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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的巡检一年也有上千两好处?”苏木吃了一惊,忙问。
那太监道:“普通巡检就个叫花子,可沧州的巡检却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梅大哥你就别装了。”中年太监小声笑着:“谁不不知道沧州那地方产盐,做巡检,也不须做什么,只要查得两船私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如水一样流进腰包。”
其他几个太监也是满脸的羡慕。
苏木这才一拍额头:“却是忘了,长芦盐场!”
所谓长芦盐场就是大明朝海盐产量最大的盐场,位于渤海岸,南起黄骅,北到山海关以南,全长六百多里,这中有一半位于沧州境内。
明朝的国家财政中有很大一部分收入来自盐税,总共有三个大盐场:长芦盐场、两淮盐场、浙闽盐场。
这其中,两淮的产量最大,占总产量的六成。长芦站其中三成,福建浙江则只有一成。
盐之利苏木自然是知道的,这东西在古代就是硬通货,可以直接当现金使。正因为如此,国家对于私盐打击得非常严格,只要你私运私贩够一定数量就是死罪。
因为,朝廷就派出军队在主要的交通要道设置关卡,盘查商贾。
作为沧州巡检司,也有打击私盐的资格。虽然品级低,但也油水却也不小。长芦盐运都指挥司和军队吃大头,巡检司也能捞点汤汤水水喝。
不过,对于在这里靠盐巴发点小财,苏木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他只想快一点找到那该死的公主,也好早一点回京交差。
正是阳春三月,沿途风光极好,这一路走得倒也不累。
到了沧州,苏木同几个太监分手之后,安步以当车,逍逍遥遥地朝州衙门走去。
进得城中,苏木倒是吃了一惊,这地方还真是繁华啊!
就起繁荣程度,已经甩保定两条街了。
城中行人往来不觉,百姓看起来都好象很富足的样子。
到处都是盐商的私家院子,显得富丽堂皇,不愧是盐业之都,即便比不上扬州,在北地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城。
沧州虽然带着一个州字,却不过是一个属州,县级编制,归河间府管辖。
知州从五品,下面还设有一个正六品的同知,从七品的判官。
等到了州衙,苏木不住地摇头,实在是太小太简陋了,跟保定的清苑县衙相差仿佛。
衙门的围墙居然是黄土夯成的,上面还有春草萌发。州衙大门也掉了漆皮,好象是生了瘌痢头。
官不修衙乃是官场的常例,你费老大工夫将衙门政治好了,不但讨不到好,反落了个糜费财力民力的罪名,搞不好是要被人弹劾的。
就算没有上司和同僚找你麻烦,等你三年期一满调任,岂不平白便宜了下一任知州。
所以,衙门的好坏跟当地的经济条件,以及官员的清廉与否却没有任何关系。
进了州衙,同衙役说明来意,就有人飞快地引苏木去礼房报验明正身,报备。
然后,又有一个小衙役引着苏木去拜见知州大老爷。
走不了几步,走到了知州的官房,里面却是一个头发胡须都白尽的糟老头。
这人正是沧州知州关继宗,定睛看去,此人满面都是皱纹,偏偏又都软塌塌地耷拉着,整个背都佝偻着,气色显得很是败坏。
苏木吃了一惊,他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老的官员,看年纪起码有七十岁了吧?
不对,明朝也有退休制度,内阁阁老们就不说,毕竟是正二品的大员,只要皇帝不让你走,大可干到老死。可地方上的正印官,总督、巡抚以下的官员只要一满六十都要致仕途回家休息。
督巡部堂,则可以干到七十岁。
古人老得快,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让你继续干下去,你精力也达不到。
苏木心中奇怪,一时倒也忘记了行礼。
那关知州突然一笑:“别看了,本官生得老相,今年才五十出头,还能为朝廷出力。”
这老头倒是诙谐。
苏木也笑起来,随意地一拱手:“下官苏……下官梅富贵,拜见知州大老爷!”
按道理,苏木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九品武职,见了从五品的知州应该跪下磕头的。可他却只记得自己的举人身份,再说,他见了天子和太后也是不用下跪了,叫他跪一个糟老头,却是打死也不干的。
见苏木大剌剌地站在那里,引苏木进来的那个衙役大惊,忙悄悄地扯了扯苏木的袖子,不住地跟他做眼色。
苏木这才想起这一点,也知道这个衙役是对自己的好,就朝他微笑地点了点头,却不跪。
关知州却道:“梅富贵,恩恩,知道了,兵部的行文早几日就到了,知道你要来做巡检,早就等着呢!你是当过兵的,只知礼数,本官也不怪你,坐下说话。”
此人倒是个和蔼的上司,苏木突然对这人有些好感,点了点头,就一屁股坐下去。
二人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外官房外面有人道:“新任的巡检来了?”、
一个中年官员大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谁是梅富贵?”
苏木站起身来,拱手:“在下梅富贵,敢问上官是谁?”看此人大约四十上下,生得倒是英俊,胸口的补子却是正六品的官衔,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沧州同知。
“本官是谁你日后自然知道。”那人的眉宇之间显出一丝厌恶,不客气地说道:“你一个九品不入流的官员,有什么资格站着同本官说话,跪下!”
苏木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那个叫梅富贵的九品武官,一楞,随口问道:“你叫我跪下?”麻辣隔壁的,你什么身份,也敢让我跪?
“无礼!”那官声音大起来,眼睛里全是怒火:“竟敢对本官无礼,来人啦,将这粗鄙军汉叉将出去!”
那衙役忙插嘴道:“梅巡检,这位是本州同知杨州同杨老爷。”
“哦,原来是杨州同。”苏木又拱了拱手。
关知州见二人要闹,忙笑着出来给苏木解围,道:“杨大人,梅巡检乃是朝廷直接派遣过来的,又在大同前线为国家立过功劳。军中汉子不知礼数也正常,却也不必放在心上。对了,杨大人过来做什么?”
见关知州护着苏木,杨同知也不好发作,冷笑道:“听说梅巡检上任,本官身为知州的佐二官,将来在地方事务上免不得要同梅富贵打交道,就过来见见面。却不想竟然是个粗鄙莽夫,扫兴!”
说完,就一挥袖子,扬长而去。
关知州还是呵呵地笑着:“梅巡检,杨州同乃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不想本官。他就这脾气,你也不用在意,将来还得好生处置手头政务,为朝廷效力……”
苏木一呆,突然想起以前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关继宗没有进士功名,以举人身份做了十多年县丞,然后又做了知县,最后做到正从五品的知州。
以举人身份走到这一步,此人倒也不容易。
据苏木手头的资料来看,此人就是个滑不溜手的老官僚,非常没节操。
难怪如此和蔼,想来是看到苏木这个分正经出身的官员,心中亲切。
关知州,然后劈劈啪啪说了一壶茶光景的废话,等到说得苏木头大如斗,这才笑这对那个衙役说:“好了,你带梅巡检去巡检司上任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快嘴赵葫芦
“是,谨遵大老爷之命。梅巡检,请!”那衙役恭敬地将苏木迎了出去,领着他就朝衙门外走去。
苏木却是奇怪了,问:“敢问小哥,你这是要将我朝什么地方领?”
那衙役年纪甚小,大约十三四岁,一说起话来眼珠子就转个不停,颇有些吴老二的风采。听到苏木问,连忙道:“不敢不敢,当不起。梅巡检大约还不知道,这巡检司并不在州衙门,甚至不在沧州城内。而是在城东十里地一个叫半壁店的小镇里。”
这人同关知州一样,也是个话多的人,不待苏木问,又接着道:“这巡检司负责盘*、缉私得事务,尤其是缉私,私盐贩子没事怎肯钻进城来送死。所有,无论哪州哪县,巡检司的官署都在城外的交通要道上。半壁店正好把出东面盐场向西的一条水道,大的私盐队虽然碰不到多少,小鱼小虾总归能抓住一两只。”
说话间,两人就出了州衙,那小衙役就朝街上的一辆牛车招了招手,然后转头问苏木:“梅巡检,坐车不?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天色已经不早,走着去却耽误工夫。”
见苏木点了点头,小家伙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同车把势讨价还价半天,才喜滋滋地坐了车过来。
待得苏木上了车,小衙役还在说个不停,就没有个停的时候。
苏木先前已经听知州说了半天废话,又被这家伙不停地唠叨,脑袋竟然隐隐发涨。
就打断他的话头,问:“小哥贵姓,今年几岁了,怎么这么小就做了衙役?”
还没等小衙役回话,车把势就笑道:“这位老爷大约刚到,还没听说过州衙门大名鼎鼎的快嘴赵葫芦吧。这沧州城中的人可以不知道知州大老爷的名字,却没几个不知道这小家伙。老爷也别小瞧他,赵葫芦虽然今年才十四岁,可从六岁起就在衙门里厮混。资历比许多官差都老。”
听到车把势提到自己,小衙役骄傲的挺起单薄的胸膛:“梅老爷,俺六岁就给知州老爷当童子,这衙门里的事情可是门清,你若有不清楚的地方但问我就是了。”
“六岁就进衙门给州府衙门做童子,你父母也舍得?”苏木吃了一惊。
“我父母,早死球了!”赵葫芦哼了一声,闷头伸手去驱赶不段飞来的牛虻。
车把势对苏木说:“这位老爷,赵葫芦的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爹也叫赵葫芦,是衙门里的老衙役,嗜酒,腰上常常别着一个口酒葫芦。五年前出公差的时候,醉死在酒桌上。知州见他可怜,就让他进府跑腿,混口饭吃,这个赵葫芦的外号就传给了他。”
苏木一笑:原来赵葫芦的爹也是酒精考验的革命干部,还因公殉职了。
笑完,苏木心中又是一动,这个快嘴赵葫芦是本地人,又是老衙役,想来对地方上的情形也是一清二出,我这次独身来沧州寻太康公主,人地生疏,也确实需要找个熟悉情况的人问问。
正想到这里,还没等苏木说话,赵葫芦话多,却憋不住了,低声道:“梅老爷一个人来沧州上任,得仔细那杨州同杨老爷。”
“杨州同?”
赵葫芦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苏木耳语:“梅老爷却不知道你已经触怒杨老爷了,他今天一见你的面就叫你下跪,那是要煞你的锋头。”
确实,杨同知刚才对苏木很不友好的样子,苏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人,听赵葫芦提起,不觉皱起了眉头。
赵葫芦接着说:“这沧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如果能够在长芦盐运使司得个一官半职,三代人的吃穿都不用发愁。实在不成,进巡检司也好,至少可保一世吃用无忧。这巡检司历来就是州衙门的钱袋子,杨同知的任期眼见着就要满了,他在沧州干了一任,平日里挪借了不少官银,这次要走,得将那写漏洞填上才好。所以,杨老爷就有意将巡检司掌在手中,恰好这里出缺,就有意用自己的人补上去。却不想,半路杀出梅老爷你。你说,杨州同会罢休吗?”
“原来如此,你倒是打听得清楚。”苏木笑了笑,伸出手去扶正这小家伙头上的四方巾。
看来,再小的地方,也免不了势力之争。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在京城成天和皇帝、阁相呆在一起,高屋建瓴惯了,却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也就是听听罢了。
“开玩笑,我是谁呀,我是赵葫芦,梅老爷你也不去访访,这沧州城中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小家伙更是得意。
“哦,既然你说自己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道,那我考你一个问题。”
“梅老爷你且说,不过呀,小人的消息也不是白打听的。”小家伙笑眯眯地看着苏木,那神情像足了以前的吴老二。
不过,这小子生得倒也俊挺,比起猥琐的吴老二来却可爱得多。
苏木笑了笑,摸出一枚铜钱扔过去,其中未必不代着戏弄的意思。
可赵葫芦接过铜钱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谢老爷的赏。”也不嫌少。
这让苏木对这孩子又多了几分好感。
“赵葫芦,我且问你,知道沧州顾家吗?”
“怎么不知道,对了,是哪个顾家?”
苏木一呆:“沧州还有几个顾家?”
“顾氏乃是大姓,以大运河为界,有河东顾、河西顾,景河镇那边还有一个景河顾,黄骅还有个黄骅顾,虽然都有血缘关系,可隔得却远,林林总总,加一起有十几个顾家。”
苏木听得头大,打