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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堡垒远远的南边,响起一阵轰鸣。
不对阿,法军是从西面开炮,莫非,法军已经从南边包抄进来了?
“熊海山!熊海山!”一个高塔上的观测哨,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随即这座高塔被法军凑巧击中的炮火掩埋。
“熊海山!熊海山大人来救我们了!”
“杀阿!”
南边。是阿,南边。援军提前到了!援军提前到了!
裘摩顿时精神大振,一连刺翻两个敌军。这时候好几门重炮击中了冰面。脆生生的断冰声不就是在攻击进攻的法军么?!
随即,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远远传来。接着是轰轰隆隆的骑兵集群的马蹄声。不一会儿,法军的火炮哑了。
“法军的炮兵阵地被我们干掉了!”“法军的炮兵阵地被干掉了!”裘摩疯狂的大喊起来。
“杀出堡去!”
仅剩的几十个天赐军人追赶着几百法军,冲出堡墙的豁口,呼啸而过冰面。裘摩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就这么机械的跑着,他看见老兵伯提那也这么跑着,表情无比疯狂。终于裘摩跑过冰面,踏上了老人河西侧的土地。他猛地摔在对岸冻得硬梆梆的土地上,摔破了脸。
“***,竟然跑得脱了力,真他妈丢脸……”晕过去之前,这是裘摩最后的想法。
裘摩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战地医院的帐篷里,伯提那和其他的几个战友正在笑话他。
“大黑牛,醒了?”
“大黑牛,别装了!”
“我们赢了?”裘摩费力的吐出一句话。
“赢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裘摩问道。
……
“打回家去!”伯提那回答了这句话。
“是啊,打回家去!”裘摩回想起那片被北方游牧民族肆虐的故土,那片魂牵梦绕的故土……
完
第一章 惊变
“天赐,你爱我吗?”绫子身体侧卧,用胳膊肘撑着枕头,赤裸的胸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晃动着,点燃一只香烟插进熊天赐的嘴里。她看了一眼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将目光转移到熊天赐的身上。
“这不废话吗,”熊天赐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缓缓说道。
绫子用手摸弄着熊天赐的头发,目光复杂地看着熊天赐鼻梁上的那道伤疤。那道伤疤是被斧头尖挂的,只差那么一点,熊天赐的头就被黑子的打手砍成两半。
回想起这一幕,绫子的心里总会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五年来,绫子已经习惯担惊受怕,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五年前,熊天赐收到人民大学历史系通知书的那天,他的父母在洛杉矶唐人街被枪杀。同时熊天赐被隔离审查,人民大学收回了录取通知书,因为他父母有“问题”。
一夜之间,熊天赐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财产,失去了梦寐以求进入历史天堂的录取通知书。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她高中的同桌兼女友绫子。
绫子什么也没有说,她早就发过誓,不管这个男人以后怎么样,哪怕是在街头被砍死,这个男人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熊天赐吃方便面,她就喝方便面的汤,熊天赐被拘留,她就守在拘留所的大墙外,等着自己的男人出来,熊天赐被人砍了,她也曾经流着泪,提着水果刀,在那个家伙的胸口捅了三刀。
没有人能相信这个美丽瘦弱的女人会如此坚强,五年后的今天,道上混的人可以不知道熊天赐,但没有人不知道熊嫂的血气和忠贞。
绫子当然不在乎这些虚名,能够和熊天赐在一起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她依偎在自己男人怀中,看着电视上闪动的画面,忽然一阵倦意袭来,缓缓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宾馆的房门忽然被踹开。熊天赐的死对头,黑子,端着一把自制猎枪,冷笑看着熊天赐和绫子,猛地扣动扳机。
“砰!”
“绫子!”
雪白的床单上溅起朵朵桃花,熊天赐赤裸的左肩一片血肉模糊,他迅速翻滚下床,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双管猎枪,端起枪托就射。
散弹射中黑子的大腿,黑子闷哼一声,踉跄着夺门而逃。熊天赐猛地扑到床上,将绫子抱在怀里。
绫子张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眷恋与痛苦,她想说话,可胸腔内的血液翻滚着从她的口中喷出,鲜血漫过嘴唇,流淌到下巴,掩盖了最后的诀别。她就这么看着熊天赐,眼睛渐渐失去神采,死在爱人的怀中。
“绫子!”
熊天赐悲吼一声,那张英挺的脸已经因为仇恨而变形,眼泪混着血水仿佛油彩一样涂满面颊,他鼻梁上的伤疤扭曲着,看了一眼地上的猎枪,拿起来向外面冲去。
“轰,轰”两声,三个提着片刀的打手被双管猎枪炸得横飞出去,横尸在过道上,剩下几个打手见势不妙,纷纷夺路而逃。
熊天赐顺着黑子留下的血印,一路狂奔,片刻在一部电梯前停下。
黑子正慌乱地按着按钮,见电梯门打开,急忙钻了进去,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浑身是血的熊天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黑子顿时一个激灵,坐倒在地上。
“别,别杀我,所有地盘你都拿去,熊哥,您放我一马吧!”黑子吓得龟缩在电梯的一角,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双腿胡乱蹬着,裤裆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血水还是尿水。
嘴角的血腥味渗进嘴里,熊天赐冷冷看着黑子,缓缓将猎枪举起来,从黑子的眉心移向嘴巴,最后将枪管塞进黑子的嘴里,扣动扳机。
***
“千总大人,千总大人!”一群人穿着齐膝、窄袖的红胖袄,围在阴暗潮湿的船舱底部,焦急地看着躺在甲板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头发凌乱,面目硬挺,高高的鼻梁上裂着一道血口,鲜血已经结痂,好像一截扭曲的黑线头。他那双干裂的嘴唇长慢水泡,艰难地蠕动着,片刻微微张开,长长出了一口气。
“千总大人醒了,千总大人醒了!”衣衫破烂的大明军人眼中含满了泪水,欣喜的表情出现在他们憔悴的脸上,和阴冷的船舱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家散开一点,让千总大人多呼吸一些空气!”一个粗嗓门好像闷雷一样回荡在船舱底部,大明士兵顿时醒悟过来,半蹲着身体,整齐划一地让出空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几个血珠缓缓从他的嘴唇渗透出来,熊天赐以极度虚弱的方式将自己的声音注入这个世界。
他的脑海里闪动着破碎的画面:一艘偷渡船航行在漆黑的大海上,忽然巨浪翻滚,冰雹像砖头一样砸在这艘可怜的船上。蜷缩在船舱里的偷渡客听着外面的风雨声,甲板上的惨叫声,个个面无人色。忽然“咔嚓”一声,冰冷的海水从断裂的船舱底部涌出,他们好像激流中的柳树叶,被冲天的巨浪卷得四处飘摇。熊天赐在海水中挣扎着,忽然失去知觉……
刚才疏散人群的大汉俯下身,粗壮的大手捏着棉絮拭擦熊天赐的嘴唇,又将一个破碗端来,将最后的一点淡水灌进熊天赐的喉咙,他脸色暗淡地说道:“大人,听胡汉三说,他们是要把我们送到一个叫美洲的地方,让我们当奴隶!”
“胡汉三,谁是胡汉三?”熊天赐惊讶问道。他心中暗暗吃惊,美洲,不会把他卖到古巴种甘蔗吧,或者是运到加拿大的黑矿场当劳工?
他心里有些奇怪,偷渡船从澳门起航的时候,自己身边似乎不是这些人。他记得有个抱着孩子的大妈,有几个妓女,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因为犯事逃难的人,他们曾经肆无忌惮地和那几个妓女在船舱里胡搞,为此蛇头还杀了一个人。
可眼前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面熟的,尤其是他们的长发,他们的装束,好像是一群落败的士兵,衣衫破烂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到伤口和血迹。难道自己昏迷之后被送上另外一条船?
正在他疑惑之间,叫雷天的大汉悲愤说道:“胡汉三就是将我们引入圈套的翻译官,该死的基督教徒,出卖了台湾,出卖了大明,却甘心成为西班牙人的走狗!”
“干死那个***,让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
“枉我还当他是个开明人士,那么尊敬他,让他的上帝见鬼去吧!”
……
众多士兵纷纷咒骂起来。
台湾、大明、基督教徒、西班牙……熊天赐明亮的眼睛不断闪烁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忽然颤抖几下,再次晕死过去。
第二章 重生
“绫子!”
熊天赐的眼中布满血丝,猛地张开,那张英俊的脸扭曲着,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千总大人,您,您没事吧?!”雷天和一个年老的士兵长跪在熊天赐的面前,关切问道。
熊天赐呆立片刻,木然摇摇头,失神的眼睛看着雷天,忽然问道:“我到底是谁,你们为什么叫我千总大人?”
雷天和士兵长对视一眼,缓缓说道:“您的名字叫熊天赐,是辽东经略大人熊廷弼的后人,我大明福建总兵旗下的千总大人。一个月前,台湾义军要袭击西班牙占领军,我们去救援,不想误入敌人设下的圈套,一千八百人战死大半。现在只剩下十三个弟兄,都在这条船上!”
雷天沉郁地声音传来,船舱中隐隐传来其他士兵的抽泣声。
雷天的眼泪缓缓划过满是伤口的脸庞:“现在开始点名,枪骑兵士兵长雷天叩见大人!”
那年老的士兵长嘴唇哆嗦着,布满鱼尾纹的双眼噙满泪水:“长枪兵士兵长秦长空叩见大人!”
“枪骑兵马黎明向叩见大人!”马黎明从远处半蹲着走到熊天赐的面前,扑嗵一声跪倒在甲板上。
“工匠参军卢向阳叩见大人!”
“伙头兵林云河叩见大人!”
“医士刘泽苍叩见大人!”
“书记官郭经纬叩见大人!”
……
十三个战士流着眼泪,依次报名,片刻就在熊天赐的周围跪成一排。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战火中的销烟和鲜血,带着失败的屈辱和对命运的不甘,写尽了那次血战的悲壮。
熊天赐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中也注满了泪水,他用力点了点头,忽然双手晤面痛哭起来。
他的灵魂重新降生在另外一个年代,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也叫熊天赐。以前那个熊天赐已经死了,就像他心爱的女人一样,已经死了。
现在的熊天赐,是大明英雄、辽东三杰之首——熊廷弼的后人,是大明朝的枪骑兵千总,是这十三个战士的最高长官!
“真是感人的一幕啊!”一个穿着僧侣袍的中年男人蹲在通往船舱底部的木门前,伸出两只手拍了几下,冷笑的同时,嘴角两旁的八字胡也跟着向外撇。
“胡汉三,你他妈还是中国人吗,居然出卖自己弟兄,甘心当西班牙人的走狗!”雷天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粗壮的脖子上血管像小蛇一样蠕动着,恶狠狠瞪着胡汉三。
“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是上帝的子民,是主耶稣的孩子。让你们笼罩在上帝的圣光之下,洗去你们罪恶的灵魂,这难道也有错吗?”胡汉三微笑看着愤怒的众人,摊开手,做出一个冤枉的姿势。
“上帝可从没有让他的信徒出卖自己的同胞,你说是吗?”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胡汉三的背后传来。
“嘿嘿,安德烈主教大人,您要知道,我是最虔诚的基督徒,而且我也是遵照您的旨意……”胡汉三转过头来,急忙行礼,尴尬地说道,说到一半忽然闭住嘴巴。
安德烈四十多岁,瘦长的身材,腰板挺直,他的脸瘦长,宽阔的额头一路往下变窄,鹰勾鼻子红通通的,尖尖的下巴下没有胡须,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动着蓝色的光芒。
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胸前挂着十字架,胸口处还别着一只别致的双头黑鹰胸针,正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象征。
安德烈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胡汉三,顺着木门走进船舱底部。
“主教大人,他们很危险,请您不要下去!”胡汉三急忙大声劝阻道。
安德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胡汉三道:“不,中国的军人只有在战场上是危险的,当然,这也是对他们的敌人而言!”
胡汉三看着安德烈片刻就走到熊天赐的身边,不由叹口气,看了门口守卫的士兵一眼,鼓起勇气,战战兢兢也走进船舱底部。
“上帝保佑你们,他很强壮!”安德烈向雷天等人回礼,然后掀开被子,仔细查看了熊天赐的伤口,又将手放在熊天赐的额头上,测量片刻说道:“他很快会康复的。美洲大陆是自由人的家园,我相信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够获得救赎!”
“主教大人,咱们快上去吧,佩雷斯上尉等着见您呢!”胡汉三用手捏着鼻子,似乎无法忍受船舱里腐臭的气味,怪声怪气说道。
就在这时,熊天赐的眼睛忽然睁开,身体贴着船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到胡汉三的身边,双脚猛地一瞪甲板,腾空而起,双手搭着胡汉三的肩膀,将胡汉三放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