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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云浦一愣:“他怎么来了?什么事?”急忙站起,随手撩起一顶头巾戴着,急匆匆往前头去了。
吴家老爷还是议亲的时候来过林宅,之后又约在外间吃过一次茶,与林云浦并不十分熟稔。这次来因是机密事,连仆从也未带,独自坐在厅里,听见脚步声赶紧站起,拱手道:“亲家公,多日不见,小弟着实想念呀!”
林云浦寒暄了几句,料他也不是闲来串门,便直接问道:“亲家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吴老爷见左右无人,悄声道:“亲家公听说了先皇驾崩的事吗?”
“刚刚听说,怎么,亲家早已经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从衙门里得到的确切消息,所以才赶着来跟亲家公商议。”吴老爷将椅子又挪近一些,“这次国丧,朝廷已经下旨,民间服丧一年,禁止婚嫁。”
“什么!”林云浦大吃一惊,“一年?也太长了吧!”
“是呀,”吴老爷叹道,“原本想着顶多不过半年,谁知道当今太子以孝治国,不但自己要服丧整整三个月,更要官宦人家遣散乐班家伎,一年内不得宴乐游玩,不得婚嫁娶妾,民间戴孝三月,一年内不得婚嫁。”
林云浦几乎要骂人了,想想跟吴老爷毕竟还没到推心置腹的交情,只得忍气道:“岂有此理!他死了老子娘,自己不过服丧三个月,却要我们耽误一年的功夫!”
吴老爷听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吓的一缩头,摆手道:“亲家,诸事留神,有些话不当讲,不可讲的!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首当其冲便要服丧,只是我想,若是这样一耽搁,令爱与犬子的婚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先来跟亲家公商量一下,讨亲家公一个主意。”
“什么法子?”
“如今官府的告示还没贴出来,我已向丁县令打听过,应当是后天贴告示,所以,若是亲家公不反对,兄弟想明天就接令爱过门,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我看过黄历,明天也是黄道吉日,虽说仓促,总比苦等一年强些,亲家公意下如何?”
事出意外,林云浦踌躇起来:“太仓促了吧,嫁妆什么的都没有齐备……”
“嫁妆都是小事,可以先过门之后再补,我定然不会亏待令爱的。”吴老爷殷切看住他,又道,“令爱今年十八,犬子是二十三,论岁数都不算小,也该成家立业了。何况你也知道,拙荆早逝,我家中馈乏人,只有一个姨娘帮着张罗,委实不成体统,正盼着令爱早些过门理家,犬子的起居生活也有人照料。何况明年就是大比之年①,令爱若是能过门,进京赶考一应事务,我也能略微卸下些担子来。亲家公再想想?”
林云浦听他说的恳切,心中活动起来。忆茗嫁人已成定局,迟嫁必定不如早嫁,若是今年出嫁,说不定明年就能添个大胖外孙,若是再等一年,看看就二十岁的人了,别人说起来一口一个“老姑娘”,名声却也不好听啊……
林云浦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便道:“容我与内人商议一下吧,女儿的事,到底还是做娘的说了算。”
吴老爷满口道:“无妨,尽管商议,我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吴老爷,林云浦回去与黄杏娘一说,黄杏娘连连摇头道:“不行,哪有嫁女儿如此草率的!嫁妆都没张罗好,宁可再等一年吧。”
林云浦原本无可无不可,然而见她一口否定,不觉有些生气,道:“有什么不好的,人家主动要娶,又不是咱们上赶着要嫁!”
“老爷,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最大的事,茗儿的娘不在,咱们更不能亏待了她呀。如今衣服头面只准备不到三分之一,刚刚纳聘就要嫁,万一人家议论起来,茗儿的脸往哪里放?”
“你看着吧,明日昆山嫁女儿娶媳妇的断断不止咱们一家!”林云浦不耐烦道,“非常时期,自然不能以常理对待。与其国丧期间偷偷摸摸出嫁落个罪名,还不如抢在头里赶紧办事!再等一年茗儿就二十了,那时候你就不怕人家说她是老姑娘嫁不出去?”
黄杏娘一口咬定道:“不行,绝对不行!老爷,别的事您做主,可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做娘的不能不管!茗儿本来就心细,她的终身大事我们再草草办了,她会伤心一辈子的!宁可再等一年吧,嫁妆齐备了,风风光光把茗儿嫁出去。”
“唉,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嫁妆一两个月以后补上不就完了?拖一年,不定中间有什么变故呢。吴家老爷专程跑一趟,就是想让茗儿早些过去帮着理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断断不可,婚姻大事,决不能如此轻率。”黄杏娘意外地坚决。
林云浦怒道:“早知便不跟你说了!算了,我自己去问忆茗!”
忽听一个轻柔的声音道:“爹爹,不用问了,我嫁。”跟着帘子一挑,忆茗慢慢走进来,淡淡说道。
注:古时国丧民间禁婚嫁多久,并没有查到确切说法,《红楼梦》中皇太妃薨逝,禁婚嫁三月,我想皇帝应该会更久吧?具体到万历帝,七月二十一驾崩,太子八月中旬登基,似乎守孝也仅仅一月。并且据说虽然国丧,官员和百姓偷摸结婚、取乐的也不在少数。此处虽不好断言,为了剧情需要,暂且让林家做守法公民。
①大比之年,指举行乡试的年份。
二十三 私语Ⅰ
若茗兴冲冲回到家中,却发现不仅林云浦,就连黄杏娘、闵柔和忆茗也不在。正当她莫名其妙四处找人时,忽见豆丁笑嘻嘻地从花园里钻出来,高声叫道:“小姐,别找了,都出去了!”
若茗吓了一跳,恨道:“死妮子,总是这么冷不防跳出来,总有一天被你吓出病来!”
豆丁歪着脑袋说:“你再说我,我就不告诉你她们去哪儿了!”
“你敢,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若茗又气又笑,“他们去哪儿了?”
豆丁又是得意,又是欢喜,凑到跟前,便如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鬼鬼祟祟道:“她们都去给大小姐置办嫁妆了!”
“你说什么?”若茗愣住了,“全出去了?怎么这会子想起来要去办嫁妆?”
“哼,你还不知道吧?大小姐明个儿就要出阁了!”豆丁得意洋洋说道。
若茗瞠目结舌:“胡说些什么呢!姐姐不是前些天才定下明年出阁吗?这种话你也瞎说?传出去姐姐该生气了!”
“哈,你出去一天不回来,家里出这么大事你都不知道!”豆丁越发兴奋了,拍手笑道,“我听见夫人说,亲家老爷亲自过来,求咱们老爷早点让大小姐过门呢!老爷答应了,大小姐也答应了,明天就出阁!夫人原本是不答应的,可是老爷凶得很,夫人拗不过,如今家里头衣服也不够,首饰也没打,夫人急了,就带着几个姨奶奶去银楼啊,裁缝铺挑嫁妆去了!老爷也走了,好像去亲家那边回话啦!”
若茗越听越糊涂,又觉不可思议,什么事这么急,竟要姐姐这么着急过门?而爹爹,怎么就答应了呢?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怪不得娘不愿意。
她欲待细问,见豆丁一脸兴奋,料想她只是看了半天热闹,内中奥妙半点不知的,只好追问道:“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姐姐呢?”
“夫人没说呀,我估摸着早不了。”豆丁伸出指头,认真比划道,“喏,夫人带着大小姐先去看有没有现成的新衣,跟着去银铺看首饰,三姨娘一道去的。四姨娘去了木工作坊,买红木箱子摆嫁妆,完了还要买镜子、妆台、衣橱什么的。五姨娘去酒楼请厨子,完了几个亲戚家里送喜帖,请人明天过来吃酒,这一圈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夫人还说去柜坊支些银钱压箱底呢。到后来人都不够用了,把绣元也叫上了,小姐,你且等着吧,大约晚上只有你一个在家吃饭了。”
若茗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篇,越来越着急,怎么嫁的这么仓促,连衣服都没有的?姐姐平日最心细心多,如此草草嫁了,岂不要伤心一辈子?
越想越觉不妥,追问道:“娘去了哪家裁缝铺?”
“说是先去清苑的刘裁缝那里,然后去烟雨桥王裁缝那里,然后又是周裁缝,谁知道现在在哪里呢。”
“糊涂!问你什么都是白问。”若茗急躁起来,抬脚就走,“我自己去找吧。”
“小姐,你等等我呀,我跟你一起去!”豆丁蹦蹦跳跳追上来,心说,夫人不带我,我就跟着你,想要我错过这热闹场面,那可不行!
若茗走出门来,这才觉得茫无头绪。谁知道娘究竟在哪里呢?只得站住细想一番,清苑在东,烟雨桥和周裁缝家在南,必定是先往一个方向去看,然后再去另一个方向。刘裁缝素日给家中女眷做衣服,诸人身量都晓得的,娘应该先去那里才对。
因问道:“娘出去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呢。”
一个时辰,差不多已经挑完了往烟雨桥去了,若茗如此一想,便急匆匆向烟雨桥方向追去,果然过了桥便看见忆茗慢慢在前走着。
若茗扬声唤道:“姐姐,等等我!”快步奔过去,忆茗吃了一惊,见是她,复又低下头道:“你来做什么?”
“娘呢?三姨呢?怎么说你明天便要出阁?真的假的?怎么回事?”
忆茗淡淡一笑:“早晚要走,又有什么分别。左右是多余的人。你娘和三姨在铺子里呢,我有些闷,出来散散。”
“这么说你是真要出阁?”若茗呆住了,“为什么这么急?不是说明年吗?”
“又有什么分别呢。”忆茗眼睛并不看她,漫不经心望着远处道,“吴家说国丧要禁婚嫁一年,他们等不及,爹也等不及,便要我赶紧嫁了。”
“爹爹真糊涂!”若茗顿足道,“有什么等不及的,什么都没准备,怎么能这么委屈姐姐呢!我去找他,必定要他改主意!”说着便要离开。
忆茗瞟她一眼,道:“若是你,爹爹必定舍不得的,我不过是可有可无之人,何苦与他争辩。”
若茗已走出两步,闻言一怔,只得又折回来,柔声问道:“姐姐,你伤心了?爹爹有时候粗枝大叶的,想不了那么多,但是爹爹极疼你的,我们好好跟他说说,他必定会改主意。”
“若茗,你总是这样,事事都以你的想法来猜度我的心思。”忆茗收回目光,不着喜怒看住她,轻声道,“我并不在乎,你又何必替我出头?”
“姐姐……”若茗忽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怕羞易悲的姐姐变得那么令人捉摸不透,不知道她平静的容颜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心事。她踌躇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讪讪道:“我只是怕姐姐不高兴。”
“此事于我,早已经没什么悲喜可言的了。”忆茗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妹妹,你命好,我只能空自羡慕。如今这家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爹爹既然想要我嫁,我何苦拂他的意?”
若茗正不知如何回答,忽见黄杏娘匆匆走来,叹气道:“千挑万选,总共才凑了十二套,差的远呢,只好到周裁缝那里再看看了。”
若茗忽然想到自己还有几件新衣,忙道:“娘,我还有七八件从未穿过的衣服,姐姐身量跟我差不多,给姐姐用吧。”
“也好,顾不得那么多了。”黄杏娘皱着眉头道,“天色不早了,还得赶紧去银楼,忆茗,你不累吧?待会儿你多挑些首饰头面。”
“娘看着办吧。”忆茗淡淡道,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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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语Ⅱ
林云浦到吴家回了信,吴家顿时也忙乱起来,又是着急收拾厅堂,又是忙着请厨子备菜,采购花烛炮仗,又着人找吹鼓手,写请帖摆席,林云浦见忙乱的不行,赶紧告辞,走在街上想起女儿今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禁有些伤感,遂到铺子里意欲挑件体己的东西送给忆茗。
进去看了多时并未见到新奇的事物,正欲走时,忽然瞥见柜台的角落放着一对光润莹洁,通体润红的玛瑙莲花,这对莲花形态如此熟悉,竟与几十年前自己亲手打磨的那对赭石莲花如出一辙,林云浦呆住了,前尘往事云烟一般倏忽飘过眼前。
店里的伙计认得他,见他盯住那对莲花不放,赶紧陪笑道:“林老板真是好眼光!这对莲花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玛瑙,因为价钱有些贵所以一直没有脱手,林老板要是中意,就打个折扣给你。”
林云浦回过神来,随口道:“要价多少?”
“开价是一百二十两,实价一百一十两也就卖了。”
“一百两吧。”林云浦心中一阵真伤感,当年不要说一百两,就连十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唯有拣颜色纯正的赭石,小心翼翼凿了一对莲花送给她,不知那对石莲,如今又在何处?
伙计笑嘻嘻道:“林老板是常客,我斗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