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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宋-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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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玠?”李思业只觉名字眼熟,又细一想,心中暗暗惊喜道:“原来他便是孟拱的接班人余玠,真是老天有眼啊!”

李思业刚想再问几句,突然一匹快马奔至,有人送来一封火红信皮的快件,这是莱州八百里加急,李思业急展开,顿时脸色大变,只低声命人盯住余玠,便匆匆赶回官署。

“辽东考生的乘船遇风暴在莱州外港沉没,四百余名考生中,仅二百多人获救。”难怪李思业这么紧张,这四百多名辽地读书人是他治辽方略的重中之重,以辽人治辽的关键。

“速传我的命令,振威军所有军医立刻赶往莱州,获救之人,不许再死一人。”

“命梁秀立刻派船在海面上搜寻死难者尸体,另外通知赵邦永,命他将死难者的家属全部送到莱州。”

......

一个个命令刚刚发出,司笔来报,张信之来了,张信之主管民生,又是本次科举主考,辽东考生及善后之事都需和他商量。

“只要此事不要影响五日后的考试便可!”张信之冲口而出,他极不满李思业定的考试范围,见李思业脸色不善,心中微微有些后悔,又道:“大人,辽地考生既然遭遇变故,恐怕已经赶不上科举,下官可以单独给他们安排一次考试。”

李思业沉默,抚弄桌上一支温润的碧玉镇纸,那是赵秉文送他之物,而此刻他再次感受到了与张信之的巨大隔阂,这个赵秉文的得意门生,山东的文官之首,竟不能理解辽东考生的真正意义,真当他们是来考试的吗?还有上个月,为官学的课程设置和这次科举的考试范围,这个张信之竟然在他家里咆哮,大失体统。

但这些他都能容忍,惟独不能容忍他的异心,每月都要向完颜守绪上奏一份报告,内容竟连他也不知。

突然间,辽东考生事件在他心里变轻了,官制的改革,至少上层的权力重组,已火烧眉毛,刻不容缓。

卷五 山东(下) 第八章 科举考试(三)
(更新时间:2007…6…28 8:11:00  本章字数:2873)

宋代科举与唐代不同,考试开始采用糊名制,录取规模也不断扩大,以至于一个小县的县丞、主簿,都有进士的头衔,这时候的科举才真正类似于现代的公务员考试。
本次的山东科举更为宽松,几乎只要是读书人都可以参加考试,而且内容与金、宋大不相同,更注重实用性和考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另一方面,李思业也想利用这次科举为他弘文馆扩大生源。

这日凌晨,天麻麻亮,黄宗耀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他微微睁开通红的眼睛,眼前隐约看见一物,灰白色,模糊不清,渐渐地他眼前的物体清晰起来,那是挂在蚊帐上的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今日科考。

如一根针在他的身体上猛戳一下,黄宗耀枯瘦的身板从床上蓦地弹起,惊叫道:“余兄!快起来,今天可是考试的日子。”

“不急,时辰还早!”余玠笑笑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青色短衫,头上热气腾腾,神采飞扬,想必是刚从外面跑了一圈归来,他拿起一副碗筷笑道:“倒要先去吃饭,晚了,好菜可就没了。”

几日相处,余玠并未见黄宗耀去过青楼,这才知道他虽有贼心却无贼胆,那日不过是想邀自己同住,也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吃罢早饭,自有官员引他们去考场。

山东的六月已进大暑,今年热度尤胜往年,虽然天还未亮,但空气中的闷热已经让人难以忍受。

一千余名举人分五队列在益都府最大的一所官学前,有士兵在维持次序,这里就是李思业视察过的那所破烂官学,如今周围的市场已经拆除,官学的面积扩大了十倍不止,尤其还整出一块空地,让学生操练,但新开的弓马课程却是要到城外的军营去上。

二人排在队伍最后,余玠见他神情憔悴,眼中仍有血丝,不由埋怨道:“明知今日是考试,黄兄昨夜为何还要熬夜,就不怕考试时影响发挥吗?”

黄宗耀苦笑道:“我以前一直把精力都放在经义上,对诗倒没有重视,可好,今儿不仅要考诗,还有诗评,我想那李思业颇重民生,便将宝压在杜工部的诗上,昨夜便恶补一番。”

余玠听他底气不足,又问道:“若不幸未能高中,黄兄可要返乡?”

黄宗耀神色黯然,他摇摇头道:“为凑路费,家里的两亩薄田已经卖了,若不能中,我就打算进弘文馆,攒几个钱后再把家人接来。那你呢,可想返乡?”

余玠暗道:“官府正四处通缉老子,回去不是找死吗?”便笑道:“若不中,我也不回去了,要么进弘文馆,若进不了就去投军。”

黄宗耀笑笑,脱下两只鞋往天上一抛,‘啪嗒!’两只鞋面朝上落地,黄宗耀笑道:“不妨!今番是顺卦。”余玠见他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嘘!”旁边一人低声止道:“莫要吵,已经开始了。”

二人精神一振,探头见前面果然有了动静,官学的大门已经打开,十几个引路童子手执大红灯笼站在门内,灯笼上隐约有些黑字,估计是考场号,又出来十七、八个官员,开始逐队颁发考引。

“蕲州余玠!蕲州余玠!”

余玠高高举手应道:“在这里!”

过来二名官员验了他的学引,又仔细打量他:“身高八尺,国字脸,左手有一伤疤。”确认无误,这才把考引给他,余玠接过,见上面是‘丁区五十四号’不由低淬一口,暗道:“晦气!怎的与‘吾死’同音。”

拿到考引,便可入场,余玠拉住黄宗耀笑道:“咱们不在一个考场,呆会儿考完不一定能碰着面,黄兄可自回客栈。”

黄宗耀心神不定,只翻来覆去看他的考引,随口应道:“也好!祝余兄发挥出高水平。”

余玠一笑,拍拍他肩膀道:“你也一样!”

军士搜身验过考引后,二人随引路童子各自去了考场。

穿过一座廊桥,余阶刚到门口,只觉凉气扑面而来,暑气顿消,脑中混沌一扫而空,余阶疾步进门,见考场极大,已用木板隔成无数小间,每间约一席大小,整个考场可容二百人同时考试。但他关心的却是那清凉之气的来源,正四处张望寻找,后面跟来的一名年轻军官见状,知其心意,笑笑往墙边一指,他才发现四周沿墙各有一排长长的水槽,水槽上每隔一尺便放置一块冰。

“想得周全!”余阶脱口赞道。

“这是我们大将军想到的。”说到李思业,那军官口气颇为骄傲,又笑道:“不仅有冰,郎中药物都齐备,可谓万无一失。”

余阶听他口音象是自己同乡,便用乡音低声问道:“将军可是京西路蕲州人?”

军官眼露惊喜,突然脸一板斥道:“考场规矩,不得谈与考试无关之事,你的考引上没写吗?你再多言,我便将你逐出考场!”又看看他的考引,带他到靠边一席,冷冷道:“这便是你的考位,中午饭食自有人送来,若内急可拉动小铃,除此,不得站起,不得离开位子,你还有什么要问?”

余阶被他斥责,心中着实恼怒,狠狠瞪了他一眼,突然发现在他的军服左臂缝有二条红杠,中间夹有一颗银星,不知何意?刚想问,却想起刚才之事,挥挥手,没好气道:“你去吧!有事我自会拉铃。”

辰时正,考官开始下发考卷,这次考试,除考引外,任何一物都不得带入,笔、墨、稿纸都由考场提供,考策论时,需在考场过夜,也会提供被褥枕头。

余阶先写上名字和考引号,又用长纸条小心地将名字糊住,这才展开卷子,考题共两部分,前部分为诗,有命题,须参照《文选》而作,这倒不难,宋人只要读书都会写诗,只是水平高低罢了。难的却是第二部分:诗评。水平低者只能就诗论诗;水平中者,可引申出此诗的历史背景;而水平高者,甚至可评述作者的政治见解以及当时政治清明或社会动荡的根由。

余阶心‘砰!砰!’乱跳,不知今回是什么题目,眼睛一闭,猛地翻开考卷,半晌,他微微睁开一条缝,又凑近细看,竟忍不住要狂笑起来,题目正是黄宗耀昨夜和他辩论得喉咙冒火的三吏三别,兴奋之余,却有点佩服黄宗耀的眼光,果真被那厮押中了题,可以想象他在另一个考场该怎样得意。但时间已不容他胡思,动笔的钟声响起,余阶心静下来,思路慢慢地飞到波澜壮阔的中唐时代。

满屋只听沙沙笔响,偶尔传来干涩的咳嗽声,考官铁青着脸,手持一把铁戒尺,背着手在考场内四处巡视,眼光锐利,任何人一丝小动作,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不时有人轻拉小铃,示意内急,需要去方便,考官一努嘴,立刻有士兵陪他出去。

午饭后,便开始有人陆续交卷,或表情轻松,或脸色阴沉,余阶写完最后一个字,心蓦地一松,躺了下来,等墨迹略略干后,又从头读一遍,自觉还算满意,这才交了卷,扬长而去。

天擦黑,余阶才悠闲逛回客栈,今天考得不错,他特地去青楼找个粉头犒劳自己一番,离房还有十步,便闻清朗的读书声:“......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崤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声音愉悦,显示读书人心情颇好。

余阶心下了然,推门大笑道:“今日黄兄妙算,难道明日你想写‘过秦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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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轻军官也不是一般人,和余阶渊源颇深,恕我卖个关子,下集揭晓。

卷五 山东(下) 第九章 科举考试(四)
(更新时间:2007…6…29 8:22:00  本章字数:3354)

房内灯火通明,黄宗耀精神饱满,眼眸亮如星光,才一日不见,竟似换了个人,余阶眼睛一转,见旁边还坐有一人,身着军服,正是笑非笑地看着他,依稀有些脸熟,猛地想起,他不就是考场上斥责自己的那个军官吗?
“你!”余阶迟疑片刻,略略惊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住此处?”

军官脸色温和,伸出一只手笑道:“我记住你的考号,便查到你的住处,白天是我当值,我们军纪森严,得罪了你,现在特来赔罪,你可愿认我这个老乡?”

余阶见他诚恳,反倒不好意思,加之乡情催化,他那一点恼恨早丢到九宵云外,见他年纪颇轻,和自己相仿,便紧握他的手笑道:“我的底细想必这位热心的黄兄早已抖落干净,请问仁兄大名,在哪里供职?”

这军官便是李思业派来盯余阶之人,等了他两个多时辰,早从黄宗耀那里把余阶的老底挖个干净,他眼微微一瞥,见黄宗耀老脸赤红,便哈哈一笑道:“走!我请你们喝酒去。”

席间,军官轻晃手中酒杯,凝视着一滴清亮的酒珠顺着杯沿滑下来,最后落在桌上,化成一滩水渍,又用食指在水渍上随意勾画,写出个‘刘’字,淡淡道:“我姓刘,单名整字,祖籍蕲州人,少时随父迁到京兆,蒙古人打来,又逃回宋国,后从军湖州厢军,徐州之战宋军兵败后,我和几百名弟兄逃过黄河,流落山东,后来加入振威军,因辽东一战表现英勇,擒获张柔,破格升为果毅都尉,又蒙大将军赏识,进了他的亲兵营,现在我在亲兵营可排位第五。”

说道此,他将杯中酒仰脖灌下,眼中露出得意之色,笑道:“你们可知,亲兵营乃是振威军的王牌,五千人马可敌金、宋两国的五万军,装备最为精良,地位尊崇,等再过两年,亲兵营升格为副卫,我就有机会当上都尉,成为将军,人生至此,我也心满意足了。”

“刘兄年纪轻轻便任果毅都尉,前程不可限量,我敬刘兄一杯!”余阶见他虽生老相,只怕比自己还年轻些,不由眼露羡慕之色,高高举杯一饮而尽,恨恨道:“我来山东本意就是想参军,不知那根筋发胀,跑去考这个劳什子科举,考砸了也就算了,偏偏今天考得不错,丢掉又舍不得,若中了榜,心却又不甘,真让人两难。”

“刘兄,军中可有文官?”旁边黄宗耀突然插口问道。

刘整知道黄宗耀是在想法替余阶圆梦,便拍拍余阶的肩膀笑道:“我们振威军只看能力和军功,若你能以文官身份入军,要么是当军中文书,要么成为叱咤风云的大将,前者抡不动刀子,后者却能提枪上阵,我看余兄弟身材倒是习武的材料,不如好好练练,没准真能在军中出头。”

余阶急道:“若我考中了,哪有机会再练武?”

“不妨!你们就算考中了,也要见习一年,这一年间是要学习弓马的,不瞒二位,我便是临时调去教你们弓马的教头。”突然想起一事,又笑道:“过段时间,振威演武堂就要成立,就算你中榜,也可申请到演武堂去就学。”余阶大喜,三人又喝一杯。

“我们、我们还不知道明日考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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