵的。”
就听婉儿的笑声:“哄人开心的话谁不会说,何苦都和卿哥家里那古董少奶奶一样说些他不爱听的话把他往外推呢?这男人呀,有个柔弱似水的女人能被他们保护,比他们打了胜仗还满足他们的好胜心呢。何苦不给人家这个机会。倒是嫂子你,总这么刚强,女人这么强是要吃亏的。就是嫂子骨子里是强人,在霍大哥面前也一定要装出小鸟依人的柔弱,不然就危险了。脸上要常带了笑容,不管心里有多苦,这样丈夫才不会被人抢去。”“看你说的,这父妻间还弄成战场上排兵布阵了。”惠娟爽利的笑声传来。
子卿听得诧异,毓婉何时变得此多的心机?子卿落寞的出了门,心里充满了厌恶。为什么女人都要化妆把自己的真实面貌遮盖起来?一旦卸装露出本来俗恶的面目就令人作呕。
领洲外公家在一个荒凉的山谷里,连茅草篷里燃着油灯都觉得十分奢侈。
小七好奇的问外婆,家里如何来这般清苦,不是霍文靖表哥好歹也是东北军的高官了吗?
外婆叹气说:“你表哥呀,几年没回家了。自从他那年去当兵,跟他爹和你外公闹翻脸,你外公就不想见他,说他这心太要飘去云里了。他寄回来的钱也不肯要。就连我这老婆子,还是那年大孙孙出生去奉天看过他们夫妻一眼。”
病痛中的外公拉了小七的手呢喃:“豹儿,外公对不住杨家,没有面目见你。”
外婆哭了扭过头去。
小七贴了外公的床边坐了,一脸温和的笑容:“外公,你老别这么讲,外公的病会好的。”
“看到你,外公就可以安心闭眼了。”外公艰难的喘息着说。
小七为外公抚着背,那谦和恭顺的样子哪里像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
三舅一直在进进出出的在屋里忙着,一张枯黄的脸没有一丝笑意。外婆喊着他说:“三儿,给豹儿倒点水喝。”
“我自己来。”小七几步追出柴门,三舅停住步子,指了门外一口井说:“自己去水桶里舀了喝吧。外婆这才蹒跚着小脚跟出来,嗔怪的低声同三舅讲了些什么,又过来帮小七去井里汲水。
“豹儿,你快放下,你干不来的,外婆来做。”
“外婆,豹儿可以的,豹儿干得来。”
看了祖孙二人在井边说笑,三舅忽然冷冷的甩了句:“下次来咱们这穷山沟,就自己带了仆人来伺候。霍家沟就是这么个穷地方,养不起杨家的少爷。”
“你这是做什么?”外婆捶了三舅两下,小七能看到三舅的眼睛里带了敌意。
第四卷 第209章 恶制
临离开霍家沟前,小七听外婆絮絮叨叨的讲了些往事,也明白了霍家的汗颜和顾虑。
“你娘她生前就是那不认命争强好胜的性子。当年你外公不许她去城里投奔亲戚,她偏偷跑了去。去了不算,不久杨家老爷就来提亲了。我和你外公虽然穷,可也没狠心到卖女儿的地步。你娘就说,她就不信命,这小老婆怎么了,她迟早能做大的。嫁到杨家,她嫌娘家穷,在杨家抬不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