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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水居的别院就位于彦村的尾稍。因为是用来做仓储管理和偶尔宿夜用的,便建得不是很好,比起夏丘城里的本院实在是有些简陋了。不过这地方倒也是够大,分做外两进,据有了这方圆十丈的地方。
有钱人家的别院即使平时不住人也有那么十几二十个奴仆负责打扫的。或许是因为泗水居的主人本身是一名女子的缘故,这别院之中的下人也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她们的年纪都很清,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十五,都是李夫人这几年从流民中购买过来的。在乱世之中,这样的情形倒是普遍的很。
当下这些年轻的“大”女孩们就把跟随马车而来的一群人接进了别院,安顿下去。而李夫人着带着李晟和铛儿径自去了大厅。她说是有别的一些事情,要交代这两人。对此,大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因为平时素知李夫人对李晟的看重,便也没人多说些什么。
进入大厅,却见里头早有一年轻男子站立着,那是一个有着九尺身躯的高大之人。他看到李夫人等人进来了,便快步走过来行礼:“徐定,见过夫人。”说罢,径自跪坐在了厅子的下手,抬起了头,亮出了那张充满硬线条的脸。
李夫人微微的颌首,走到大厅的上位坐下了:“徐兄弟,可知现在的情形如何?”
“曹操令曹洪进兵夏丘,其行进速度极快。夫人前头刚从南门出来,曹兵后边就将城池包围了,前后相差不到一个时辰。”徐定一脸平静的说道。
闻得此言,厅内的两人(铛儿还小自然听不明白这个)不由得庆幸不已:“好险啊。”
“淮阴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徐县渡口的船还有吗?”庆幸过后,李夫人继续问道。
“请夫人放心,虽然现在的情况很有些危急,但既然我们船队答应了你们的委托,他们我们就无论如何都必须办到。这是我们身为浮屠教徒应该遵守的信条。佛主说了:‘信徒是不能打妄语的。’”徐定单手持立的说道。
“呵……”李晟掩嘴轻笑起来。他觉得徐定那姿势就如同以前所看见的和尚一般,只是面前的这个徐定并没有剃光了脑袋而已。
“只是广陵淮阴那边出了一些问题。”徐定并没有理会李晟的笑,继续说道。
“什么问题?”李夫人不解,“曹操的兵锋不是还没有指向广陵吗?他只到了下相而已。”
“那是。”徐定皱了皱眉头,颇有些黯然的说道:“说起来这也是我们浮屠信徒的耻辱。不要说依据佛经的教谕,就算依靠一个人的本心,我们也决不能做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事情。但身为‘著名’教徒的乍融做了,他截取了彭城、淮阴、下坏三城的赋税,杀了他自己的好友广陵赵昱投江东去了。现在广陵可也是乱的很,因为失去了城守,便很有些地痞流氓在那儿打劫了。”
“啊!”李夫人和李晟俱是大惊,“那淮阴不是去不了了?”
“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去。”徐定诚恳的说道。
“不去那里?我们还有哪里可去?后面曹操的兵马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追来啊。”李晟焦急的咆哮对着徐定起来“你们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晟儿,不许对徐先生无理。”将李晟把满腔怒火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李夫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喝止了他,并一脸抱歉的对徐定说道:“实在对不起,还请先生不要和小孩子家斗气。对于如此大变故,你我都是没有想到的,我想请先生先下去休息一下,等待我们这边商议出了一个结果再说。”
“好得。”徐定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单手持立的对屋里的三人一鞠躬便自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徐定走远了,李夫人这才开口询问:“铛儿,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记住了?那包裹带在身上了吗?”
“啊?”铛儿猛地听闻顿时已经,她仔细了想了想,最后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娘,我把那东西忘了。”
“什么!?忘了?”李夫人听得这两个字,登时恼怒的站起身来:“你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忘了?那可是关系到我们全家续亡的东西啊。”她气得浑身发抖,当时就怒气冲冲的跨步到自己的女儿的面前,说着就要抬起了巴掌就要挥下:“你……你这个孽障,想来莫不是为了贪玩而把东西忘了吧。”
“呀!”铛儿从没有见过母亲如此暴怒的模样。一时间被吓得尖叫起来,她瑟瑟的说在了李晟的身后,满脸俱是慌张的神色。看着母亲那一副似乎想把自己吃了的模样,她心里充满了委屈,泪水也噗噗的落下来:“人家不是故意的哪!当时实在是太匆忙了哪!”
“什么?你还有理由?”盛怒中的李夫人是听不进半点理由的,她上前两步想要拨开李晟的身子,将躲在他身后的女儿揪出来。
“等等!夫人。”李晟架住了李夫人那带着怒气的手,劝告他:“您交代给铛儿的究竟是什么呢?如果真的很重要的话,我们还是先想想补救的办法,而不是光光在这儿发火啊。”
“唉……”听了李晟的劝慰,李夫人终于放下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依旧怒气未平的吼道:“补救?唯一补救的办法只能冒险潜回夏丘城了。那包裹里放着的是我们李家的族谱和先父的牌位,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啊?”李晟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几个月,他明显的感受到这时候人对祖宗的重视。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祖宗的灵位、族谱之类的东西有所错失的。
“那怎么办?”李晟皱着眉头问道。
“只有回去拿了?”李夫人无奈的一摊手,狠狠的的瞪了铛儿一眼说道。
“怎么回去?曹操的人马已经把夏丘给围上了啊。”李晟担心着说到。
“城外有一条通向泗水居的地道是我初建泗水居的时候布下的。从那里可以回到我的卧室之中。”李夫人吐出了这么一个秘密来,她要求李晟:“今夜我要你和徐定陪我一起去取。”
“为什么要我们两人?”李晟觉得奇怪了。
“徐定是我请来的保镖,自然的陪我去保护了。至于你嘛,我是想在族谱上加上你的名字。虽然不很正规,但也需要你本人在才行。”李夫人如此解释。
“不能等回来在写吗?而且好好的为什么要加上我的名字啊?”李晟越加疑惑了。
“你就别多问了。我只要回答究竟是去还是不去!”李夫人见李晟问得多了顿时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道。
“自然是去了。”对于这个问题,李晟没有任何的选择。
初临 第十一章 夏丘的夜
夜沉了,夏丘城却依旧热闹的很。彤彤的火光映红了整整半个夜空,随风而来的是隐隐的灼热和浅藏在分钟的惨叫哀嚎之音。显然,曹军已经攻破了夏丘城。显然,这群由黄巾军转变过来的强盗正在夏丘城里杀人放火。
夏丘城西的一片乱葬岗是一处并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疯狂的曹军要不去城池里享受种种快感,要不就听从将军的紧要的把手住城门的四处,不让一个人走脱,而对于离城足足有两里地又满是坟墓的地方,在这天黑阴凉之时他们大都是不敢去的。虽然对于眼下的行动,他们自己的心里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可供解脱,但在他们内心的深处还是心虚。
李夫人、李晟和徐定,三人两骑策马由彦村狂奔而来。一入这乱葬岗的坟群之中,三人下了马。当下便由对这一切都有几分熟悉的李夫人将他们领到了一块标有“遥拜先父”的墓碑前。
“就是这里吗?”李晟和徐定望着李夫人。
“没错!这里是我父亲的衣冠冢。”李夫人点点头伸手抚摸着青石制成的墓碑,脸上不由得露出缅怀的神情:“想家父为官一生清正刚直,只是因为得罪了宦官而最终落下了一个人被密杀妻子徒边的下场。若不是抄家那天,我的乳母因想回家一聚又放不下我而把我带上,只怕今日的我也不知会在哪里的边境度过呢。”
“原来如此!”李晟听了不由得暗暗点头,“李夫人原本也是官宦之家出生啊。这似乎便能解释她为什么家中会有那么多书本了。”李晟如是想道,他似乎没考虑过李夫人话语中的问题:当初事发的时候,李夫人善处于襁褓之中,根本就未曾接受哪怕是一点的教育。纵然是官宦之家又如何?如果不是她生活途中另有际遇,只怕她的今日也会和那些一般商人一样充满了市侩之气吧。
不过这只是末节,即使想不到也是没什么的。这根本就不影响眼前的事情嘛。
“请打开吧。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虽然我是认为一切为空,那样的东西拿不拿都是无所谓的,但既然雇主您认为需要,我还是认为这事得快点做好才行。”徐定毫不客气的催促着。或许他本身并没有不客气的想法,但修研浮屠教义久了,他也不禁生出一种万物平等、事事皆空的想法,行事待人都是不含任何感情的,自然听在别人的耳中,就成了一种不客气。
“嗯。”李夫人羞郝的一点头,伸手转动了墓碑上的那粒圆球。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在墓碑的旁边三尺的地面上进出现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大洞。一把铜制的长梯黑通通的从目所能及的地方通到地下,也不知其下究竟有多深。
见洞口打开,李夫人却不忙着下了。她先让大家在上边稍稍等了一会,然后才让徐顶取来一个上头带着铁架的油灯座子,点上,将之缚在五丈来长绳子上,轻轻的将这油灯往下边送。因为这洞口,平素里被人封闭了久的,其间不免会产生许多疫气,那是足以制人死命。只有先将洞口打开,等待这疫气消散了在往下去才是正途。而用油灯来测试疫气消散与否,是当时比较实用的一个方法。毕竟,这洞穴里头的疫气是无法让火焰燃烧的。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将绳索从地下拉起,却见油灯上的火依旧明亮的闪着不由得稍稍的放心起来——可以下去了。当下便由李夫人在前头带队,李晟跟了第二,徐定则挂在尾稍保护前头两人的顺序,进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在地下就是一条甬道的入口。那甬道是依着地势而行的,所以就不是笔直的行走,而是在地下不断的蜿蜒。如果没有前头李夫人的带路,李晟便觉得是黑灯瞎火一般在原地不断的打转,很容易在这黑暗间迷失一切的。因为这个通道里并没有设置灯火。
在地下行了不知多久,或者只有几刻钟的时间,或许有一两刻时辰。总之随着不断向前,李晟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脚下甬道的不断向上和渐渐能够隐约听到的声音。那些声音杂乱的很,有人奔跑在地上的脚步声,有远远传来几乎细不可闻的惨号声,有女人的嘶嚎,也有男人的哀求,更有几声童子的哭泣。虽然还在地底,根本无法亲眼瞧见上边所发生的一切,但只要听着这种种混乱的声音,底下的上人便明白上面究竟在发生怎样的惨剧。
所谓屠城永远不可能把人直接杀了就了事。跟随屠杀而来的,往往就是奸淫掳掠的行为和放火烧屋的勾当。
“真惨啊!”听着上面的动静,下面的人就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起来,不由自主的便感叹连连。
“曹操是不可原谅的,居然杀了这么多人。”原本只是在书里看到这样的事情,还没有多少感觉,但此刻一处于真实的乱世之中,亲身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李晟也不禁气愤起来。耳听这样的凄惨之声,他心里另有一分古怪的想法:
“曹操眼下的作为和焚烧洛阳的董卓有什么区别吗?董卓还是因为打不过而放火烧城的,而曹操的现在却是在攻破城池之后做下这样的勾当。虽然洛阳的人多,徐州五城的人少,但屠杀百万人是屠杀,难道屠杀十万人就不算是屠杀了吗?有人说曹操是功大于过的,说在他的统治之下百姓的生活很是比原来好了许多,但就眼下看来,曹操让百姓过得好只是为了实现他自己目的的附带产物。
他并非为了百姓的安宁而做那些事情的。他有心平定乱世,却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他自己野心,只是为了野心的实现,他不得不有一个有用的后方,一群能够供他驱使的民众。可以说曹操所作的一切,其主观是为了自己,而让百姓得到好处,不过是一些客观得到的结果罢了。
至于对边境的少数民族进行战争,也同样是为了自己后方的安定。对于这件事情,后来的诸葛亮做过,孙权也同样做过。只是诸葛亮做得软一些,收了人心;孙权做得差劲了些,终吴一世山越终究没有平定。而曹操的手段和强势做得更绝,他是将所有的反抗者屠戮干净的。
这在表面看来确实很令人激动,但其最终的结果,却是让汉界之外的少数民族与汉人之间的仇恨更加扩大了。这在中央王朝还保持强势的时候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到了以后中央王朝衰落的年代,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