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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对还是不对?”
腐败的大宋让人绝望,但和色目人比,贾似道捞钱的办法,连学徒都不如。
阿合马有三大发明,一为扑买,二为理算,三为专利。所谓扑买,就是把收税权拍卖给各级官员,价高者得。谁收得多,谁来当官。大贪官赵炳去年许诺,如果他做了陕西收税官,可以将现在得一万九千锭税款收到四万,最后阿合马和他以四万五千锭的价格成交。
所谓理算,就是清理地方财务。但大元的理算方法却是,让下级官员向上进贡,贡得多者有功,少者定罪。每年年终,大小官员派自己的属下进京谋路子,送礼的队伍从大同府一直排到大都城墙根儿下。去年,有一个外放的汉人官员没钱送回大都谋出路,只好挂了印,偷偷地逃了。现在,大元还以贪污罪在通缉他。
所谓专利,就是盐、铁、药材、农具皆有国家统一制造、运输、贩卖,价格是民间五倍,并且强行搭配。如果不买,则获罪。
“盖蒙古人一直未当自己为江山之主。盗入民家,敲骨吸髓,天性也…。。”纸窗前,破虏军北方谍报统领谢枋得执笔记录,将自己最近所见所闻一一写出来。这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但一种文人的使命感,敦促着他记下这段荒唐却真实的历史。
“其实蒙古人那些贪官,和大宋那些贪官没什么区别。当年只知道骂贾似道,现在换了朝廷,换了官员,换了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吏治腐败,之比原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谢枋得放下笔,有些郁闷地想。“所谓改元厥子,不过是同一个戏台上,换了一群戏子而已。折子(剧本)还是原来那段折子,一句台词都没改啊。”
“丞相从贾似道换成了留梦炎、陈宜中,大宋还是老样子。今后换成文天祥,会不会有些变化呢?毕竟这个疯子在福建,做了很多前人没做过,也不敢做的事”望着窗外的阳光,想着民间关于破虏军那些传闻,谢枋得眼里慢慢多了一些憧憬。
文天祥知道自己承担着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希望。
实际上,他已经有了不堪重负的感觉。有了百丈岭上的练兵经验,军队建设的事情可以让邹洬和苗春两人负责,但治理地方的事情,却不得不要他亲力亲为。
原来控制邵武一地的时候,周边的几个府、建宁、南剑州和汀洲,都属于大元控制范围,破虏军对当地的金坑、银矿进行劫掠,对当地府库进行洗劫,乃是天经地义。而现在建宁、福州和半个南剑州已经归了破虏军(另半个在许夫人的兴宋军控制下),再实行那种以战养战的政策,显然已经不适合。
虽然地方大户的捐献和附近几支新附军的“输送”还够破虏军支持一段时间。但这人数已经扩展到八个标,三万多人的队伍,需要的不仅仅是粮草。南方汉人的身体比北方汉人、契丹人、女真等少数民族都单薄得多。更没办法和那些横着看能分成三个人厚度的蒙古武士比。那是职业农夫和职业强盗之间的差别,必须依靠武器来弥补。
而现在,能用上新式弩和刀具的破虏军战士,连二分之一都不到。更甭说装备出整个炮兵标和火炮了。那些庞然大物每个成本造价都在千两白银以上,加上炮弹,简直就是吞金兽。
必须想出更多的敛财办法,包括让治下百姓得到实际好处。油灯下,文天祥敲着额头想。文忠记忆中的,均田免赋,已经顺利实施下去了。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到处都是被蒙古人屠杀干净的村庄,有的是荒地让文天祥这个大宋丞相来分配。分地措施稳定了地方治安,也为破虏军赢得了民心,但一时却无法让破虏军从这项长期政策上得到实际收益。
海上贸易,也开始了,邵武的那些工厂特产,沿着邵武溪、闽江一路运到福建,很快成为海商们的抢手货。但十分之一的税收,远远满足不了破虏军庞大的需求。
丞相府所辖各部门,地方官府,这些,都是需要钱的。
文天祥自己虽然忠心,却没糊涂到认为所有人都高洁到饿着肚子也能和元军拼命的地步。
论起敛财,阿合马的扑买制,的确是个快速生财的办法。文天祥望着案头那些辗转送来的北方情报苦笑。把地方政务“扑买”出去,既节省了朝廷开支,又增加了国库税收,还满足了官员的贪欲,唯一受损失的是百姓,一举三得。
可破虏军控制地区不能和北元一样糟,这个刚刚复兴的大宋地区,必须要表现出与大元控制地区一些不同的东西。否则,不足以让百姓为之效力。
只有真正挺直腰杆做一次人,才会厌倦给蒙古人当狗。否则,同样是当奴隶,给大宋当合给蒙古当的确没什么区别。这是文天祥自己领悟出来的东西,既不是来自经史,也不是来自文忠的记忆。
“丞相,陈大人求见!”亲兵蹑手蹑脚走进来,低声通报。
“请老夫子进来!”文天祥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前迎接。已经私下里跟大伙说过很多次,不要再拘泥那些虚礼。但陈龙复偏偏坚持礼不可废,每次前来,都会恭恭敬敬地等在耳房,等待文天祥侍卫的通禀,通传。
一会,回廊里传来不急不徐的脚步声,满脸倦意的陈龙复跟在侍卫身后走了过来。这些日子,又要教将领们识字,又要给普通士兵讲忠义之说,又要提笔在报纸上跟腐儒们论战,显然把老夫子也累得够呛,平素齐整的官服上,已经可以看到无时间打理的褶皱。
“夫子这么晚来,有事情么?”落座上茶后,文天祥轻声问。
“是向各地派遣官员的事”陈龙复的脸有些红,汗水绽在额头上,灯光下,亮津津的。“下官有辱使命,请丞相责罚”。说完,递上一个没写了几个字的名册。
文天祥笑着接了过来,这是他没预料到的事情。破虏军中原来领过大宋官职的人不少,可大家的心思都在军中,没有人愿意去分管地方政务。所以,他才委托陈龙复老夫子从地方名流中征召。但照陈龙复的表情来看,显然,丞相府委任的官职对那些地方名流没有诱惑力,很少人肯担任太平时代打破脑袋都要抢的地方父母官。
“大伙说过,为什么不肯奉召么?”文天祥翻检着名册,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福州、建宁、邵武和南剑州北部,三个半府大概有十五、六个县需要人去管理。可现在,名册上只有五个人奉召,并且都没应过试,在儒林中声望也不高。
“他们说,去了,如果不能守土,不知该如何做,所以,不敢尸位素餐!”陈龙复看看文天祥的脸色,犹豫着说。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地方贤达为什么不肯应召。虽然接连打了几次胜仗,破虏军实力依然很弱。在一些地方贤达眼中,跟着文天祥不会有出路。一旦大股元军来攻,带领百姓守土吧,怕失败后被元军屠城。投降吧,又怕文天祥事后追究不战之过。弃官而走,肯定会留下骂名,还不如躲起来,在一旁指指点点为妙。
审时、度势,然后找强者投靠。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
“不过,很多人愿意从军,入您的幕府”陈龙复又递上一份名单,长长的列满了人名。都是些年青的读书人,声望资历不足以出任地方官员,但受了破虏军的接连胜利的鼓舞,投笔从戎的热情很高。
“这样也好,把想投军的,全送到苗春那里接受训练,能坚持下来的,破虏军欢迎他们加入!”文天祥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从失望又恢复了平静。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相比与阿合马发明的“扑买”制,更简单,也适合目前破虏军控制地区不太稳定的现状。
“那地方官员呢,从军中出么?”陈龙复犹豫着问。谁也不愿意去当地方官,行军打仗虽然累,看着鞑子倒在自己的炮口下,心里可是说不出的痛快。包括他自己,半年来,他已经写了几十首诗,记载破虏军的军威。每一首都超越了自己以前那些风花雪月之作。如果被文天祥强压着去当地方官,才思肯定每这么敏捷,并且那种坐在椅子上磨屁股的日子,永远也赶不上军中多彩多姿。
“我军中的人手本来不足,更不可能管地方上的事情。地方上的官员,还是从地方选!”文天祥笑了笑,说出了一个令陈龙复惊诧的答案。
“地方官员,让地方士绅们自己推选。他们推选出来,我立刻委任。不用他们替我收赋税,也不用他们为国守土。他们只管理理地方杂事,调解百姓之间的纷争,尽力造福一方就行了,如果破虏军打不过元军,他们尽管投降,我也不问他们不战之罪!”
“丞相!”陈龙复的嘴里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眼前这个文天祥行事越来越匪夷所思,前几天,不声不响地将杜浒派到了海上,去统帅一批“租借”来的海盗,已经够让人惊呀。但那至少可以理解为,为了缓和持不同政见将领之间的矛盾。而现在,居然地方官员也不委派了,那破虏军打下这些地方,和没打下来之前,有什么区别!
“夫子,咱们在邵武的时候,已经答应附近百姓,农无税,服徭役付钱,那地方官员,的确不需要太多,也不需要他们干什么事。他们只要维护地方安宁就可以了,咱们派人时时巡查,杜绝他们的贪赃枉法行为,岂不是大伙都落得轻闲!”
“可,可,那,如何区别他们是大宋的官员还是大元!”陈龙复终于答上了一句,额头已经憋出了汗。文天祥的思路转换太快,逻辑也却非常清晰。无论想跟上他,还是驳倒他,都很困难。
“如果连破虏军都抵挡不住,指望地方官员和百姓,不是徒增伤亡么。百姓心里属于大宋,土地就属于大宋。百姓的心归了大元,土地就归了大元!”文天祥笑着回答。制度上的胜利,这个名词他无法跟陈龙复解释清楚。但他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习惯了自治的百姓,再回到那种朝廷委派官员的奴役制度上去时,肯定反抗会更激烈。
那是出自内心的反抗,只有享受过自治的人,也会理解自由与被压迫时感觉的不同。今后,破虏军和北元肯定还会战斗下去,土地肯定会几度易手。但北元征服了土地,而破虏军要获得全部人心。
无论什么时代,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没有错。
“也好!”陈龙复点点头,对文天祥的见解表示赞同。接着,压低声音提醒道,“只是我们如此一来,儒林……”
“儒林又要议论我们破坏了祖宗规矩是不是!夫子何必理睬这些人的议论,如果守着祖宗规矩可以抵抗蒙古人,我第一个去守着。问题是,祖宗规矩已经让我们输了一次,我们已经输不起第二次。”文天祥的声音突然提高,对于那些民间议论,他早有耳闻,开始时很难过,但很快就抛开了。
事情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经过大元破坏后的三个半府,已经是一张白纸。有着大宋的失败经验和大元的反面现身说法,他已经知道该怎样落下第一笔。
“夫子,我们必须开创些不同的东西,我不但想让地方官员由当地人自己任命,还准备把盐、铁、金、银、药材这些产业,完全向百姓放开。只要有实力经营,官府一概许可。这样,他们才知道,做宋人和做元人的不同。这样,才能让天下百姓从绝望中看到希望,看到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让他们知道,自己除了纳税,还有别的用场,还有人的尊严和自己的财富。”
文天祥低声说着,语气有些激动。“至于天下人怎么看,从断发那一刻起,我已经不在乎。我相信几个儒生,无法左右上千万百姓的想法。我还相信,任文人怎么粉饰,几百年后的人,还会检视今天元军所犯下罪行,还有蒙古人闹的这些笑话。”
“我也相信你,丞相!”陈龙复的语气也有些激动,望着文天祥的眼睛说道,“那天与杜将军争执,事后,大伙也很过意不去。都是为了大宋…。。”
“那天的事情别说了,大伙都是为了大宋。至于见解不同,可以坐下来讨论,就像我们战前的会议那样!”文天祥大度地挥挥手,打断了陈龙复的自我检讨。有争议不是坏事,至少大伙都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他需要在探讨中找出不足,而不是高压下的盲从。
“丞相今天说的事,明天议事厅里,我就把他提出来”陈龙复点点头,大声许诺。
“我自己提,夫子在这里暂时坐一会,看看北方送来的情报。我把子俊、子矩他们找来,共同讨论个细则,明天再交给大伙议论”文天祥兴致勃勃地说,通过跟陈龙复的交流,他自己的思路也清晰了许多,整个破虏军控制地区如何发展的事情,以及如何与北元进一步争夺土地和民心的事情,也有了些头绪。
“大元朝蜕化的速度,比我们预想得快得多。整个朝廷中,站满了贪官。这样的朝廷,不会挺立过百年。所以,只要我们能挺过元军的头几波报复,用不了多久,大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