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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哀民,苟且偷生。只是不知道,他们胸中的血是不是也像这关陇的朔风一样,在秋天变得极为寒冷了……”聂云咬了咬牙,摇头叹息,胸中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忿忿之气油然而升。
在镇甸中逛荡了一阵,倒是没遇上什么麻烦,城中像他这样打扮的书生不在少数,聂云并不惹眼。闲逛中聂云有意的留意了一下,发现镇中的女真人并不多。看到各处军寨里的军士,有九成以上是汉人和契丹人组成的伪军。整个镇甸估计大约有近万人,一路看过来女真人却是只占了一成左右。
‘为什么仅只占了一成的女真人,偏却能在汉人的土地人、在大多数的汉人人群中作威作福?!’聂云咬着牙根,思索不出一个结论。现在他只感觉——这真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和耻辱!
不知不觉已到日中午时,聂云暂且按捺下胸中的百感交集,寻到了一处小饭馆里来解决肚子问题。
=奇=饭馆里生意清淡,这从掌柜愁苦的表情和堂中寥寥的食客就可以看出。聂云方才进去,一名小二就像见了亲爹似的热情的迎了上来:“官人可是要住店打尖?”
=书=聂云微自一怔,对这个‘官人’的称呼仿佛是有点不太习惯,于是便道:“我只是个过路的穷书生。给我弄间房,再准备一点裹腹充饥的东西吧。”
=网=“行,官人请跟我来。”小二热情倍至的在前引路请聂云往楼上走,一路上嘟嚷道,“兵荒马乱的没几个客人来我们东关堡了。难得有你进来光顾,小的只恨不能把你当祖宗伺候。你在小人眼里那便不是官人也是官人了。”
聂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知道他话中有话是怕‘穷书生’掏不出住店吃饭的钱,于是拿出一小锭儿银子塞给他:“拿去称量,花销到时再结算吧。”
“小的万恩拜谢大官人了!”小二大喜过望的接过了银子,脚下便又快了几步,变得更加殷情。
其实聂云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这世道、在东关堡这地方,能信手就使出一锭银子的人可算是不多了。战乱一起政权更易,金国自然要控制金融财政,于是沦陷区市面上曾经大肆流通的钱引(也就是大宋朝廷发行的纸币)开始疯狂贬值,商家们可算是亏大了。相对保值的金银便成了商家交易的首选。
也就难怪小二将聂云请进了房间伺候了茶水后,如获至宝的将那不到一两重的碎银子送到了掌柜手里,主仆二人都很是欢喜了一番。没多时便将饭食给聂云送了来,还万分抱歉的说现在店里可是没有酒卖了。至从打了仗以后,本来就是官方专卖的一些酒水都被女真和伪齐的军队掳了去,百姓想要喝到一点酒可算是极难。
聂云不太在意酒,却对这一桌儿丰盛的饮食挺感兴趣。清炒的一碟豆芽素菜,几片烤得油嫩金黄的旋炙猪皮肉,四个馒头和葱蒜香醋也摆了上来,另外还有一盅饭后润胃的大枣汤饮子。
战乱时期仍然能在饭馆里吃到这些东西,可见这些都是大宋民间常见的廉价饮食。聂云在21世纪时就早已听闻,有宋一代经济文化空前发达其实非常富有,商旅活跃人民富足从而生活也很丰富多彩。现在从这桌偏远地区的普通百姓饮食就可窥见一斑,就不用去想象那些达官贵人的生活是多么奢靡浮华和五光十色了。
可正因如此,聂云反倒越发的愤懑和不解:那为什么,明明富裕而发达的大宋,非要败给尚未开化连文字都才刚刚发明的北狄女真,屈辱的偏安一隅甚至还向女真人摇尾乞怜来称臣?
难道文明的进步,就非要以被蛮荒欺辱而作为代价?!
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思考这些问题,聂云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在桌上锤了一记,胸中百感夹杂。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片桌椅摔倒的喧哗和大声吵嚷惊叫。聂云好奇的走到窗边掠起一角来看,只见楼下零乱的大堂中有一队伪军排开了阵势,其中一名军官拎着饭店掌柜大声咆哮:“贼杀的老驴,你最好把人交出来。要是让军爷自己搜到了,定你个谋逆大罪管叫你全家老幼不留!”
“为虎作伥的败类!”聂云咬牙切齿的皱了下眉头,心中一转念却又想道:奇了怪了,这种地方能有什么逆贼钦犯,难道是来捉我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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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唐
第7章 路见不平
正当聂云思量的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哭号声。便是那掌柜在苦苦哀求:“都头,我家小女确实不在家中,早已随她母亲去了成都老家啊!”
那伪军都头大怒:“老贼驴!谋克勃极烈几时便下了令旨让你交纳女儿出来。能去侍奉谋克勃极烈便是你们一家的荣耀——你却将人藏起来,莫非真是不要命了?”
掌柜只好苦苦哀求:“都头饶命,小女确实很早就不在东关堡了,那时百夫长都还没来啊!”
聂云心中了然,原来不是来捉什么钦犯逆贼。这群杂碎伪军狗腿子,是在给金国的主子搜罗女人!
“猛安、谋克”就是金国女真社会的最基本部落组织,原本只是围猎时的首领,到现在已经演化成军政民生一把抓的勃极烈。勃极烈,也就是长官、首领的意思。猛安勃极烈就是千夫长,谋克勃极烈便是百夫长。
在东关堡这样的边疆小军镇,一个谋克勃极烈(百夫长)差不多就是最高军政长官了。虽然这里由伪齐接手治理,也按照宋朝的官制设立了各级官员,但女真人的勃极烈无疑才是最有实权的人。其他的伪齐官员,不过是狗腿子傀儡罢了。
“老贼驴,我已经很不耐烦了!再不交人,我就先杀了你!”都头大吼几声,旁边的伪军官兵都刷刷的拔出了刀来。店小二吓得哇呜一叫就跪倒在了地上,浑身筛糠似的发抖。原本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一群人飞快的作鸟兽散了去。与此同时,聂云听到了一片‘咣咣’的声音,原来是隔壁各户住店的人慌忙的关门关窗,生怕惹祸上身。
聂云顿时又惊又怒。女真人固然可恨,这群伪军狗腿子更令人憎恶,更让人觉得可悲的是,不管是饭馆外围观的群众还是住在店里的客人,都有不少是汉人。这些人的麻木、软弱、自私和胆怯,着实的刺激到了聂云的神经。
双手握拳捏得骨骨作响,聂云正要冲出去打个抱不平,楼下斗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聂云吃惊的推开门走到户廊边一看,一个白衣青年长身而立站在饭馆门口,扬手指着那个伪军都头喝骂:“尔等畜类,为虎作伥死有余辜!”
那都头和手下的十来个伪军显然都吃了一惊,扔掉了掌柜团团围住那白衣青年,刷刷的举起刀指着他怒气腾腾的骂:“混小子,你活得不耐烦偏却来找死!”
“找死的是你们!”青年怒声大喝,先发制人身形如电就朝那都头抹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齐惊叫起来,那都头面上就中了一拳仰天就倒,撞翻了一张桌儿狼狈不堪的落到地上,桌上的醋酱面汤淋了满脸。
“打得好!”聂云禁不住拍手称快,胸中一股热血似也沸腾起来。
“杀了他!——”伪军都头歇斯底里的大叫,一群伪军挥着刀就冲了上去。那青年只作冷笑,空手入白刃的与这十来个伪军博斗起来。伪军们的十几柄钢刀一阵乱砍,且料那白衣青年如同鬼魅一样的灵活敏捷,根本连衣袖都抹不到他一片儿,反倒被他左一拳右一腿打翻了六七个人。
小小的饭馆变成了战场,桌椅倒了遍地,掌柜和小二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原本在围观的路人也都吓得作鸟兽散了开去。
“好功夫!”聂云心中大赞,热血不禁沸腾。可激动归激动,职业的冷静却未曾丢失。他环视场中观察了几眼,以白衣青年的身手对付这十来个伪军问题不大。怕只怕一会儿还有更多的伪军来包围助战,应该速战速决离开这里才是。
心中灵机一动,聂云回到房中脱下了身上的书生黑白袍和黑纱襆头,披头散发穿着内衣白襟,扯下一块布来蒙住了脸。出到廊间,他斗然从二楼飞跃而下就地一个翻滚落到那观战的都头身后,电光火石间拔出了他的腰刀搁到了脖子上:“让他们住手!”
都头吓得哇呜一叫眼睛就直了,身上绷得僵硬哆嗦的喊道:“住手、都住手!”
“放下刀,全部站到墙壁边上!”
没被打倒在地的几个伪军小卒只好收手,瞪着聂云纷纷扔下刀站到了墙壁旁边。
那白衣青年倒是气定神闲,上下打量了聂云一眼,微然一笑冲他抱拳推手:“不知哪路英雄相助,在下谢过!”
聂云将刀紧紧架在那都头脖子上,对白衣青年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照面。这时店外传来一片喧华,白衣青年倒也机灵,急忙一闪身冲上去先关了客栈大门。
聂云快语说道:“堡内全是金贼齐狗,你要逃出去并不容易。跟我走!”
青年一皱眉,重重抱拳:“全凭英雄区处!”
“走,上楼!”聂云架着刀倒拖着那都头上了楼,白衣青年提了一把刀在手中殿后,也很快退进了楼上客房中。那群伪军投鼠忌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官被人架走。
聂云二话不说一掌砍晕了那都头,飞快的剥他身上的铠甲:“你快换上这衣甲!”
“伪军衣甲?”青年皱了下眉头看似有点为难,但一咬牙也照办了。聂云也很快换回了自己的书生黑白袍戴上了黑纱襆头。二人将那都头捆好塞进床底的时候,楼下饭馆的大门正好被踹开,又有一群伪军大概是接到线报杀了进来。
二人推开窗户毫不犹豫的跳了出去。窗外便是屋檐,并且连着别户人家院子的屋檐,这是聂云早就观察好了的。出于特警军官的职业习惯,不管到了哪里聂云总习惯先观察一下地形。不料这一次却发挥了奇效。
二人的身手都十分敏捷,掩上窗户一纵一跃便落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庄院中。运气不错并也没有惊动旁人。他们整理了一下衣装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看到邻街饭馆里已经被折腾得鸡飞狗跳了。
二人相视一笑,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前后快步往城外而去。东关堡里像他们这样装束的人可是不少,书生和士兵并不惹眼。身后就有一群人在满大街的追捕逃犯,他们有惊无险的离开了东关堡。撒腿狂奔了近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在一处山林里停了下来,一起喘着粗气大声畅笑。
“在下曲焕,字公明,家中独子虚岁十九。不知英雄如何称呼?”青年(曲焕)一抱拳施起了礼。浓眉大眼白面如玉,身裁高大孔武有力,颇有几分英俊潇洒又不失少年侠气。
聂云抱拳回了一礼呵呵的笑:“别英雄英雄的叫。在下聂云,字辰龙,家中排行第三虚长你一岁。”这‘辰龙’的表字,倒是聂云前世自己给取的,只因自己是出生于辰时,“龙”与“云”则相对相成,例如“赵云赵子龙”也是这般取法。
“哈哈,原来是聂三哥!”曲焕爽朗的大笑,“小弟今日便有两番痛快!一则是教训了那群为虎作伥的伪军畜类,二则是结识了三哥这样智勇双全的英雄豪杰!”
聂云的心情也挺不错,对这个一身侠气爽快磊落的曲焕也挺有好感,点头笑道:“我不如你,当不起英雄豪杰这四字。当时我尚在犹豫,你便出手了。”
曲焕一怔,随即尴尬的笑道:“三哥取笑了。小弟向来就有这个鲁莽冲动的坏毛病,家父……”
说到‘家父’二字,曲焕斗然停住而且脸皮微一抽搐,神色顿时黯淡了几分。
“令尊……”聂云也是个伶俐人,知道那恐怕是人家的伤心事因此也就不追问了,岔开话题来说道:“不知贤弟是何方人仕,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曲焕也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冲聂云抱拳:“小弟已然无家可归,专程到兰泉县来,只为投奔故人。只因故人音信杳然,因此才漫无目的跑到了东关堡来探问消息。”
聂云点头微笑:“不知你这位故人姓什名谁,在下便是兰泉本地人,看是否能帮到你?”
曲焕浓眉一扬笑得神秘:“三哥必然听过这个名字,但凡你们本地人大概都听过。但三哥却未必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是谁?”聂云不禁有点好奇。
曲焕展颜一笑,一字一顿道:“火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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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趟交易
乍一听到‘火凤凰’这三个字,聂云还茫然了片刻。稍后才想起,自己也的确是曾经听过个名字。
在家中养伤期间,聂云曾听朱贲和孔老实等人说起过这个名字。火凤凰,屈金支山乃至兰州一带都鼎鼎有名的义军首领,也是那支义军的代号名称。在兰州一带乃至屈金支山上,大小有五六拨义军响马,实力最为强大的就是朱贲拿聂云的铠甲去孝敬的“刀疤王”,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